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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寂寞江湖路 ...

  •   第九章 寂寞江湖路
      佛说万事皆缘。
      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也相会。
      但肖惠秋知道这不是缘,如果是缘,也只能是一段孽缘,并且是人为的。粉面微寒的看着于风中站立的青衫男子,淡然而疏离的开口:“莫二公子,莫不是在等人?”
      莫振风抬手轻轻合上扇面,微笑道:“肖姑娘这不就出现了吗?”
      “我不记得跟公子有约。”
      “相逢即是有缘,何必深究?”
      “我只确定一件事。”
      “哦?”
      “无论公子在等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是那一个。”话落,转身走上另一条路径。
      人影轻闪,他重新挡在她的面前。
      肖惠秋扬眉,“莫二公子。”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却不自知呢?”他困惑。
      肖惠秋灿若明霞地一笑,“这正是我想问公子的,还请莫二公子不吝相告。”
      莫振风无言。
      若已经无话可说,便只有分手。
      “恨我,是吗?”
      “二公子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恨?”她反问。
      于是,莫振风再次无言。
      “告辞。”
      他只能看着她像风一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爱恨不由人,却伤人。
      江湖,原本就是爱恨情仇交织的世界。
      ◎◎◎ ◎◎◎ ◎◎◎
      有酒,有肉,有花,有鸟,有琴,当然还有人。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头坐的是游方和尚。
      他不是和尚,但他喝一口酒便念一句“酒肉穿肠过,佛主心头坐”。
      如玉的手轻抚上琴弦,让人沉醉的琴音便缓缓流泄在这一方天地间。
      喝酒的男人。
      弹琴的女人。
      仿佛毫不相干,却又缺一不可。
      这方天地,两个人正好,多一人便显得拥挤。
      只可惜,这世上偏偏就是有那许多不识相的人。
      不请自来的人很多,但不请自来却又反客为主的人实在不多见。
      那旁若无人闯进花榭的紫衣少年径自夺过男人手中的酒壶,拿过一只新的酒杯,然后开始自斟自饮,倒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施主,何以这般强盗?”
      少年露齿一笑,“就像有人明明不是和尚,却偏偏像和尚一样整天念经供佛。”
      男人愤然离席。
      琴音忽顿,弹琴的女子看着亭里的人摇头轻叹。
      “怎么了?”少年挑眉。
      “小秋,何必总是气他?”
      “看见他就生气,所以就忍不住。”肖惠秋自有道理。
      “他只是喜欢超脱世外。”
      “明明就在这百丈红尘中,他如何跳脱?”
      “小秋——”
      “师姊,妳喜欢守着这呆子,我并不反对,但我讨厌这呆子,妳也不能勉强我喜欢。”
      是呀,人各有喜好,岂是勉强得来的。
      宇文莲不再说话,重新调理琴弦,花榭间再次响起悦耳动听的曲调。
      “我回师门,顺道过来看看妳。”
      “这次要在里面呆多久?”
      “不会太久。”肖惠秋望着远方的目光很深觉。
      琴音忽顿,宇文莲指按琴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妳有心事?”
      “没有的事,这呆子酿的酒真的很不赖。”她仰首喝酒。
      宇文莲无声的叹气,小秋的心事太重了,只是她不允许别人走进,便只有自己扛着,她真担心有一天她会撑不住。
      “酒喝过了,走了。”话音未落,花榭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只余尚留余温的酒杯。
      琴音继续响着,可是却带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 ◎◎◎ ◎◎◎
      黑暗,透着未知的恐惧与诡异。
      一个人若在黑暗中生活的已经太久,那么便不会太喜欢阳光。
      光明与黑暗原本就是对立的。
      “春雪轩”是个充满阳光的地方,但“春雪轩”的“思过穴”却绝对是个彻底黑暗的地方,用不见天日来形容很恰当。
      黄豆大小的灯光惨淡地照亮着“思过穴”。
      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自洞口行来,终于在黄豆大小的油灯前停下了脚步,举着手中的灯笼四处看了看。
      四壁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灯笼里折射出的光线映亮了一张蹙眉困惑的脸,她下意识地看着另一手提着的食篮,这样还要把饭菜放下吗?
