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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也·拧巴·中(第二人称) ...

  •   *
      你回头,然后四目相视,然后你短暂地流露出情绪,然后复归于沉寂。
      所谓重逢就是这样。
      *

      1.
      故人重逢,原该是件好事,可你没在第一时间打上招呼,提前预备好的惊讶也没表现出来,这就给这场重逢打上了阴影。可没办法,你在心里跟自己承认,这可怎么好呀,我一见到他还是会感到难过。

      但你难过,不是基于无法拥有一个优秀的男人,而是你们曾经那么好,分享彼此的秘密,而且绝不说给旁人听,你甚至曾狂妄的想,你比王叔叔一家离王也更近,因为你们同年同月同日,亲人固然拥有血脉的联系,但他们的人生是错开的,可你不一样,你们真正实现了人生的同步,你比所有人都更了解他的点点滴滴,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你们重逢的时候,话题竟然需要靠找。

      好半晌,你补救一般地扯出微笑,“你也来了啊,王也。”声音里也很难掩饰住那种难以启齿的意味。

      王也会错了意,以为你是不想处理那事,发生了什么他之前在KTV听金元元说了个囫囵,托你的福,突如其来的桃色绯闻让他躲过被灌成烂泥的命运,他几步上前,原本想拍背安抚的动作止步于你的清凉抹胸,短暂尴尬几秒,他瞬间转移注意,沉稳道,“别怕,朵朵,这都不是事,你要觉得不舒服,咱们就先回家,金元元刚已经进去了,说是跟你那朋友汇合。”温润的棕眸盯住你,他又强调一遍,“杜哥真就在楼下,咱们随时就能走。”

      【咱们】

      你被这两个字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立马跟上这人思路,王也打小就能把身边事物都安排妥当,他会说这话不稀奇,只是他还是当年的他,你到底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你扯动嘴角,已然能笑得体面,“来都来了,我怕我不去,唐小苗能把天给掀了,这事还是悄摸摸给处理了好。”

      没有让王也插手的意思,你都这样讲,他就只能点头。

      你其实想问王也怎么会在这来着,他的位置很怪,如果金元元已经进去那个房间,没道理王也会出现在离她那么远的电梯附近,等人不像等人,护卫不像护卫。但这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也就没问。

      很神奇的,王也也做出一副思量的表情,没有以往那么松弛,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一个什么东西收进口袋,腰间挂着的保温壶来回晃荡,不像个富家公子——你把一切收尽眼底——也不像个道士。

      你很少花时间去思考他作为道士的模样,庆幸的是,王也也没让你见到过,他那年下山回家过春节,做得也是俗家打扮,所以你并不觉得他这次下山会有什么意外。金元元在电话里跟你起哄说小也子这次真不回去了,这话在你心里走一圈,没带起什么波动,道教是分很多支的,每一支的要求都不一样,保不齐王也练得那个就可以既不在山上,又不影响自己的道士身份,再说了,北京还有白云观呢,离开武当也不耽误王也去白云观再修几年。

      金元元被你憋得没有话说,做朋友做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她果断嘲讽回击,你说你不喜欢人家,那还把人家事情搞那么清楚。

      你只能告诉她这是你大学体育选修的太极,意外得来的文化课知识。

      然后电话就啪一声给挂了。

      所以明明这人眼下就在你身边,你心里还是觉得这人总归是要走得,只是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你目光放远,看向尽头,王也的T恤袖子时不时刮擦过你赤//裸的手臂,有点痒,你不着痕迹跟这人默默拉远了位置。

      王也脚步在你远离的时候突兀顿了一下,然后又快步跟上来。

      你没说什么,只有酒店走廊厚厚的法兰绒地毯记得这次奇特的交错。

      临到门前,屋里已经有扇大嘴巴子的声音,担心吃亏的是你朋友你深吸一口气就要把门推开,王也把手提前放到门把上,他用压低的声音最后一次提醒你,“朵朵,祖宗,杜哥就在楼下,你现在去车里等,我跟金元元她们处理完很快就去找你。”姿态低到尘埃,算得上求。

      你白他一眼不知道这人纠结个什么,“巧了,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你现在去楼下,五分钟后我带着元元姐就去找你。”

      离得近你突然发现这人眼下竟然有一团青黑,再打眼一瞧竟然还有些许憔悴,先前被光影模糊掉细节再加上你情绪波动根本没多仔细看,如今看仔细了,震惊的同时还有些心软。

      你不了解道士,但想来跟和尚也差不多(大雾),荤腥都吃不了的,甚至早上三点半就要起来念经苦修。你回想因为刻意不点击道教的新闻而被大数据推来的其他歪门邪道的讯息,想着王也这些年过得也八九不离十,你一时有些沉默。

      王也自然不知道你想什么,但你的话不知为何让他轻笑起来,微小的震动在胸腔扩散,他望着你的眼睛又变成亮亮的了。

      “行,那就五分钟。”

      2.
      五分钟后你果真带人站到杜哥车边,王也跟杜哥一直有一塔没一塔地聊着,老远看见你们仨脸色一个比一个不好,仿佛只有他是计划外,不清楚你为什么不高兴,更不清楚那俩门神为什么不高兴。在场五人连杜哥一块在风中摇曳,你能在短时间内把事情了结,王也还当那人在你心里份量一般还跟杜哥高兴来着,一转眼世界就大反转,俩大男人对视一眼,王也心说场面总不能就这样干巴着,搓搓手就要热热场子,结果还没开口,你跟金元元唐小苗同时眼一斜瞪向他,“闭嘴!”

