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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也·相亲有感(第一人称) ...


  •   1.
      女人过了二十五,大抵家里人都是要着急的,就算这几年我拼命得给家里灌输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思想,老一辈出于爱意的担忧也轻易改变不了。
      没办法,即使自己也想发火,一想到对方是真的害怕几十年后双亲故去,而我惨死在家中都无人知晓,过得凄凄惨惨戚戚,这点火气也得才上眉头却下心头。是有一点道德绑架了,但因为这是妈妈难得清醒且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并且真的在认真替我挑选相亲对象,相亲这档子事才没有成为母女亲情路上的绊脚石。
      有一说一,妈妈介绍的相亲对象质量都很不错,至少我还没遇见过什么人间奇妙大赏的低情商不可沟通物种。
      绝不妥协的精挑细选,也算是妈妈最大的让步与开明了吧。
      同时也是出于对过往相亲经历的信任,当我知道这周要见面的对象是个道士时,我以为是自己加班太多,肾上腺素分泌不及时导致双目暂时性花眼。
      屏幕上母上大人的信息提示红点已被点掉,我略略思考几下,拧开保温杯往里扔了几颗续命枸杞,又打开抽屉吃了两粒蓝莓护眼片,接着趴在工位上闭目养神三十秒。
      我知道这三十秒里,一旦被监控摄像头另一端的BOSS看到,说不定又得在工作群阴阳怪气个别员工没有发挥光热——所谓个别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但是现在谁还在乎蠢货领导的阴阳怪气呢?
      我他娘这周!就要跟一个道士!相亲了!
      一个道士!
      道士!
      我亲爱的母亲哟,您到底心里多害怕我会砸在自个儿手里,以至于现在都饥不择食起来,我的天!道士!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是自己要去跟道士相亲更令人震惊一些,还是该感慨母上大人的交际圈为何如此广泛,竟然连道士都有。
      浑浑噩噩,如梦如幻,恍恍惚惚。
      那仿佛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极致体验,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这么生草的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我沉浸在道士两个字中无法自拔,满脑子都是出家人到底为啥要出来相亲。混沌中微信又震了一下,我点开,是母上大人轻快而不失期待的语音:
      对方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也知根知底,我跟他妈妈还是旧识,前儿个美容院碰到了就商量着让你俩见见,你吴阿姨说了,这次绝对有把握把人劝还俗,你就放心见,昂。
      我:好的,妈妈。
      总而言之,我要跟一个道士开始相亲了。
      2.
      我觉得妈妈之所以敢推荐这么不靠谱的人选,纯粹是我给惯的。看着指甲上刚做不久的小亮钻,这还是我上次出于对相亲对象的礼貌特意打扮了一下,我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说真的,爱好真的挺谈得来,可惜双子座的我习惯了一眼定生死,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我不禁陷入思索——如果见普通人只需要稍加打扮自己,那么跟一个道士相亲究竟需要做哪些准备呢?
      我打开浏览器,了解了道教相关的基本常识,防止真见面了没什么话题。可惜这玩意越看越玄乎,刷完一整本《道藏经》的我越发感慨得亏这位道长的相亲对象是我,以no.2的底气好歹还能看懂这些道教经韵。《妙经》所言“玉宇澄清,纤尘不染”,意思是要道教徒淡泊名利,不惹尘埃,如此才能体悟大道。看到这我有点为那位道长感到难过,因为我还不清楚他到底是为赶时髦上的山,还是真的五根具净、悟彼重玄,假若是后者,那他岂不是还在被家里人牵挂着,时时要拉回这人间?
      我觉得我与那位道长应当有话题可聊了。
      两星期后,华文饭店。
      3.
      毕竟要相亲的对象是个道士,到底穿什么还真是让人有些苦恼。
      我问妈妈他不会穿着皂袍、背把桃木剑就直接下山了吧。
      母上大人的回复也很快,她回了个OK的手势,直言那位王道长已成功还俗,让我放心,且对方在武当山习得一身武艺,吃完饭还能把我安全送回家。
      都什么年代了,还一身武艺,我觉得妈妈肯定是被道长妈妈洗脑了。
      还真还俗了呢——拿出衣柜里前些日子刚入手的黑色真丝裙,试戴珠宝的时候,我知道镜子里微微拉平的嘴角意味着什么——故事照这样发展就挺没意思了,我做了那么多功课,不是就为了见一个凡夫俗子的。
      4.