      空气陡然诡异的波动,在她察觉到不对之前,一个人已经端坐在散发着微光的油灯下。
      “师姐!”她目露骇然。
      油灯下的少女回她一个明媚的笑容。
      昏黄阴暗的地穴中,两个如花般娇艳美丽的少女默默无言了许久。
      “师姐,你答应过不会无故消失的。”方录燕的语气透着不悦与担忧。
      “事实上,我并没有消失不是吗?”
      “你明明刚从外面回来。”
      “是吗?”
      “你不要告诉我这里还有密室。”这“思过穴”已经是本门最最最阴暗的密室了。
      肖惠秋很实在的摇头,“没有。”
      “你究竟去了哪里?”
      “唉,”肖惠秋忍不住叹了口气,“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有三百天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穴中,黑暗中呆久了,总是忍不住向往光明的嘛。”
      “你说谎。”这一次方灵燕没有糊涂而过,她知道,自从在少林发生那件事,她就知道师姐背负着一个故事,一个她不愿讲,也不能讲的故事。
      肖惠秋低低地笑了起来,就像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
      方灵燕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以前她总是会生气的转身离去,可是,这一次她不会。
      笑声渐渐淡了下来,终至消失,而肖惠秋的眼睛在灯光的映射下充满了水气,她哀伤地看着师妹,轻且淡地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因为你从来没打算说出来。”答案往往很简单。
      说出来就有用吗?肖惠秋将头埋进了双膝中,发出一声更悠远的叹息。
      “江湖是个寂寞的地方。”
      方灵燕讶异的扬眉,这种论调从来没听师姐说过,以前她常说江湖是个充满了笑话的地方,因为她随时随地都在发现笑话,娱己娱人。
      “更是个充满哀伤与无奈的地方。”
      “……”
      “寂寞让人如此美丽,”她蓦然抬头,促狭地眨了眨眼,“难道师妹认为我不够美丽吗?”
      于是,方灵燕再次气地转身走人。
      只剩昏暗油灯的地穴中,一抹苍凉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寂寞就像一把生锈钝刀,而它却缓慢地在人的心上磨厉着……”那痛一点一点地渗入骨血,让人麻木,让人发疯。
      ◎◎◎ ◎◎◎ ◎◎◎
      那是剑气,是一种透着妖冶冰冷与一种嗜血的杀气。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不安的因子,扩散再扩散。
      空寂无声的空间中渐渐有了人的气息,气息一点点儿变强变大,终于开始气喘吁吁,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去。
      “为什么?”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会这样?”
      “不,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咸甜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染红了衣裙,也染红了她原本明媚清澈的双眸。
      “不……”她发出犹如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秋儿——”一眼看到徒弟的状况,王兰君神情陡变,疾步上前。
      凌厉的剑气破空袭来,她堪堪闪过,焦急地看着爱徒,“秋儿,稳住心神。”怎么会坠入魔道,怎么会?
      “杀……”美丽的脸庞透着疯狂与迷乱,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挥砍而出,必杀必死。
      王兰君心神一凛,倏地发出一声清越的啸声。
      啸声在“思过穴”中回荡再回荡,肖惠秋狂乱的眸气渐渐恢复清明,“哇”的一声,吐出数口黑紫色的浓血,扶剑半跪在地,面色惨白。
      “秋儿,收敛心神。”
      肖惠秋失神地看着恩师,嘴角慢慢牵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凄惨笑容,“师父,我不甘心,不甘心。”
      王兰君默然,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真的抛不开吗?”
      “几百条人命,几百条人命啊……”泪和着血一起流下,肖惠秋伏地失声痛哭。
      “可是,我相信他们并不希望看到你沦入魔道。”
      哭声顿失,“魔道?”晶亮的眸子透着无边的恨意直视过去,“只要能杀了他们,成魔又何妨?”
      “秋儿……”她叹气。
      肖惠秋的情绪慢慢平复,最终弃剑盘膝而坐,整理自己紊乱的内力。
      “随缘而来,随缘而去,凡事不要强求自己,这样你辛苦,他们看着也心疼。”
      “我明白。”
      “少室山上的山菊开了呢。”王兰君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肖惠秋的脸上浮现一丝笑纹,“开了吗?”
      “开的很漂亮。”
      “能静下心来养花的人很幸福。”她的声音很平静,两行清泪却从眼角流出划过她美丽的脸颊,无声地滚落在衣襟上。
      王兰君看着爱徒,发出无声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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