      王也:“……”

      你的包在下来时被唐小苗抢走了,眼下那两人正开你的烟盒用你的火机,美美吞云吐雾后还要一齐向你开炮,“早知道你这样处理,我还扇那一巴掌干嘛,回头万一那货去警察局告我。”这是金元元。

      “就是就是。”这是帮腔的唐小苗。

      “这能怨我?早跟你们说别搭理他。”

      你不太想在别人面前聊这个话题,伸手就要去掏烟,金元元一把打掉你手背,“你丫把姐们气成这样自己还挺有脾气?”金元元气急败坏,“我现在给你留面儿不把话扯明白,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头一回说你了,我也说累了,下回再有这个事我也不去了,我看你今天还觉得自己处理得挺美,我心里憋屈算我自己活该,长经验了下次就不憋了。”

      平时大姐大的语气头一回如此凶狠,唐小苗不敢再和稀泥,拽住你腰带偷偷晃了两下,“哎这,元元姐你话也别说那么重,朵朵她——”她一回头,发现你竟然在掉眼泪。

      唐小苗:“……”

      “老王!!救场!!!”

      话题最后,是唐小苗一脸天崩地裂,硬生生把同样天崩地裂的王也拽到俩女的中间。

      *

      你一哭,事情就立刻有了转机,毕竟金元元只是一时上头,这并不会影响你俩狐朋狗友臭味相投的真正情谊,可你却是真哭,突如其来的情绪一下涌到你心头,不能说是委屈,总归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你眼泪一滴滴的落,王也就手忙脚乱四个口袋反复找能擦掉你眼泪的东西,最后还是杜哥看不下去,从车里找出来一包纸巾。

      “哎,朵朵,金元元正气头上呢,人生气时的话怎么能当真呐,你看你以前不也对我说过不少气话的嘛。”

      王也这人还挺会安慰人的,你眼泪硬生生停止,瓮声瓮气道,“我怎么不记着自个还跟你讲过气话。”

      王也笑笑,对那边有点担心但又不想下台阶的金元元使了眼色,“怎么没有,你想想之前送我去高铁站那回。”

      你会送王也去高铁站,事情得追溯到五年以前,王也在王家投下了出家的平地惊雷,这是寻常老百姓家都无法接受的事,更遑论被王卫国寄予厚望的他。

      其实王也出家,他身边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预感,这事毕竟不是平白无故的,他打小就爱钻研其他小孩不感兴趣的东西,高三更直言要用学习来换一个承诺。可猜想归猜想,真说出来王家没几个人挺得住,当时大学毕业你正在自家集团里实习,吴阿姨把你叫过来劝劝小也子。你人来了,目的完全没达到,只问了他飞机票买了几号、缺不缺钱、生活用品准备在哪添置。

      你问完后王也盯着你看了许久,目光不复他以前的懒散自然,你察觉了但不想往深里想,于是双方便只维持了“看”的状态,他看够了便把三个问题一一回应。你从这个答案中意识到王也这个决定必然是思虑已久的,所以你劝都没劝,留下我那天来送你的话就来去匆匆。

      回忆结束,你不知道自己那寥寥两句话究竟有哪一句在气头上,就不做声。

      不吭声,好歹也没继续哭,王也就开始跟金元元完成交接。金元元已经心软但始终不愿意下这个台阶,连说话都要拉着王也远远地避开你,唐小苗见状长叹一口气,看了看你,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早知道这事结局那么懊恼,我一开始就不告诉你了,弄得现在咱姐妹仨怪不开心……”

      “没事,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你吸了吸鼻子,“这事赖我,都赖我。”

      唐小苗更难受,“你这样讲,那元元姐不白生气,她就是不高兴你被那男的几句话带跑偏。本来就是嘛,他出轨他有理了还从你身上找原因,什么东西呐。”说着说着竟再度骂起来。

      你不想听,只能把视线撇开,看远处王也一个人慢悠悠回来。

      “金元元让我把朵朵送回去,倒是你,唐小苗,她让我问一句你去哪,要不准备回家的话,她跟小天他们还要喝通宵。”

      “啊?那我去找元元姐一块喝。”唐小苗眼神在你俩间来回转悠,说完就把你的包甩给王也,“臭牛鼻子,把我的朵给照顾好!”

      “啧,”王也接过包扯出一个假笑,“你几个是一点没变呐,还是那么热衷于修仙。”

      “少说废话!”

      3.

