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九，一日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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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有点“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侥幸心理的。所以给静承单叫去之前，洁颖还没太往坏处想。可等到一看见静承那模样，洁颖就直感觉脑子里“嗡”地一下，登时就懵了——没什么好形容的，那就是弥留之际的一张脸，灰败，单薄。
“昰鸿，过来。”
静承说话的口气没变，底气却少了好多。洁颖的眼泪顿时没声儿地就下来了，从下巴滑下去滴答到地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静承床前的，那几步都走得跟梦游一样，她都奇怪自己怎么没在半路跌倒。
“昰鸿，我把你带上山来时，你才六岁…”
静承看她坐下之后，就把头转过来望着她，眼里满是痛惜。但洁颖知道这都是给那正牌昰鸿的，所以也不吭声，只是埋着头抽嗒。
“其实我也并未看出你有什么天分，只是觉得把你留在你那继母身边对你没好处…那时你又瘦又小，还生着病，却被那女人就和你狠心的爹就那么丢在外头…我就想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狠心的大人啊…”
“或者是因为这个，我把你带上山时也只把你当个孤儿疼爱，并不在意你的修业…”
“可你自己并不是那么想的…你努力学医，想要报答师门…那时你才多小啊…缠着师姐们一个一个地学着认字…”
洁颖把头埋得更低，又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身上处处憋屈，尤其是湿乎乎的一张脸…
好在静承说到这儿便打住了话头，又静默了一阵，她再开口时口气已经换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清微掌门虽然看着严厉，却并非不知变通之人，不必担心他会为难你。”
洁颖一听这话就一怔，心里“咯噔”一下子就跟悬空了一样，刚刚受气氛感染出来的泪花也全都吓了回去。
“掌门他已经……知道了？！”
静承却不打算理会她的话茬，只重新仰头看着天花板，淡淡说了句：
“你出去吧。”便闭上眼睛不动了。
洁颖只得忐忑地行了礼，起身出去了。因着门外面就站着清微老头，她只瞧了一眼，便吓得险些便跌倒在了门口——好在，在不明真相的其他人眼里她也就是悲伤过度，倒是有个借口遮掩过去。
在她之后进去的是被几位长老叫来的小知月。因为长老们都在场，洁颖也不便久留，只得先回房去，一进了屋就跌坐在床上，小腿肚子跟刚跑了几公里山路一样直抽抽——到底是吓坏了，还是难过坏了，她也说不清楚。
而静承在见过心里最惦记的几个人的最后一面后，也就真正地再也撑不住了，硬熬到了这日未时，终于撒手人寰。她离开之前点了以后药庐归知月掌管，直让蜀山上下又是一片哗然，洁颖便再次成为了事件的焦点，一时间各种传闻在蜀山弟子之间传播开来，止都止不住。
但洁颖什么都没说——她的医术的确不济。同时因为又一次开始担心自己被戳穿，她每日里都有点恍恍惚惚的，也顾不上其他人的议论了，只是跟丢了魂一样参加了静承的葬礼，脚步子都轻得好似要浮起来似的。
古代道教的葬礼本来就很麻烦，再加上静承还是蜀山长老，这白事便做得极冗长。虽说蜀山都是清修之人，素来简朴为重，可是那步骤却依然是全得可以，一大套乱七八糟的全做下来，足足耗去两个多月。也让洁颖在又悲又怕的这些日子的煎熬里茶不思饭不想，足足瘦下去几圈，叫昰鸿那张小圆脸都瘦得凹陷进去，整个人形销骨立地，看着一副要给静承做陪葬的死人相，不几日便虚弱得连下地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有个好处，让大伙都知道这昰鸿师姐是真的因为身体不好才被静承从继位者名单里剔出去的，四下里乱七八糟的议论也少了些。
可惜此时某人已经成日里赖在床上，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哪还知道这些消息。
对于自己的“病”，洁颖这个心灰意冷的家伙心里倒不十分愁，反倒是另外两个人急得脑袋冒烟。
——那便是她的小师妹知月和那货真价实的冤家常行了。眼瞅着那一直坚持“丹药比草药有用多了”的臭小子竟然开始帮着知月一起鼓捣药材——要不是病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洁颖还真要大声嘲笑他一番呢！
不过要说洁颖这其实根本就不是病，药材又怎么治得好？
最后真正让她好起来的倒是原先的半个“罪魁祸首”清微——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洁颖真正开始康复便是在清微老头单独把她叫进无极阁“心理辅导”之后。
那日请人的自然是清微的得意弟子徐某人……不，还有一个常行。俩臭小子皱着眉头把人“押送”过去（以洁颖那样的身体，大概是“搀过去”更加恰当），显得比洁颖还担心，导致洁颖自己倒放松了下来。
不就是清微老头么？正道出身的，还能对我这个病死鬼落井下石么？哼……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破罐破摔”了。
进了无极阁，清微老头便支开了其他人——其实近距离看老头还挺帅的——开门见山就是一句：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啊，知道了更好，省的我再解释。
洁颖心里嘀咕，却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大有。
“静承她跟我说了你的事情。”
清微的第二句是明摆着的废话，却叫刚刚从静承之死里缓过来些的洁颖眼睛一热，兀然地又想哭了，急忙低下头去掩饰。
“她让我转告你，昰鸿本名张芷儿，洛阳人氏。”
户址都说了，真是要轰人了？
洁颖想到这儿又抬了头，还想做个宁死不屈的模样，却见清微已经转过身去。
“就这些，你回去休息吧，往后要注意身子，你是女子，身子本就不若男弟子，万不可勉强，不要别人还没医好自己先倒下去了。”
要说之前洁颖还仅仅是想哭的话，这会儿可就真的是泪珠子都掉下来了。
“你伤势刚见好转，却不宜太过劳累……”
突然念起静承那日在玄冰阁里淡淡地一句，洁颖便就在清微身后，连个礼都没行完，两行清泪已然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九，一日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