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胆小鬼》了了时

31、怠工

　　纪铭打火的手顿了顿，又接着点烟。
　　“你很重要。”
　　心脏漏跳一秒，纪铭差点呛烟。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心里会有些不平稳。
　　“那就重要吧。”
　　纪铭站起身，把烟叼在嘴里，四处摸钱包，像个十足的市井小卒。
　　“还吃不吃？不吃我结账了。”
　　闵风伤心地摇摇头。
　　纪铭懒得安慰他，径自付钱就朝外走。
　　“你去哪？”
　　纪铭头也不回，“回家。”
　　闵风站在店门口，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细算起来，从被带走开始，纪铭就没正经上过班。除了红枫的APP设计，陈烨根本不甩别的单子压榨他。
　　大财主罩着，总有那么一点点……被包养的感觉，伤自尊。虽然卓立言一分钱都没掏给他，可现在的生活太过好吃懒做，他自己都快要为卓立言不值。
　　下车付了钱，纪铭抬眼瞧瞧那破落的租屋窗户。
　　搞创作，到底还是要在无规则的鸡窝里。卓立言那个一丝不苟的公寓刚直的线条，会限制平民的想象力。

　　钥匙插孔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不顺畅。纪铭没有在意，老旧的房子，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可一开门，纪铭就皱了眉。
　　屋子里什么都没变，窗户关着，沙发上的毯子随意搭着，连茶几上的杯子都摆在卓立言惯放的位置。
　　可是，气味不太一样。就好像他进门的前一秒，有陌生人在这里待过。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才关上大门。
　　这几天被卓立言被谢骏被那个闵风，搞得头重耳塞，真的快要神经质了。

　　打开电脑，点了烟。
　　纪大设计师翘着二郎腿浏览着偏爱的几个设计网站。APP界面设计，他从来没有接手过。可这是一个趋势，手机数据时代发展太快，捧着平面设计的饭碗，眼睛就不能只盯着传统媒体。
　　客户的进步就意味着设计师也得进步。卓立言这个大财主丢来这么个大平台，不好好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看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完全没有头绪。
　　市面上的APP界面大同小异，实景与功能性强大，但缺乏主题设计创作。
　　算了，一溜手把网页通通关掉。
　　等跟策略开完会再说。这一次动静这么大，大方向有总监把握，他一个平头小设计操那么多心干嘛。

　　太久没能正常休息，生物钟都被大财主打乱。纪铭收拾完自己和电脑，迅速地爬上床，关掉手机。
　　想想卓立言回到毫无人气的公寓，找不到人又冷面肃眉的样子，顿时有了那么点愧意。
　　可愧疚不顶屁事，他太需要休息了，眼睛涩得完全不想睁开。
　　为什么别人暧昧恋爱都是甜甜蜜蜜美容养颜，他就过的这么供不应求直想跑路呢？
　　算了，但愿明天卓立言不要大发脾气就好……
　　那大财主，发起脾气可不是小吵小闹的事……
　　那次在浴室被揍的多惨……
　　嗯……是该跟卓立言算算账……

　　纪铭懈怠地让自己沉入毫无意识的状态，就像很久没睡过觉一样。直到感觉应该起床而坐起身的时候，还有些回不了魂。
　　“再睡会儿。”
　　一双温暖的手环过细瘦的腰，纪铭木讷讷地转头，就见那闭着眼裸睡在他旁边的人，不是卓立言是谁。
　　不对吧…
　　纪铭费劲地操动起怠工的脑子。
　　“什么时候来的？”
　　卓立言疲惫地睁开眼，一把把人捞回怀里抱着，纪铭是睡够了，他可没有。
　　“早上5点。”
　　看到那眼睛里的红血丝，纪铭犹豫两秒，还是乖乖不动任人抱着。
　　“爬窗进来的？”
　　“换了锁，撬坏了。”
　　“……”
　　“陪我再睡会儿。”
　　卓立言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温润的呼吸一下下拂向锁骨，有点痒，也有点安心。
　　索性闭上眼睛。大财主要睡觉，那小设计就只能奉陪。
　　硬撑到11点半，睡饱的小混蛋实在躺不住，面前的家伙却睡的很沉。小心翼翼地把搭在腰间的手放进被子里，穿上睡衣，下床去厨房。

　　台面一层灰……
　　纪铭扔掉干得发硬的毛巾，重新拿一块沾湿打扫。
　　冰箱里就剩下鸡蛋萝卜番茄，墙角那几个土豆都要开始冒芽，所幸油盐酱醋一样不差，前几天买的肉还没动过。
　　独自生活这么多年，纪铭的厨艺说不上厉害，可还算家常。工作以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外卖，下厨的机会很少，通常很多菜买回来，只能放到发霉稀烂又扔掉。
　　做广告设计，加班太平常，准点下班简直就是妄想。
　　焯过排骨，加水加姜加草果，大火烧沸，再小火熬着。
　　调鸡蛋，切萝卜，剁番茄，削土豆。连自己都有点唾弃自己，为一顿午餐这么大费周章。
　　犒劳卓立言？
　　怎么可能，顶多是因为刚才看到那眼底的阴影，有点良心发现了。
　　下意识地瞄一眼卧室，还没有动静，卓立言少见地睡得很沉。
　　水开了，揭盖舀走浮沫。
　　想想，如果卓立言是个孤儿，肯定早就饿得皮包骨头了。
　　上次发烧、上次破身、上次胡搞……这个在公司里看起来专横跋扈的家伙，只会用电饭煲煮粥来糊弄他。
　　不自力更生，根本别想过日子。