      你跟王也一道上了车。

      因着你,他也不好坐副驾驶,怕你又一个人默默掉眼泪的,他就跟你一道坐上了后座,可偌大后椅,你贴着车窗往外面望,便愣是隔出一道楚河汉界。

      王也没说什么,杜哥跟你确认了一遍住址,便也没打扰你们,还十分贴心地放音乐舒缓气氛,可惜王也没回家前,这车主要是王卫国夫妇在使,中海集团董事长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夫妇俩其实很接地气,很快你们仨就听着那“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在车内环绕。

      你:……

      杜哥:压根忘了这茬儿……

      王也嘴角抽抽很难不想到那蓝色小药丸,但你始终不开口,他就也不出声干坐着。

      期间你不知怎么的精神恍惚了一阵,看着车前镜感觉好像有车在跟着你们,你不好确定这是不是你的错觉,只能先小声跟王也商量。你身上的香水味突然涌过来,十分映衬先前那首歌,王也很明显地怔愣之后才跟杜哥换了个视线,“没事,朵朵。大半夜的,谁跟踪咱们呐。”

      他是这样安慰你的。

      你狐疑地点头,但其实半信半疑,接下来再往外看时,你就觉着自己是不是真有点脑子发晕了,“阿也,我怎么觉着这窗外……”

      这窗外的景都一阵一阵、好像完全一模一样呐!

      你惊呼事情似乎有点邪门,你们怕不是遇上事了。

      王也:……

      你从小安全防范意识被教得很好,下意识就想报警,手机掏出来,可你准备跟警察说点什么呐?大晚上的,警察会不会相信你的话不好说,怀疑你磕点什么就不好使了。苍天可鉴,你这人虽然烟酒都来可脏东西是真一点不碰。你陷入两难,攥着手机拧着眉跟王也求助,还很震惊指着窗外,“阿也?你难道没注意到外面情况不对吗?”

      无量天尊!他当然早就注意着了啊!可现在你也在车上,他能怎么办?他难道还能把身子探出窗外,搓俩火球把敌人打跑吗?不过也是,这帮孙贼,对付他也就算了,明知现在车上还有普通民众,竟然也这么胆大包天,那一家子诸葛也是,说好的今晚帮他把人都溜走,这是溜到西伯利亚挖土豆了呗,没用!

      王也气得想嘬牙花子,但面上还得一脸无辜,装模作样往外看,“哎?没有吧,我怎么瞧着什么都挺正常。”

      他实在过于镇定,镇定到你不禁怀疑起了自己,可你今天,还没开始喝呢,怎么就上头成这样。

      半晌之后,你斩钉截铁,“不对!外面肯定是不对劲!”

      王也长叹一声,跟前边杜哥对了个视线,你敏锐捕捉到这一眼,目光也犀利起来,更遑论这人当着你的面还往车后瞄了一眼,明显我不装了的意思。

      你又急又怒,“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要找你事吗?你丫刚元元姐在怎么不吭声?元元姐找人弄死他!现在好了,我马上报警!”

      手机刚解锁,王也握住你两只手。

      你抬头,发现王也正向你靠近。

      “朵朵。”这人露出谄媚的笑,“可别怨我。”

      怨?

      你还没来得及问怨什么,王道长一手刀,就直接把你给劈晕了。

      “清静了。”

      他长吁出一口气,两只手用力把人捞进怀里,仔细着把你脑袋靠在他颈窝。刚捞的时候还试了试份量,嚯,跟只小鸡崽似的。前面杜哥终于不用忍笑可以放心出声了,此时音乐正放到爱情买卖,多么动感的节奏,人也轻松起来,杜哥提醒他眼前还有危机,王也压低了帽檐,帽檐下的眸光极为深邃,“你就继续往前开,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全身弥漫起淡淡的金光,他手上也没动作,一个中宫便被定在脚下,旋转的方位不断变换着角度,王也抱着你,轻声开口,“八门,搬运。”

      想用鬼打墙套住他,那自个就蹲鬼打墙里慢慢耗着吧。

      一直下不下来的高架前面终于有了其他道路,杜哥松了气,就势拐过去,“也总,那咱们现在去哪?”

      “诸葛青下榻的酒店估摸着也不安全,回家吧……”王也低眸看向你,这么近其实也看不着脸,你像睡着一样小小的鼻息有规律的在他颈边起伏。大晚上的他抱个女人回去,还是熟人,无论去他家还是去你家都相当炸裂,王也头疼地又叹一声,他都能想到两家欢庆喜结连理就地结婚的闹腾样子,“我怎么听金元元说朵朵在外面也有公寓呢。”

      “噢,那地儿我也知道,小姑娘呢嘛,肯定也想有独立空间。”杜哥看向后视镜,“那去那儿?”

      “去吧。”王也回复,他带着你往后一躺,整个人瘫在后座,你盘在脑后用来固定发髻的木簪戳的他胳膊直刺挠,这人也不敢动,深怕把你顾涌醒了。他注视半晌,又无奈又好笑,想着你如今睡的正香,等养好了精神,明儿个指不定又可劲折腾他,“你说这么小一个人,折腾起人来真是,使不完的牛劲。”近乎自言自语。

      “哈哈哈,可不敢当着人面说,反正够你受的。”杜哥看戏,“说起来去了朵朵小姐家,你待会怎么进去啊?”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王也得瑟,“山人自有妙计。”

      他的妙计就是在保安大叔质疑的目光中,靠风后奇门硬算。

      耶。

      4.
      你睡了美美一觉,这一觉质量太好,醒来懵懵的,还在回味最后那个简短的梦境,你梦见十个王也围着你给你跳奇怪的舞,连什么舞种都看不出,感觉就像无所谓的扭动。想想也是,王也那大老粗能会跳什么舞呢?扭腰的时候像猴子一样,可一个王也跳猴子舞还很可爱,十个王也就有点惊悚了。说到猴子,很快这些王也真的找到一根根树藤围着你来回荡悠,他们似乎都很开心,一边玩树藤一边开心的喊朵朵~朵朵~你被喊得脑瓜子疼,就抱怨别叫了我就在这,结果好像把这群王也给叫醒了,他们一个个像猴王出世那样翻筋斗过来,然后叠罗汉一样要把你叠在最下面。最先扑过来的王也从后面偷袭要挂在你脖子上,你现在头不疼了,你脖子疼。

      脖子疼?