      17.48。
      指针交错的角度令人愉悦。
      我习惯早到,熟悉的店皆知。落座后气定神闲的坦然,吊灯下眉眼翩跹的起落,只消一偏,对方是如何推开旋转门、如何四下张望寻寻觅觅便全在眼底——相亲这码子事,面对面的表现没什么参考价值,要看对方在你眼皮子外的表现。
      你瞧这人——柜台上随手一抓的西服套装——绝对是随手挑的,还是展示台的货色,吊牌是记得剪了,袖口的些微磨损却藏不住。马尾低低垂着,发型却是有些松散的。妈妈说他在山上练了武,我瞧着也是,忿起的肌肉撑起了衬衫轮廓,又不是很夸张,可惜戴着的烟青色领结略显多余。
      我见过这人的照片,他叫王也。
      想了想,我终于反应过来道长身上的违和感来自哪里——太多了。
      他是温厚的脸,闲庭信步的体态,稍微走那么几下,就感觉背景应该是清风流水,燕尾服领结这么西式的东西,系在他脖子上,好像是把整个人桎梏住了——想替他摘掉,再脱下外套解开几粒衬衣纽扣。
      道长很有礼貌:“对不住呐宋小姐,您没等太久吧?”
      “几分钟的功夫,我不喜欢让人等。”
      嘴角抿开的笑容延伸至酒窝,“何况你也提前了。”
      对方由打量周围的目光这才落了过来。他一笑,声音就显得越发清朗了,“嗐,出门前家里就叮嘱了,再者说没有让姑娘等的道理。”
      三句话的功夫,道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瞧,他只是在回答问题,并没有开启一个新话题对不对?他甚至连正式看我都很少,十指搁到桌面上,肩膀却没有放松的,下意识瞥向角落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焦虑——
      啊,这个人真的是来相亲的吗?
      我还没有厚颜到觉得对方的紧张是因为自己,但是话说回来,只是与相亲对象吃一个饭,他何必紧张成草木皆兵的模样?华文的安保系统就这么值得怀疑吗?
      凹陷的酒窝愈渐深刻,笑意使回神的男人摸不着头脑,王也跟角落里的诸葛青对了视线,确定一直监视他全家的人,这回还真继续跟来了,正搁在对面楼盘顶上偷窥着。
      王也感觉脑壳疼,又有一丝丝愧疚,家里人着道归着道,牵扯进无辜人就不是那个意思了,更何况这位宋小姐只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也是倒霉出来相亲就被他连累。
      拗不过热诚的母亲,王道长开始想着法儿作妖给对方留最坏印象,可是难听话他也是憋不出几句的,索性将锯嘴葫芦人设一路走到底,老青说女孩子们自尊心都极高,嗯嗯啊啊敷衍几句,成年人就会闻弦歌而知雅意了。
      「啧。」
      「啧什么啧?要不你直接跟人讲自己还是道士,生是真武大帝的人,死是真武大帝的鬼。」
      张楚岚觉得这个主意可以但不靠谱,毕竟两家的女主人都认识,老王妈妈怕是早就把老王还俗的消息透露出去了。话又说回来,要是没还俗,令堂估计也不好意思把自家倒霉儿子推销出去。
      总之就是很不好搞,暗地里的小鬼还在蠢蠢欲动,明面上的姑娘还不好解释。王也给憋得扯了扯领结——老张也没靠谱到哪去,早就说了这什么相亲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还来这些花里胡哨。
      不过他这么不搭腔,这位宋小姐应该很不高兴了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我还在笑。
      5.
      我为什么不笑呢?别说他至今为止并没有说错什么,就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我也得将这盘相亲局漂漂亮亮的结束——能见着神智清明的妈妈为我忙前忙后,这是何等难得啊,我怎好辜负妈妈的一番苦心?王道长根本不懂,我在心中暗想,心思不由得又飘回白天里搜刮到的中海集团的信息——泼天富贵就暂且不提了,这家人的圆满才是令人好生羡慕——我目光继续望着他,应是毫无侵略性、又没有旖旎的,所以即使作为被盯着的对象,王道长也不似如鲠在喉的拘束,可会不会太没有礼貌?他强迫自己不要往别处看,又担心这样的冷落也太让人姑娘下不来台,本该就是自己的事儿,何苦连累了人家受这晦气。
      思来又想去,他肩膀一下子松了劲儿,长叹一声后靠向椅背,随即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骨。「得,这都什么事儿呐。」声音也低低的,估计也不是说给我听。再望过来时,原先那未被解释过的焦灼便被滞后了,他看着我,英气的长眉舒展着,笑意里显露着真诚,“说句老实话宋小姐,我在山上待久了,语言能力估计也退化了,真儿不会聊天。您要是觉着我有哪里不对,您就直接讲,我反正皮实着,倒是您自个儿,别把话憋在心里。回头咱们那两个家长啊,我负责去跟她们解释。”
      诸葛青捏了个口诀正在跟张楚岚偷听,闻言笑了一声,“这个老王,撩妹撩得还挺出其不意。”
      “哼。”张楚岚挺不服气,这年头有桃花运的怎么都是道士?其实他也算半个天师府门人啊,月老拉红线时能不能别落了他?
