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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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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晤
展信佳
孟予舒,对不起。
寄信人:谢易安
写信时间:2019年6月18日】
她就坐了一会,便爬起来,她想去现场看看。
回去的路上仍能碰见向河边跑去的大人。
有孩子出去玩的都在哭喊着。
“别是我家娃啊,求求了,别是他......”
“我的老天爷啊,放过我家娃吧......”
他们都顾不上对离得还有些距离的孟予舒道声晦气。
他们都在祈盼着,只要不是自家娃,就行。
终于来到河边。
那将是孟予舒一生都不会忘却的场景。
跑来的,走着的,躺着的,哭喊着的,窃窃私语着的。
还有被打着的小孩。
下午太热了,孟予舒站在人群后面,突然和一个正在哭喊着的小孩对上眼。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孟予舒的心头。
“是她,是孟予舒,是她带我们来的河边!都是她。”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小勇和狗娃子就不会死!”
被小孩指着的方向,人群瞬间疏散开,只留着孟予舒呆愣在原地。
是......自己?
周遭仍活着的小孩像是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好对象,他们一边对着死去的人哭喊,一边指着孟予舒哭喊。
他们都喊道。
“就是她!”
“呜呜呜,我的小勇哥哥。”
年仅八岁的孟予舒张不开口辩驳。
好似有千斤压在她的喉咙以及胸口上。
说不出话。
刚才剧烈奔跑造成的喉咙疼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大人们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看着最后方的女生,也都指着孟予舒唾骂。
“晦气,怎么叫这个丧门星来到我们村了。”
“死的怎么不是她?”
“再不能让她留在这个村庄里了,她来就没有过好事!”
死了小孩的大人,情绪激动的甚至冲过来给了孟予舒一巴掌。
痛。
“丧门星,你还我的小勇!”
他们晃着她的身躯,他们朝着她发泄怒火,他们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她。
“都是你!!”
“都是因为你,去死去死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孟予舒被晃倒在地上,头绳也被拽掉,地上被来来回回的脚印踩得杂乱,尘土四起。
吹来的风吹不散她的困惑,吹不落一片挂在树枝的绿叶。
四散的头发盖着她的脸颊,盖住她紧咬着的唇角。
这时终于有人来阻止了。
是孟常和他的父母。
“孩子赶紧带回家教育教育吧。”孟常的母亲忙出来说好话,“这么热,对孩子的......不好对吧。”
孟常连忙把孟予舒从地上拉起来,把她抱在怀里。
刚才那人打上来的巴掌用了全力,孟予舒的右半张脸高高地肿起。
在孟常的两位家长好说歹说之下,围起来看热闹的人群都四散开。
哭喊着的家长连忙把自己孩子的尸体带回家。
孟予舒看着孟常的脸,强忍着的泪一下子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孟常心疼地将孟予舒的脑袋按在肩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被灰尘弄脏的头发。
“别哭了,别哭。”
孟予舒再也忍不住了,她在树荫底下,在孟常的怀里,大声地哭着。
“明明,明明是他们来叫我......他们说,他们找我玩,他们,我跑得很快,我叫人来,我,我的喉咙好痛......真的好痛啊,哥哥,我的脸,我的衣服脏了,我的头发也脏了,我脏了......”
孟常的母亲蹲下身体,整理着孟予舒的头发。
上面沾着尘土,沾着草。
“小予,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孟予舒最后哭晕在孟常的怀里。
等到她再次醒来,入目的是两颗粘在天花板的夜光星星。
“出来,让那个丧门星给我滚出来!”
“她还在休息......”
还没缓过来神,孟予舒就听到门外传来响闹的声音。
她连忙直起身,看向门。
没过一会,房门就被推开。
冲进来的是姥姥和孟常的父母,以及其他几个人。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这个丧门星,丧的不止我们家的人,丧到了全村。”
孟予舒仍愣着。
“快滚吧,我家可是伺候不了你了?”姥姥提溜着一个背包扔到孟予舒的身上,然后嚷道,“就那几千块钱,不比命重要到哪去。”
孟予舒看着扔到床上的背包,一时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离开吧。”孟常的母亲来到床边,轻轻地坐下来,柔声道,“你的奶奶来接你了,回家吧。这里......无法成为你的家。”
孟予舒不知道的是,爱财如命的姥姥将她赶走,是被村里的人威胁之下做出的决定。
孟予舒背着背包往前走,前方是开着三轮车的爷爷奶奶,后方是站成一排开心地笑着的村民。
爷爷奶奶也是在笑着的。
奶奶她将孟予舒的背包取下,轻轻地声音问道:“这里面有贵重的东西吗?或者是重要的东西。”
孟予舒摇了摇头,她甚至都不知道背包里面有什么。
奶奶点了点头,将背包向她的身后一扔,带着孟予舒就往三轮车的方向走。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奶奶的步伐没停,甚至都没有转身,她的声音每个人都能听得见。
“你们嫌我的宝贝孙女晦气?我不嫌你们晦气?”
奶奶来的路上不知道是听哪位好心的村民讲了孟予舒的事情。
她都知道了。
孟予舒一时竟有种被护着的感觉。
在回去的路上,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写着欢欣。
她最后望了一眼呆了三四年的村庄。
里面升起浓浓的黑烟,似乎在烧着什么东西。
奶奶将她的脑袋轻轻地转过来,笑着说:“好久没见你了,以后的日子是好日子了。”
孟予舒重重地点了点头。
要说这个村子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便是孟常吧。
那个活在一片黑暗里的唯一纯质的白。
还没来得及道别。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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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予舒被手腕的拉扯感扯得回过了神。
她意识到自己没死。
不是走马灯。
眼前还是嘈杂的教室,她挣扎了一下被程子叙拽着的手腕。
徐宜柔还在和杜思思争执。
“所以。”
教室里好像所有的人的耳朵都竖起来,在等待着听孟予舒说话。
“你们学过的九年学就是相信封建迷信?”
“你们有父有母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学着在背后说人坏话?”
“给人起绰号?”
“所以,你们清北班年级前一百的学生就是思想落后?”
“怎么着,我现在靠近的所有人都会死?”
“那我何必在这里上学,我去当个杀手,靠近目标,目标就直接死了,现在不就年入千万?”
“所以,杜思思,你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为了劝诫他人,还是为了你自己?”
眼前的所有人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耳边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飘渺。
最终,变成了一个男生在说话。
“你们这样对孟予舒,不正是在校园暴力吗?”
“你们现在所做所说的一切,是为了证明你们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