      你噌得从床上爬起,就要去找现实里害你脖子疼的罪魁祸首。两脚着地,你看到了熟悉的公寓摆件,目光稍移,你看到了在你床边打地铺的王也。

      你造出这么大动静,他甚至都还没醒。

      但凡换了其他男人,你都会毫不犹豫从他脸上踩过去,王也总归是你人生的特例。你坐在床边,观察他静谧的睡颜,这人睡姿挺狂放的,被子都给踢到一边,你想了想,决定不要做电视里女主角偷偷给男主盖被子的举动,这种情节后面往往是盖到一半,睡觉那人就提前醒了,然后他们四目交视,然后起BGM营造暧昧气氛。你不知道杜哥有没有歇在客房,即使有,眼下这个卧室也只有你们俩,你不愿意让那种暧昧的情节发生在你俩之间,因为暧昧之后,是更长远的难过。

      你提着拖鞋准备去客厅。

      在他身边溜达的瞬间,王也就醒了,他咪蒙着眼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呵欠,“怎么起那么早啊朵朵。”

      你:……

      你忘了,电视里男女主都是全妆的,暧昧也需要美轮美奂才能维持,你就算对王也再有滤镜,也不能昧着良心对着此刻的王也说,真是一幅美人初醒图。

      你刺挠了一下,同时,你总觉着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

      “你困的话就多睡一会,现在也确实早。”才不到六点。

      王也又打了哈欠,艰难从地铺上爬起来,“算了我跟你一块儿起。”又问,“有什么安排?”

      你老实道,“刷牙。”

      王也给你比了个拇指哥,“我也去。”

      给他找备用洗漱用品的时候,你忍了忍,还是问出来,“杜哥也没在客房,那你昨晚怎么不去客房休息?”就算不去客房,客厅沙发也宽敞不是?

      王也懒洋洋拆开牙刷封套,想装没听见糊弄过去。

      你没有在他睡觉时一脚给他踩醒,就已经是童年滤镜了,没一醒就追着昨晚那事要个说法,也消耗白月光滤镜了,现在这货要蹬鼻子上脸,多少就有点不礼貌了。

      你面上平静,脚下狠踩。王也没敢躲,只能含着牙膏沫儿对着你可怜巴巴的笑,“嗨呀,这不是昨晚把你安置了就太累了么,心想随便随便对付得了。”还故意说得含混不清。

      可那么累还能给自己打个地铺,说明还是不够累。

      你不准备跟他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主要王也这人不讲究,含着牙膏沫就跟你讲话,口水都要喷到你脸上,你一脸嫌弃的跟这人拉开距离,想用纸巾把脸上飞溅的沫沫擦掉时,你陡然想起一直被自己忘记的事情,直接看向镜子——

      “啊啊啊王也你这个死直男!你没给我卸妆!你就让我顶着这张夜叉脸直接过夜!”

      过了夜早就脱花了的妆容还在你脸上,关键你还哭过一阵,王也那货还用纸巾给你擦泪,眼线睫毛膏飞得眼睛周围一片,跟特效似的还往眼下各拉出一条黑线,你说这是夜叉根本毫不夸张,可恨你就是顶着这张脸对初醒的王也挑三拣四。

      无辜漱完口的王也:“姑奶奶,我上哪会啊我就一道士……”

      这还是头一回他主动在你面前提及道士这个词,结果得到你无情的胸口一击。你有多爱惜自己这张漂亮的脸王也根本无法做想,你仿佛世界末日,匆匆卸了妆后趴在镜子前看眼尾有没有长出细纹,王道长作为直男完全无法理解你的一举一动,他把头发束在脑后,对着你的壁虎行为作出点评,“而且夸张了哈,怎么就夜叉了呢?哪有那么好看的夜叉。”

      你的心忽的就漏了一拍。

      如果说先前跟王也两人在卧室会让你觉得局促,如今你终于反应过来,卫生间干区是个比卧室还要小上几倍的地方,这人盖了你睡过的被子,用你一直在用的牙膏,连正往脸上抹的护肤品都是你自己常用的系列——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你们的气味融为一体。

      你怔怔看着镜子,看王也暴风式抹完全脸后对着你剩下的瓶瓶罐罐露出思索,几个瞬息后,他决定放弃后续步骤,满意地拍拍自己早睡早起又得到滋润的香喷喷脸蛋子,然后和镜子里的你对视。

      “怎么了?”他仿佛心情挺好,“不会我刚用错了吧?嘿,我这头发长见识短,您可别笑话我。”说着手撑在漱洗台子上,笑眯眯看着镜子里的你们。

      ——如早起的夫妻一般,气味融为一体的,你们。

      “我去卧室拿个东西。”你跑掉了。

      5.
      你卧室里还有个小卫生间,匆忙解决个人问题,你换了身更适合居家的衣服,走出门前,很是纠结要不要给王也找出一套,毕竟男士衣服你家这里吧……还真的有。

      最后你心一横直接把衣服塞王也怀里,穿不穿就是他的事。

      王也没你想那么多,顺手搁在一旁继续翻起冰箱里的各种食材,“你家这真够全面的啊,嚯,还有海鲜?平时自个下厨?”