      桌上一枝耀眼的茶花散出阵阵余香。
      我看着他无意识磕动桌面的手指,心想这人肯定是第一次相亲,他但凡丑一点,这就是装直男现场,给自己的不解风情做铺垫——可这人偏生长得还不错,最后那句,又表明了他不会往女方身上推卸责任——我才该说句老实话,在相亲场上,真诚会成为男孩子的加分项呀。
      但他明显志不在此的样子。
      我从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移到对方脸庞,同样真诚道:“你可能误会了王道长,相亲不是说出来吃顿饭就意味着有结果啊,解释的话,还远得很,你不需要那么紧张。”
      “我、看起来很紧张嘛?”王也看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尴尬地挠着后脑袋。
      我搅了搅咖啡,笑眯眯道:“您不紧张,就是,有点着急罢了。王道长还约了其他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王也抿一口咖啡差点呛着自己。
      这要应承下来可不得了啊!卡时间相亲约好几个的,跟菜市场挑白菜一样,把人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不过经此一吓,他也算看出来了,一心两用真是要不得,短短几分钟里,他是相亲相亲没相好,诸葛青那边也顾不上,自己还搭在这中间心里头不上不下的,这不就自个儿折磨自个儿吗?
      也罢,倒不如先把眼前这场给对付过去。
      事情总是越解决就越少的嘛。
      我看着他由眼神里体现出的渐渐明晰,心知这是下了什么决定的样子,况且他刚刚反应那么大,其实也只是对后一个提问的震惊,他没反驳自己在着急啊。
      可是着急什么呢?我回想了下中海集团今天的股市大盘,和最近的新闻八卦。说实话,报纸里总能编排不少豪门恩怨,中海王家已经算少的了,总归是有,不外乎几个儿子的继承家业,乏味的很。
      我想起几年前王也刚出家时铺天盖地的网络猜测,因为事发突然,往往都是坏的,可大家又查到了三公子响当当的高考成绩和top2的毕业证书,画风又诡异地往奇怪方向发展起来。
      那时的中海集团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王也也只是被印在报纸上的一纸油墨,扫了眼,便翻过去,看些自己更感兴趣的新闻话题。
      没想到几年后会成为面对面相亲的身份。
      我觉得这个故事发展实在很有意思,会认为相亲约好几个女孩是不对的王也道长也很有意思,所以就抿唇笑了出来。
      看见我笑,王道长会更紧张吧?他明显希望这场相亲局能早早结束的样子,要是发现我对他感兴趣,估计也会很头疼。我有点想知道假如我认为两个人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他会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我呢?
      不过这有点太坏了,会认为一天里只能见一个姑娘的男人,我应该对他更友善一些。
      那就顺王道长的意提前结束吧。
      我表明去意,对方似乎有些意外,意外之余也有微不可查的放松,我在心底悄悄扣走他一朵小红花——无论怎样,都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开心呀。
      随即对方也意识到不好,收敛了一些,大抵王道长的良心被刺了一下,竟然试探着提议,要不去附近走走也成?
      我摇头,示意对方看看我脚上八公分的细高跟。
      王也的表情有些疑惑,但在看明白那番暗示后,视线自然垂落,然后惊恐于那堪称利器的死亡高跟。
      “女人真是不容易啊。”他这样慨叹着,又有些诚恳:
      “那我送你回去吧,现在高峰期也不好打车。”
      我再度摇头,说山人自有妙计。
      我知道就凭这一句话,很难打消掉对方心底的疑虑,一个会认为不该在一天里约好几个姑娘的男人,也不会放任一个女孩在晚上一个人回家——这一下是我让他为难了,我该想到这点的,可没等到我退一步想出折中的办法,王道长那边就已经约到了他绝对信任的,能把我安全送到家的人。
      “您看成吗?”
      男人语带试探,温厚的眼落过来,似乎还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一定是头顶的吊灯给他打了不可言说的光影,才叫他整个人立刻高大伟岸了起来。
      我把目光定格在他额前那绺龙须须上,才勉力压下“如果我说不成呢”的恶趣味坏心思——王道长这个样子,很让人有欺负的欲望。
      “行吧。”我其实心里不太情愿。
      但他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十分难得的真切笑意,像灯光一样,一瞬点亮了那张清俊面孔。
      ——在我要走的时候这么开心,真的让人很生气。
      所以等车时王道长问我是有什么急事吗?我笑眯眯告诉他自己要回家喂猫。
      宋小姐养的什么猫?
      空气猫。
      王也一愣,替我打开车门。
      载着佳人的路虎疾驰而去,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边解着脖子上的领结一边向看上去最懂女孩心的诸葛青问了一嘴,“什么叫空气猫?”
      张楚岚不懂还要瞎抓,“会不会指HelloKitty?”
      那玩意儿需要喂吗?!
      王也一阵无语。
      “但老张的话也没错。”诸葛青拍拍王也肩膀,“老王,你可是欠了人家宋小姐人情了哦。”
      王道长仍不理解——咋?他咋就突然欠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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