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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喜结阴缘(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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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的棺口,如月光般皎白的轿子。
夜晚的村落里,它们于无人处,一步一摇曳。风声吹动,卷起长帘泄出轿内的人影,仅遥遥一瞥,就能看到一张略带淡漠的脸。
“祂”的额上贴着黄色的符条,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血字咒文,与之相反的是此物的神色,平静忧伤,那长而卷的睫毛浅浅遮住“祂”的眼睑。
师若曦对以极端冷静的目光,这双眼睛,这张脸,而颤了几次的唇暴露了自己强装镇定的举措,她说不出一句话。
那只手仅仅只是地下甬道的出口,而出来后的位置仍然在那个院子里。这一过程唯一值得注意的线索,就是她在院子里捡到了一枚被锈蚀的戒指。
这很奇怪,这枚戒指是突然出现的,而它曾经应该是一枚光亮的钻戒,但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
也是,早该察觉不对的,明明身后的瓷凭空消失了。
她想按着原路从墙里出去,但是那堵墙却真的变成了墙。
在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她才翻出来。
美的神色也说不上有多镇定,直到迎面而来“瓷”拂了衣去,撒下一串焚烧过的犹有“囍”字轮廓的纸币,失心疯般的笑声从远传到近,是一个女人的音调。
“何清的把戏。”率先回来会和的埃尔芒开口道,只是阴郁气息看起来更重了几分。他左手持着现代钢笔刷刷写下一行字,眨眼间就跟上那台速度不紧不慢的红棺。
此举动让师若曦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你是疯子吗,去追棺材?”
被唤作“疯子”的埃尔芒顿了下,回头望了眼她,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又从容地往鬼棺方向小跑几步。
眼看这人是劝不回来了,师若曦欲哭无泪,只得连拉带拽扯上美去抓悬走的鬼轿。倒也诡异,她几次都抓住了那飘起的纱帘,全都被一股很柔和的力量推开来。
今夜月色朦胧,她看到的东西混沌一片,虚虚浮浮之间,不知追了多久,师若曦都要腿软塌下来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却不知比这些尖叫真实了多少倍。
“一定要如此吗,甚至搬出‘祂’来对付我。”瓷的声音无奈地问,师若曦看不到祂在哪。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另一个与之相似的声音出现,她才惊恐地发现,一切还在继续。
“怎么,你不怀念那段时光吗,你当时明明很享受掌控愚昧的‘牲口’所带来的快乐的。“祂”反问道,腔调里混杂着悦耳的低哑。师若曦精神一振,她害怕地弓起身子想要不去听。
这段岁月……果然,她之前就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一阵沉寂。
“我不愿做那种事了。”瓷疏离启齿,好像画清了莫虚有的界限。
此话一出,祂化作实体,直接跌坐在鬼轿里“瓷”的胯间,轻柔的衣角勾勒出诗一般的弧度。后者的符依旧服帖地置于额头。“祂”抬了眼,很自然地扶住瓷的腰让祂借力坐稳,并短促地一笑:
“我知道。”
瓷的手还贴在“祂”的唇上,祂礼貌地伸手一抹,那点嫣然便存留在了白得不真实的指尖上,嗳昧又克制,像首婉转凄然的词。
“理由呢,我的过去。”
“祂”轻轻咬上瓷的手,又自相矛盾地吻了吻那个咬痕,喃喃自语般地说:“我要消失了。”
不回答。
“你会记得我吗?”
随后,这双手狠狠地把瓷推出轿外,“祂”拉上帘子。
刹时,朦胧的错误遭到解脱,师若曦一阵脱力,她拘着手站起来,却又被眼前的影像吓地止不住地呻吟——不知几百米的悬崖,离她只差几步之遥。
“诶,竟然失败了。”一个更为淡漠的声音说道。
“悬崖下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师若曦眸子里一片冰沉,本应没日没夜涰泣的常生也站在悬崖,他的眼睛焦冷失色,犹同黑白电视里似人非人的虹膜,激不起半分多余的回旋。
常生瘦纤的手指叼着烟,他看向悬崖底部,嗤了下:“下面是尸彪,我喜欢这些生灵。”他的声音也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股青涩的甜蜜:“是我杀的何清。但又不只是我。所以,到底是谁呢?”
“然后是你们,”常生抖了抖烟灰,道:“否则以后的事会很难处理。”
她听得一阵腿软,却面不改色地发问:“你不怕变为厉鬼的何清杀了你吗?”
后者的神色变了变,师若曦抓住矛点接着道:“要是把我们杀了,你觉得你能逃得过她的索命吗?”