      “阿姨隔一天会过来。”

      “我琢磨着你也不太可能做饭。”

      你也笑了,“这可不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搞不好我就会点呢?”

      “哟?这么不谦虚啊。”王也回过身,笑眯眯在你鼻尖上一点,“那今天您给我露一手?”

      你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这周阿姨给你准备的各种食材,然后默默从冰箱里拿两个鸡蛋,“随便煮两碗泡面吃吧。”

      臭牛鼻子开始光明正大的嘲笑,“你你你——”他笑着从你手里拿走鸡蛋,额前几缕没扎好的龙须须讨人厌的晃悠,“算啦,睡你的房间用你的东西,总不能连饭都让主人做吧?两碗面是不是?你去桌子旁,我马上就来。”

      不会做饭这事可没什么好丢人的,你心安理得坐在桌边就等着开饭,没多久王也就端两碗冒热气的泡面,他把短时间内能煮熟的东西都放进去,满满两大碗,生怕你吃不饱一样,你面露难色,“这是不是有点多了呀?”

      “早上就是要补充营养,多吃蛋白质,再说这不有我呢,吃不完给我。”

      行叭,你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你夹了一筷子面轻轻吹两下就小口吃起来,想着先前卫生间里的气氛有点怪,自己又突然跑了,挺不体面的,就想着饭桌上聊点开心的和缓一下,可聊点什么好呢?

      你尝试着,“你昨晚住在我这,叔叔阿姨都知道吧?”

      “没,我就说这么多年不见了,跟一朋友叙叙旧,没具体指谁。”他话就说到这,你想了想,觉得这回答才更稳妥,要是两家知道你们昨天睡一个屋,感觉能直接就地结婚,那就不好收场了。你点点头,随即又疑惑,“哎?可你要是没问吴阿姨,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还能进的来?”你还以为都是王也妈妈告诉他的。

      王也吃面的手倏然一顿,坏咯,他忘了这茬。

      他总不能跟这姑娘说,是他算出来的吧。

      眼下就算搬杜哥出来也不好使,他顶多知道住址,总不能连入户密码都知道,王也急中生智,赌了一把,“我问金元元的。”瞧着你神色如常的样子,感觉这把是赌对了,他就说嘛,小姐妹怎么可能连密码都不知道。

      你不觉得这话有问题,可你也没忽略王也前后语序的停顿,但既然他不想说,总归是有他的道理,你已经不是王也记忆里那个被惯的理所应当、咄咄逼人的小女孩了,成年人的相处需要分寸,而你向来把握的还可以。

      你再度点头,随即就吃起面不吭声,倒是王也,看了你几眼,自顾自低笑就重新挑起话题,他把自己面里的虾仁夹到你碗里,“我以为,要是依你小时候的性子,今早起来我肯定吃顿瓜落,没想到你性子真变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这口味有没有变。”

      你注视碗里透红的虾仁,清楚王也话里的言外之意,是呢,打一早起来你就没问昨晚的事,发生了什么,这人为什么要把她打晕,到底有什么危险,你一概装作没想起来的样子,直到王也主动把话题挑破。

      但直到他挑破,你也不准备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你夹起王也给你的虾仁,整个放进嘴里,充盈的汁水溢满口腔,你慢条斯理地咀嚼又吃了点其他东西,顺便才回了一句,“王也,咱们也认识不少年了,好过,也闹过。别人不了解你,我总归是清楚的,长这么大,你就从来没替我做过决定,一直是很尊重我的,所以即使有一天你需要瞒着我一些事,我估计那也肯定是你再三考虑之后觉得不适合告诉我的。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闹的呢?你说是吧。”

      王也说,“不是。”

      你闻言一愣,没跟上这人思路,“啊?”

      你还感觉自己这话说得特大义凛然来着。

      王也笑了,“我怎么记着咱俩压根就没闹过?”