　　卓立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不隔音的厨房传来阵阵有规律的声音。身体仍然疲惫，心口却有点暖。
　　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这种放松的、好似家一样的感受了。
　　他轻声地下床来，打开衣柜。上次蜗居留下的休闲服果然被纪铭叠放在里面，只是不太规整。
　　厨房里的香味开始飘出来，卓立言穿着自备的拖鞋，晃荡到厨房，靠着门框瞧着那忙碌的人。
　　才相处不到两个星期，却有一种病入膏肓的错觉。
　　这个小混蛋就是一点一点挠着他的心，让他不知不觉陷下去，再陷下去。光是看着那个睡裤包裹着其实完全看不出峰值的双丘，就足以让他精神起来。
　　真是要命的诱惑……

　　不过此时此刻他不敢过去，不然握着菜刀的小混蛋，绝对有可能羞愤地让他脑袋开瓢。
　　看看就好，也很知足。
　　“你想一直在那当个门柱子吗？”
　　切菜的人手上功夫不停，却发了话。
　　卓立言一过来他就知道，不过没动静就没打算理会。可是那人像入定一样动也不动，就让纪铭心里不踏实，仿佛下一秒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钻似的。
　　“也好。”
　　什么叫也好…
　　纪铭回头瞧他一眼，那脸色摆明了就是没休息够，不过也可能是：饿了。
　　“把茶几收一下，汤快好了。”
　　把土豆丝赶到菜盆里，纪铭又开始剥蒜拍姜。卓立言嘴边扬着笑，踱回客厅里。收拾几面的杂物，又拿毛巾好好地擦干净划痕斑驳的桌面。

　　这是纪铭第一次做饭给他。
　　在这小租屋里窝着的那些天，只有工作、外卖和随时随地的发情。从没享受过家常饭的待遇。
　　现在，终于感觉到真实的，不一样的生活。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会出现在家这种地方的，温暖的人。
　　如果跟小混蛋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好像很不错。

　　“味道会怪吗？”
　　才开口，纪铭就后悔了，怎么搞得好像讨好似的。明明他才是那个施惠者。
　　卓立言嚼着一块鸡蛋，却好像工作一样的面无表情。
　　“没有。”
　　纪铭扬起眉。
　　比起红枫的餐厅出品，萝卜排骨汤、番茄鸡蛋、醋溜土豆丝的菜色当然是差很多，不过，也不至于那么差劲吧……
　　“不好吃就别勉强了。”
　　纪铭伸手过去抢饭碗，毫无疑问地被卓立言的筷子挡掉，手背上立刻多了两条红印。
　　狼心狗肺的混蛋！
　　好心好意地做顿饭，被嫌弃也就罢了，还要对大厨施以武力。
　　纪铭一把火烧到心口正想还击。卓立言却放下碗筷。
　　“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
　　纪铭捧着碗，脸颊上的懵然变成了潮红，迅速地蔓延到耳根。
　　这是表白吧……
　　纪铭突然有点慌。
　　“什么意思……”
　　“我是认真的。”
　　卓立言站起身来，在纪铭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蹲到他旁边。捧起那张呆愣的脸，吻下去。
　　太突然……
　　碗还在左手上，筷子也还在右手里拽着。
　　亲密接触很多次，可这一次，纪铭突然不知该抵抗还是回应。只能呆愣愣地任由卓立言温柔地舔咬唇瓣，把僵硬的嘴唇吻到发软发烫。
　　一吻结束，纪铭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卓立言揉揉那张红透的脸，笑了。
　　“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就饱了？”
　　“……”
　　纪铭迅速转开脸，盯着面前的排骨汤，把碗里的白饭一口一口塞到嘴里。
　　卓立言舔着唇回到自己的位置，端碗夹菜。
　　“一个星期后，告诉我答案吧。”
　　“……”
　　纪铭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说实话，味道一般。”
　　“回你的酒店去吃！”
　　一块排骨气呼呼地飞进碗里，卓立言脸上的笑再怎样也藏不住了。

　　吃饱的纪大爷慵懒地瘫在沙发上，厨房里碗碟碰撞的声响，一再证明卓大财主不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手。
　　刚才的话，真的让他心动。
　　可他并没有准备好，跟一个男人一起去走下半生，组建一个不入主流的家庭。没有孩子，没有婚姻，也没有正当的权利。
　　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被抛弃被厌倦了，他会不会也像爸爸一样，轻易地放弃自己。
　　很难。
　　还没开始，就知道很难。

　　卓立言费劲地洗完锅碗，出来就看见那个沙发上的挺尸。圆圆的肚脐露出来，被窗玻璃反射的阳光衬得白皙又可爱。
　　那张脸却愁得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看来，他的话的确让纪铭困扰，是件好事。
　　“换换衣服，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儿？”
　　纪铭猛地坐直身，立刻龇牙咧嘴，腰酸痛得要死。
　　“啊嗷！”
　　卓立言过去一把将人扛起来，相处得久了没那么多顾忌，吃饱餍足的卓董扒拉着小混蛋的睡裤就往卧室走。
　　“靠，卓立言，放我下来。”
　　纪铭使出吃奶的劲儿扑腾，生怕卓大财主临时起意让他的腰椎再受摧残。谁知到卧室，就被稳稳当当地放在床上，而不是被扑倒。
　　“穿西装吧？”
　　问是疑问句，命令的语气却一点都没收敛。
　　纪铭一脸警惕地看着大财主，双手抓紧正要帮他解睡衣扣子的魔爪。
　　“到底要去哪儿？”
　　“参加开业剪彩。”
　　闻言，纪铭松口气似的放手躺倒，“这种事，不是应该让漂亮的钟大秘书陪你吗，我要搞设计了。”
　　卓立言趁机扑上，偷亲到小混蛋的鼻子。
　　“钟瑶出差了，今天你要出席。”
　　“凭什么……”
　　“你是受邀家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