【NPC特质解锁:无法被杀死的爱。】
【副本难度上升…副本难度不明!】
“是这样吗?”他犹豫了下,眼底的波澜却丝毫不变:“她要是能杀了我就好了。”
默然的埃尔芒眼睛一眯,笑容标准:“您或许还是有选择的,就像我会预备多个方案一样。”
说罢,他漫不经心靠近几近垂直的山壁,抓住常生的手,礼貌地,又近似好奇地问:
“我好想知道,你会让自己死在这里吗?”
那只手。常生的眼皮一跳。
“冒犯了呢。”
转眼意欲动手的埃尔芒就被美按住。凭两根指头控制住自家人的美仍是笑的,只是语气轻哑了不少:“你很想死啊。”
这句话才是对埃尔芒说的。
“我劝您松手。”他说。美还是收了些力道,祂调笑着,眼神却像盖了层霜。
被世界灯塔威胁的某人淡然处之。紧绷的气氛中,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只有他揭起眼皮看向师若曦道:
“师小姐。”
他喊得极低沉,那双死水一般的眼波仿同哭泣的死尸。
病人。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旋涡里,鱼在同渔人对峙。那是一个十五岁少女的作画,似乎已经是很远很远的过去的事情。师若曦回忆起来,沉闷的下午,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回答一个她提出的问题。
她问了什么?
“你在躲藏什么,是不想被找到吗?”
“……师医生能找到我吗?如果可以,我会回答它。”
师若曦笑着看他。夏末的啴鸣躁耳,房间冷气呼呼刮过脖颈,她填上最后一张病例单,抬头察觉眼前的阳光刺目。
十一层的楼栋,风吹起纱帘。窗开着,灼人的热浪和屋内的凉风碰撞,像是两个世界在逐渐交融。少女笑得热烈的脸映在她的眼睛里,她坐在窗台上。
请找到我,师医生。
“请找到我,师小姐。”
他平静地亲吻着手里的符咒,轻声道。
不知是谁的手腕处发出“咔嚓”的骨裂声,随之传来的是肋骨折断的声响,诶尔芒与常生一同滚了下去。
师若曦在听到埃尔芒的话吐出口的一瞬间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冲向埃尔芒的那边。
不下十米,是那群涂炭的,疯狂的生灵。
她极敏捷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埃尔芒的一片衣角。随后,两人便再无踪迹。
最终,她还是没能挽留住任何人。
又是单线。
但他只剩下最后一次赦免权了。
师若曦咬咬牙,从她得知的为数不多的埃尔芒的情况中,她能猜到一点关于埃尔芒的信息。
在这个副本中,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埃尔芒,让他的游戏难度稳定在【梦魇】。
这是他们破局的关键,也是唯一的方法。
她问系统:“赦免权可以转让吗?”
与系统的对话不出意外都都是要直接说出来的,或许是因为作为新手玩家的权限不足。她面色平静地吐出石破天惊的话,但是两位意识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刚刚亲眼见证埃尔芒从山崖上滚下去,任谁现在面对这句话也都是波澜不惊吧。
系统沉默半晌,回答:【可以。】
【鉴于游戏公平性考虑,若玩家要转让赦免权,系统需要从中扣去50%。】
【玩家师若曦,您是否确定要花费两次赦免权,转让一次赦免权于玩家埃尔芒?】
【提醒:玩家师若曦现在所剩赦免权为:2次,若全部转让,则玩家师若曦游戏难度自动变化为“困难”】
她神色疲倦,虚弱地摆摆手:“确定。”
美挑眉看她:“你也疯了?”
差不多吧。
谁知道在这种环境一直追寻生存,她是否也会有一天精神失常呢?说不定这才是那些上位者想看到的呢。
瓷转向美,声音温柔缱绻:“那么下一步,请您来共享信息吧。”
师若曦精神一振,但在听完美的讲述后,她又萎靡地叹了口气:“那看来之前我所推测的都是错的。”
“在看到‘祂’的时候,我以为这个副本是那时极为常见的封建迷信所残害的世界,但现在看来,这里的人相当高尚……?”
她展示手中的戒指:“但我想有一点你们搞错了。那一物件并非怀表,而是戒指。
“这枚钻戒是我在通关单线后得到的线索道具,我并不认为它是无意义的。同样,我想你们应该注意到了,埃尔芒握住常生的手时,常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那应该就代表,这一物件是戴在手上的东西。我想,就是戒指。
“但至于为什么会有两枚甚至更多戒指……就只能交给埃尔芒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