      这让你更加说不出话了,你们怎么没闹?你从高中就开始一点点疏远对方,大学更是他报清华你报港大,关键这学校是你特意去问本人得来的结果,你在明知他要考本地学校时故意挑了特别远的地方,从北京到香港,飞机都不能直达,你为了避开他,假期都想办法去往国外,直到他真正决定出家,你看起来好像是最支持他的那个人,还专门送到高铁,王也临走前问你有什么要跟他说的,你说了不少好听话,等到人上了高铁,隔着窗户,你确定这人听不到,终究没忍住把真心话说出来——

      【别回来了王也。】

      你打心眼里,是不希望王也再回来的,从此你们人生两条路,他做山上的朗月,你在俗世里浮沉,大家都不要再见。

      你们早就闹得彻底了。

      “王也,我发现你这人挺念旧,记忆里的分歧添上滤镜,就变成没闹了。”

      “你这话我听着也不舒坦,什么叫闹?得两个人一块吵才能算,可是唐朵朵,咱俩之间,从来都是你不要我的。”

      王也吃完面,把筷子放在一边,抬头看见你那碗里跟没动过筷子似的,就很自然得把碗凑过去,从你碗里划拉走一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你们聊得多开心一样。

      “你疏远我,我清楚,不就从高中开始的嘛,你一声不吭就不想搭理我了。噢,我这话有误。”你看着他扒拉完面条,把碗推回去,还能很自然地又抽出纸巾擦干净桌上的污渍。

      “你嘛也不是不搭理我,每次我找你的时候也都回应的,只是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找我。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你从小就是被人宠着的,我都习惯了。可慢慢我发现,哪怕我想找你,你也能跟泥鳅似的从我眼前滑走。”

      王也仿佛陷入回忆,慢慢顿了几秒。几秒之后,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你,“我竟然找不着你,事情这就不对了。”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跟你吵过。”

      “唐朵朵,你扪心自问,咱俩这情况,能叫闹吗?”

      6.

      饭,你是吃不下去了。筷子搁在桌上啪嗒一声。

      你没抬眼,视线只盯着他饭桌上不断移动的手,很健康的肤色,还有肉眼可见的薄茧,没成想今天这顿饭能聊成这样,跟杀人不见血似的,你下意识舔了嘴唇,有种想抽烟的欲望。

      “合着今儿批斗我呢。”

      “没有。”王也呼噜着面条,“我怎么可能批斗你呢,朵朵?你心里清楚,我喜欢你。”

      你:“???”

      这一下打的你措手不及,你觉得人类进化可能没带上你,导致王也明明说得中文,你倒听不懂了。

      你:“啊?”

      “有什么好啊的,这不明摆的事吗?我打小就喜欢你啊,虽然后面多了些波折,但影响不大,主要我觉得咱们之所以这么坎坷,就是因为咱俩不闹。闹完了就好了,闹完了我抓紧进行下一步骤。”

      你傻眼,还有下一步骤?

      你觉得不能再让王也这么说下去了,根本不敢想这张嘴还要说些什么。

      你:“可你不当道士才几天啊?”

      你想说这一切是不是都跳得太快了一点,地球是不自转靠你来转了吗?但你的话还没出口,王也把剩下的汤喝完,苦着脸看了看你的碗,终究还是顾虑到自个的胃,没把剩下也划拉了。

      “罪过罪过,浪费了那么多,真是撑死我了。”

      他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语气慵懒平淡,目光却是很正经的,“是没几天,可我喜欢你,已经很多年了啊。”

      7.

      喜欢唐朵朵,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王也自问从小就不是什么以貌取人的存在,但他也做不出对着自家青梅,说出“吾不知友之美”的话,那也太装了,就算他意识不到,其他小朋友也能用行动让他明白,唐朵朵是个多受欢迎的小朋友——丢手绢她要跑最多趟,老鹰捉小鸡她也是最后才牺牲的小鸡,从小那些小男孩就会给她送零食送礼物,唐朵朵一边嘚瑟着一边礼貌拒绝所有的礼物,这还不打紧,关键她在拒绝完之后,还会跟这些小男生聊聊天,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收礼物不是不喜欢,而是家里人不让,说这是不对的事情,让他们别那么难过。

      因为两家人的教育都差不多,王也就会想着自己妈有没有说过这茬,但他用刚发育才五年的脑细胞仔细回想一遍,好像没有,于是就去问唐朵朵。

      “呵,这是我妈单独跟我说的,她说小姑娘都该明白这个道理。”

      王也像个尽职的捧哏果断追问,“什么道理。”

      唐朵朵看他一眼,为自己知道发小不知道的事情而得意,“她说男孩给女孩送东西,那都不是白送的,他们是想跟我谈恋爱,所以才对我好,说这叫什么来着?”唐朵朵连皱眉都显得可爱,她想了半天,终于抓住一丝回忆,“这就叫投资!”

      她高兴的说,“送的东西越好,投资就越大,想要的回报就越多,那万一我收了他们的东西,他们想拉我手怎么办呐?”

      虽然王也那时候也不大,但他还是本能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费劲想了想,他语气艰难地说,“也不是所有人送礼物都是为了获得回报吧?当然送了也不能拉手。”

      “对!”唐朵朵重重点了点头,“我妈后来也是这么说的,她说确实有人会发自内心喜欢你而不是想拉你的手,但那种情况太少了,我感觉也没有,他们都是想跟我玩。”

      王也想点头来着,可他仔细思考后大吃一惊,以为唐朵朵把他也算那群人里边了,就急起来,“那我呢?”

      唐朵朵觉得这话很奇怪,“可是阿也又不是别人。”

      一句话,让幼小的王也得到巨大的满足。小孩子也会分轻疏远近的,尤其是得知自己被放在那么亲近的位置,哪怕他其实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唐朵朵理所当然的提起,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油然而生,王也拍了拍唐朵朵脑袋瓜,孺子可教地满意说道,“就这个理。”

      唐朵朵啪得一声超凶地打掉他的手,“哎呀,别碰我头!”

