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弦月》曲邪

4、墨迹本

　　这几日，亭瞳只在晚上说书，白天赶路，路程也不长，往往二人看见客栈便停下了一天的行程。亭瞳自回房间补觉，而月华的时间也宽松了许多，除了科考的四书五经，时常还有闲暇再看些唐诗宋词解闷。

　　然而无论诗词曲赋如何有趣，亭瞳说书，月华是一定要去的。月华很喜欢听这些故事，有时是书剑飘零功名未遂的穷书生遇到了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小姐，有时又是大喊一声能令敌军连连后退的英雄好汉。才子佳人也好，英雄争斗也罢，这些都是月华在书中不曾读到过的。

　　一日，月华闲来无事，百无聊赖之际翻出了那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墨迹本。封面依稀能看出《文赋》二字，月华向店家要来笔墨纸砚，展开宣纸，压好镇尺，磨好墨，蘸好笔，缓缓翻开书页。

　　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道“面北背南朝天盘，意虽两掌行当中，气行任督小周天……”

　　月华：嗯？？？？

　　且不说《文赋》是用行书所写，开头几句“余每观才士之所作……”忽然变成了吐纳运气之法，月华不禁好笑：欺负我没读过书啊，这是糊弄鬼呢？

　　转念一想又不禁起疑，宁叔叔是父亲生前挚友，几月之前不远万里从江南北上，只为找父亲谈论诗文，讲评名画，临走时拿出几件送与父亲，这墨迹本便是其中之一，宁叔叔怎会开这种玩笑？

　　月华定睛细看，只觉这楷书写的刚劲俊挺，好生漂亮，又仔细品读，见文中并无半句废话，全然不像是某些江湖骗子的拙劣手段。

　　月华毕竟天资聪颖，忖度片刻，便已了然，当日那几个黑衣人夜潜官府，为的多半便是这本武功秘籍了。只是当时爹娘只道是寻常书画，有哪里知道其中竟别有洞天。

　　月华不禁叹道：几十个人不惜杀人放火都没能找到的东西，竟被我一个全然不知情的人阴差阳错揣入了怀中，上天啊，你是在暗中助我复仇吗？

　　翻开书，前几页已被烈火灼烧的瞧不清楚了，只依稀能认得出来上面画着几个小人，在对应位置写着人体穴位，血流走向和诸如“内六合，外六合”此类术语。月华暗叫不妙，他没有武学基础，少了前面几页入门指导，如何看得懂后面文字？

　　正自苦恼，突听得敲门声响。

　　“今晚我说书你还去不去听了？”亭瞳在门口问道。

　　“就来”月华连忙收拾东西，给亭瞳开了门，“今晚你能不能讲讲修炼武功的故事啊？”月华期待地问，一双眼睛露着谄媚的目光，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讨好之意。

　　“啧，你当我是百科全书嘛？什么都知道。”亭瞳无情地拒绝。

　　“看来你们说书的也不过如此，不过知道些民间传说，多看了些杂书罢了。”月华只差把“瞧不起”三个字刻在脸上。

　　“是是是，我见识短浅，每日只靠些淫词艳曲吸引听众，低俗得很。”亭瞳还是笑着，一双眼睛好像看破了月华的心思，顺着月华的话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月华眼见激将法不仅没成，反而被亭瞳一眼识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鼓起勇气又做了一次努力：“你讲是不讲？”月华废了半天劲才止住笑，十分生硬地威胁道。

　　说是威胁，其实语气没有半点强硬，软踏踏地，倒像是在闹着玩儿。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不成气候的话，亭瞳竟莫名其妙地笑着应允了。

　　夜晚回到客栈，月华细细品味方才亭瞳书中所说，几处重要穴道与身体经络名称几乎都被亭瞳提及，虽只在脑海里有点印象，却不至于全然不知所云。先混个眼熟，日后便好相见了。

　　月色如水，在月华的房中盈盈，月华借着月光把那本武功秘籍从头至尾读了几遍，平常背文章背惯了的，几遍读下来，几处好理解的地方已被月华记在脑中，月华读的认真，不觉发出声来。却不知自己的声音，此刻竟被门外一人听的清楚。

　　门外一双明亮的眼睛宛若天上的月牙，那双流光溢转的眸子从门缝中扫过月华看书的背影。

　　好啊，你有事瞒着不告诉我，我也装作不知道，看我们俩谁演的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