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尚未崩坏的世界》率周园

2、第 2 章

　　2.
　　朝九晚五。
　　金融公司员工过的是标准的白领生活。
　　苏青在公司投资部三年出头，过的也很标准。标准的每天九点四十分到达。他觉得自己很有分寸，从来都将迟到这种让人厌恶的行为控制在一个小时之内。
　　投资部的员工基本都在开放式隔间办公。只有正副部长和几个业绩特别突出的有独立办公室。苏青因为他父亲的人脉广，手里大把大客户，进公司半年多就有了自己的房间。他刚踏进办公室，电脑还没启动完呢，新调任的投资部副部长秦川站门口，敲了下门。
　　“又晚了啊，小苏。这月这都第几次了，按规定奖金扣一百。”
　　苏青倒是不在乎那点钱，只不过这个秦川事事一板一眼的个性让他很不爽。
　　“秦部长，我这不是家里最近有事嘛。”
　　他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到秦川面前，满脸的愁苦。加之和新勾搭上的小帅哥风流一夜自然成形的烟熏眼妆，憔悴的增添了瞎话的可信性。
　　“怎么了？”秦川问，声音淡的出水。很明显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想知道什么答案。
　　苏青打量着秦川，三十出头的年纪，可看起来更年长一些。倒不是脸上皱纹横生，或是身材走样臃肿，只是周身的氛围，正经严肃的过分。剪得很短且永远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银框眼镜端正的架在更加端正的脸上，黑西装，白衬衫，黑色领带，黑皮鞋。干净，利落，无可挑剔，但也只能让人说无聊无趣。此人不管做什么都没表情，不管说什么都不带情绪。
　　苏青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这类人有兴趣，可见到这类人，又总会恶趣味的想要捉弄一番。
　　于是他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总是凌厉精光四射的眼神恰到好处的黯淡下来，放低声音说，“我弟弟……唉……他在学校被人欺负……”
　　他的余光发现秦川眼神很明显的闪烁了一下。心说“还没演正剧呢，这就上钩了？没劲。”
　　紧跟着听秦川说，“是吗？那可不大好。”语气依然淡淡的。
　　“弟弟现在好像是有了心病，不说话，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去上学。每天早上叫他到饭厅吃个早饭都不肯，我真是……”
　　苏青说到这里，还伸手按着太阳穴，一幅很是头疼的样子。其实他也真是头疼，宿醉加纵欲真的会头疼。他从手指缝隙间，第一次看到秦川脸上出现了表情变化。
　　他的眉心拧出了一条细细的皱纹。
　　秦川并没发现眼前正沉浸在“悲痛”中的苏青其实在窥探自己，他伸手掏出iphone，问苏青，“你手机最近没变吧？和公司联络簿上的一样吗？”
　　苏青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川手指在iphone上快速动着，嘴上说，“这个心理医生人很好，很专业，一定能帮到你。你联络看看。如果时间排不上，就说是我介绍的。他是我多年朋友，应该会帮这个忙，让你弟弟优先看。”
　　也没给苏青时间消化理解一下，又拍了拍苏青的肩说，“家里出这事，确实费神。可规定就是规定，这月奖金还是得扣。”
　　说完便回自己办公室打电话联系业务去了。
　　苏青站门口，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自己没彪出脏话。
　　真是见过腹黑的，没见过这么腹黑的。他奶奶个球的球！扣我的钱，还要我难堪！屁心理医生！老子今天就雇个人，装精神病患者冒充我弟弟给那心理医生一顿胖揍！或者直接叫暴力躁狂的苏霄去？好像太血腥了点。还是雇个精神病吧。
　　面由心声，这么想着，一张虽因宿醉加纵欲已残了但旧时风韵依稀可辨的脸也随之狰狞。
　　跟着耳听嘿嘿嘿三声笑从隔壁传来。
　　苏青眼皮都不用抬，也知道是莫晰。莫晰从美国拿了金融硕士后在那边工作了半年，一年前回国，进了苏青公司投资部。进公司就已经是副部长级，虽然不是实职，可工资福利都和副部长一样，也有自己办公室。
　　但见那厮手撑着自己的办公室门框，跟开放区的妹妹说，“我今早上为了叫我honey起床吃饭，费了好大的劲，差点迟到。”
　　妹妹捂嘴笑说，“哦，你和人同居，好甜密呀。”
　　莫晰说，“是呀是呀，和我honey金钱小龟同居，乌龟就是好都不会情绪低落，不用看心理医生。”
　　苏青咧嘴微笑招呼莫晰，“我去倒杯咖啡喝，要不要顺便帮你冲杯三鹿？”
　　投资部的茶水间独立于工作区，是个靠近电梯和储藏室的小房间。里面冰箱微波炉咖啡壶一应俱全。
　　咖啡已经有人煮好了，苏青抬手从厨柜里拿了自己的黑色蝙蝠侠马克杯出来，正要倒一杯来喝，却见莫晰跟着进来了，也开柜子拿自己深蓝色蜘蛛侠杯子出来。见苏青手里的咖啡壶，眼睛不时瞄两下，脸上那阴线劲藏都藏不住。
　　苏青凭借常年算计人的经验，十分的肯定咖啡有问题。
　　于是他顺手就倒了满满一杯。
　　倒进了莫晰的蜘蛛侠杯子里。
　　跟着自言自语说，“今天换个口味，喝点绿茶好了。”
　　开了个茶包放进去，加开水，顺便催莫晰，“怎么傻站着不动啊？本少爷亲手给你倒咖啡太感动了？不加奶加糖呀，你喝黑咖的？”
　　说完悠闲的靠在料理台边上，吹自己的茶，眼睛瞟莫晰。
　　莫晰咬着嘴唇道，“嗯，黑咖好，不发胖。”说完认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脸上表情无以名状。
　　苏青在心里差点爽死，顺手就喝了口茶。
　　跟着……
　　脑子空白了少说有三秒。
　　“噗”的全喷了出来。毫无形象的伏在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嘴巴凑过去，哗啦啦的冲。莫晰再也坚持不住，狂笑的差点没坐地上。
　　苏青虽然是很想踹死他，可眼下却顾不上，嘴巴跟着了火一样，感觉立时就要肿起来。
　　莫晰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凑过来又要装好人。背靠着水槽边上，侧头打量苏青满头满脸水珠，狼狈不堪的样子，说道，“我也没怎么着啊。就跟杯子边上擦了一圈印度鬼辣椒汁。我知道你吃不得半点辣，也知道这个辣椒吉尼斯第一的辣死人，所以只轻轻浅浅擦了一层。哎，人就这么善良，没有办法。你让我买了两百多的单，我就给你擦了一层。我真善……”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热辣辣的堵了回去，被苏青烧得热辣辣的嘴唇堵了回去。
　　苏青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点类似□□良家美男的快感。
　　盯着莫晰越瞪越大的眼睛，下了死劲咬了就不松口，咬了就要见血，破了见血了沾上辣椒那才叫刺激，那才能让这厮知道他妈的什么是善良。
　　他以为这个早晨总算可以以自己的胜利告终了，却没成想，听到一个男生在门口疑惑的叫，“苏青哥……”
　　苏青一听那声音，登时一个激灵，踹开同时很想被踹开的莫晰，往门口一看。
　　果然见个少年，穿着高中校服干干净净站在那里，清清亮亮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讶与不解。
　　苏青干笑着，心想，“还好，是左崆这个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