      后来越长大,她这种靠脸蛋招人喜欢的趋势就越明显,但大家毕竟都长大了,已经不会再有人像幼儿园时候那样,把亲妈的金项链偷出来送给她了,大多数人会换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比如送个水啊早饭什么的,直接放到她桌子上,连谁送的都不知道。

      王也一直摸不清这些人想法,做好事不留名,那还怎么追求人,尤其唐朵朵压根就不是什么贪嘴的人,那些东西多数也落到他自个嘴里。王也一度肥了起来,而成为一个小肥男之后,他在唐朵朵这里的特殊就更为突出。

      众所周知,男粉脱粉回踩最为致命,尤其愈渐长开的唐朵朵,性子也发出微妙变化,如果说小时候的唐朵朵是个会对所有人露出甜蜜微笑的可爱小白花,上小学后她的性格就日渐炸了起来,幼儿园小男生还能借玩游戏的机会跟她贴贴,现在敢拽她袖子都是要发火的,别人想跟她扯上关系都得煞费苦心,王也回想自己这一天天的,他吃唐朵朵盒饭,放学还牵她的手回家,连周末出门都一起溜达,对比之下待遇确实够好,怪不得会有一帮男同学看他不顺眼,可打小就善良的王也怎么也想不通,这事怎么就能上升到约架的地步,关键还是唐朵朵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去的。

      第一,他想不通这人怎么知道的那些人看他不爽还瞒着他。

      第二,他更想不明白她又从哪得来的约架信息仍旧瞒着他。

      第三,这人显然没一丁点去做和事佬的意思,到那就是干,她揍了好几个男生但也挨了揍,灰头土脸就回了家。

      那是王也记事以来的第一次发火,不仅仅是挂脸,整个人都蹦起来,嘴里也难得飙起了脏话,“这帮孙子!”他简直想象不出会对女生出拳的家伙得是什么样的下作东西,他用酒精小心翼翼给这人脸上消毒,一边冷着脸问今天打她的都有谁。

      唐朵朵没理这个话题,她正仰着脸被他清理伤口,借着这个姿势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酒精碰到一个地方刺激得她下意识后缩,王也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正要开口,撞上唐朵朵问他第一个问题,“阿也,我这算为你牺牲很多吧?”

      虽然王也把这话简单理解成为朋友两肋插刀,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只能犹豫不定的,“啊。”

      唐朵朵就继续问了第二个问题,“那如果那帮男生下次还来烦咱俩的时候,你还会觉得这事很烦人吗?”

      王也立马就听明白这人的真正意思,他几乎是愣在原地,整个人完全僵硬,就像一直披在身上的画皮被人强行撕开一样,他都不知道唐朵朵居然那么敏感,能察觉到他这点微末变化。

      烦呐。

      被大家都想靠近的万人迷直接划进领地,这种感觉当然很爽,但爽过之后他就腻歪了,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窃窃私语,躲在哪个角落都能给认出来,那些或八卦或恶意的揣测理所应当被冠到你头上,不搭理还成,一理更是翻天,何况以王也的性格,他根本就也懒得搭理,他跟唐朵朵的感情不需要他人评判,他只觉得这些轻易作出评价的人无聊透顶。

      加上个别冲他挑衅的男生,就更烦了。

      可这种烦,怎么着也不会连坐到唐朵朵身上。

      王也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气得连手都抖起来,整个人后退一步,“唐朵朵,我就算再不高兴,也不可能烦到你头上!你把我当什么人?需要你这样、这样……”

      后面的话他甚至说不出口。

      唐朵朵猛得环住他的腰,也很难过,“可是阿也,这些男生还会继续来烦人的,他们才不管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呢,我知道你现在不怪我,可万一时间长了,你觉得不跟我做朋友更方便怎么办?”

      王也是绝对不会怪唐朵朵的,她心里清楚,可他要是不想当她朋友呢?

      怀里的小姑娘抬起头眼巴巴看向他,“咱们也算是讨厌过同一批人、共患难了,阿也你不知道,他们骂你可难听……我就你一个朋友啊阿也……”

      王也就说不出话来,他盯着唐朵朵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有两个眉头紧锁的自己,王也不明白他俩这段友谊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怎么被她看得那么重,俩人关系好这很正常,毕竟是从上一辈就交好的情谊,但发展到唐朵朵现在这样就很不对劲。

      小姑娘头一回小心翼翼地看人,王也给盯得心软的一塌糊涂,深深叹出一口气,捧着这姑娘的脸说,“行啦,让我看看刚有没有擦到伤口。”

      “那阿也不生气啦?”

      “祖宗噢,我要再生气你还不得哭出来。”

      唐朵朵就笑起来,她放开王也的腰,老老实实仰脸继续等着他上药,两条腿在椅子下摇来荡去,还顺嘴吐槽,“不过阿也,你好像是长胖了,我刚差点都没环住……”

      第二天,王也花了一整天时间打听消息,第三天,他就去把那群男生给揍了一遍。

      当然孤军奋战是很难有好下场的,虽然听起来英勇无畏,第三天王也回家时是鼻青脸肿。

      这一回换唐朵朵给他上药,一天之隔角色对调,还是同一包酒精棉,唐朵朵抹着抹着,火还是烧到心头,气着气着,她又觉得真是好笑,王也一下就看出她心思,手指没好气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姑奶奶,咱俩都这样了还乐呢。”

      “不笑了、不笑了。”唐朵朵觉得这人老动手动脚真讨厌,她俯身给这人脸上贴好胶布,眼睛里都是难得的温柔。王也从这温柔里找到如今日渐暴躁的唐朵朵曾经的影子,他还是没琢磨透这人突如其来的变化,但朋友就是朋友,唐朵朵把他当挚友放在心里贴贴的时候,这个人在他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王也伸出拳头准备跟这人互碰,“懂了吧,这才叫共患难。”

      唐朵朵一愣,抿起嘴后露出更夸张的笑,握起拳狠狠怼上他的,“嗯!共患难!”

      但话说回来,只有俩人的友情还是不利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王也就琢磨着如何不留痕迹扩大在学校里的圈子,没等他想出具体措施,曾经那个俩眼真诚说“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啊阿也”的姑娘,就迅速给自己找到了伙伴。

      因为勇于对男生出拳的举动,唐朵朵得到了以金元元为首的女子团体的一致认可,她们没想到在唐朵朵如此娇艳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颗那么刚猛的心,非常符合她们这个小团体的风格,后来得知王也也出手了她们决定把这个男仔破格录取。王也作为连带着的无形之中确实也被迫扩大了交友圈,但看着金元元唐小苗带着唐朵朵无法无天的样子,他总觉着这就是一帮狐朋狗友,专门来压榨他的。

      可看着唐朵朵日渐消去戾气的眉眼,私人时间又有一部分被团体活动占去的王也觉得,这其实也挺好。

      他顶着睡眠不足的眼被强行拽起、牢牢坠在这群娘子军旁时偶尔也会看着在另一旁眉飞色舞的唐朵朵,他欣慰地想,要开心呀,朵朵。

      几年后步入初中,岁数又大了些,唯一不变的是,他俩还一个学校一个班,王也对着分班的告示人都麻木了,两家大人也没特意托关系,总归就那么巧。他迅速找到唐朵朵的名字,然后才是自己,唐朵朵那个傻的还到处瞟。王也拧开保温杯默默喝了口水,乐得让这些告示多耗些这祖宗的精力,他在心里盘算这人呆会要说什么话,无非就是什么“呀!阿也我们又一个班”,或者“真好,我又能坐你自行车了”。

      托先前打架的福,鉴于俩孩子都不愿意说出真相,王卫国觉得孩子给别人揍也不是事,他就联系了武当山那边,把自家老三扔过去好歹学些强身健体的手段,唐朵朵知道后死活也要跟着去,俩孩子就被一块打包过去了。

      经过几个假期的淬炼,王也早就不是当初天天消灭光青梅零食的肥肥,他现在不仅不肥,还很fit,区区骑自行车载一个唐朵朵根本不在话下。

      半晌之后,傻子也该认清熟人们的分布了,唐朵朵跟好姐妹抱头痛哭竟然无缘在同一班,然后一转脸就春暖花开欢庆他俩的缘分,她高兴地喊“阿也”,王也就知道这人马上要冲过来了。他慢条斯理拧好保温杯,提溜起俩人的书包,跑向他身旁的唐朵朵飞速抢回自己的包就甩到肩上,什么“真好啊又跟阿也在一起了”叽叽喳喳讲了一路,王也时不时应一两声,人长大了就不能和小时候一样手拉手肩并肩了,一路上王也既要找路,又得仔细着这货别冲撞到旁人。

      到了新教学楼下,人来人往的,王也发现楼前有一棵极粗的树,浓绿的树冠撑出好大一片阴影,挺多人在树底纳凉,王也脚步就顿了一下。唐朵朵察觉到他的停顿,顺着目光尽头也往那看,立刻就笑起来,“跟武当山上我们住的禅房外那棵很像对不对?”她欢快地往那跑了几步,笑眯眯又观察一遍,回过头冲着他笑道,“真的很像哎,果然有树的地方,空气也会好一些。”

      绵密的阳光、亭亭的少女、喜人的树荫。

      王也原本已经飘向远方的思绪忽的有了一个实处,不再那么飘飘乎不知所以,而是踏踏实实落到她身上。有一瞬间情绪剥离肉//体,他看着唐朵朵,又像透过她,目光极为专注,像是在思考差点要被他处吸引走的思绪,为什么能落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光下的唐朵朵拥有一层最美好的滤镜,她横贯了他的家庭、私密和每一秒的过去,他觉得她这个人性格里有美好又鲜活的一面,那是耗费掉他的时间去努力维护、他也不觉得又累又烦的东西。

      王也回神,原本混沌的眼神也渐渐清澈,他想那冥冥中老是把他俩绑在一块的命运真好。他抬眼看四周,天高云阔,想着要在这样的环境中与唐朵朵再同学三年,他就觉得未来很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王也·拧巴·中(第二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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