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向星辰告白》花清晨

41、Chapter 12

　　蜿蜒向前的山路小道两边杂草丛生。
　　起初，庄籽芯滔滔不绝的和大伙儿聊着各种有趣的话题。
　　在周炜炜的提议下，她成为几位“亿万摄影师”镜头下的模特，背着小竹篓一路摆着各种飒飒的姿势。
　　然而渐渐爬着爬着，她就像一只蔫掉的小蘑菇似的，不但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呼吸也开始大喘气。
　　夜里，山上刚下过雨，泥土沾着雨气，混成烂泥。
　　庄籽芯脚上的解放鞋即便是垫了鞋垫，还是有些大。有好几次，她差点滑倒，若不是周炜炜和徐开乐两人保架护航，她怕是早就一脚滑空滚下山了。
　　她摘下草帽，有气无力的扇着，幽幽地问了一句竺溪孃孃：“竺溪孃孃，还有多远？”
　　“到了。就在那边儿。”竺溪孃孃指着右手边的核桃树。
　　终于到了，庄籽芯立即找了棵树依靠着大喘气：“我不行了，我要歇一下。”
　　兰姐说：“我们这才爬多久，这点远，我们连一个小时都没得爬到。小姑娘你这身体不得行啊。”
　　庄籽芯牵动嘴角，勉强挤了个笑容。
　　要知道在城市里，她这样的上班族，除了上下班，除了非必要的应酬，她们是一回到家能躺则躺，周末能不出家门就不出家门。
　　与那些在公园里飞檐走壁、气吞山河、人称“杠精”的大爷大妈们相比，她就是一个废物好么？
　　徐开乐说：“兰姐，你是不知道，现在在城市里，年轻人都跑不过老年人的。年轻人差不多都是体能废物。”
　　兰姐立即说：“你在说我是老年人？”
　　徐开乐挠挠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兰姐立即举起竹竿，作势要打徐开乐。
　　“兰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徐开乐扛着吊杆话筒四处躲避。
　　庄籽芯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她也是这么质疑钟戌初，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作为旁观者，这样看起来是有些好笑且无理取闹。
　　女人的逻辑思维可能都是如出一辙。
　　她忍不住偏过头看向钟戌初。
　　钟戌初刚巧扭开水杯盖，想要喝一口水，撞见她的视线，拿着水杯的手莫名一抖，僵持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难道她想喝他的水？
　　他反复思量，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水杯递过去，问她喝不喝水。
　　这时，只见周炜炜从身后的竹篓里掏出一个保温壶，拧开上面的盖子，往里倒了些温水，递给庄籽芯说：“小芯，喝水么？给！”
　　“谢谢炜炜哥。不过昭如给我准备了水。”庄籽芯笑眯眯的拿起背在身上的小水壶晃了晃。
　　“哦，那行。”周炜炜笑着自己喝了起来。
　　钟戌初回过神，深吐了一口气，认为自己一定是神经过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的眼睛只要一看向他，他就会浑身莫名的紧张。
　　紧接着，庄籽芯对周炜炜又说：“你饿不饿？我这儿还有昭如做的饼，你要不要吃？”
　　周炜炜摆了摆手说：“早上吃得多，这会儿不饿，等饿了我再找你要。”
　　庄籽芯点头：“好。”
　　钟戌初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庄籽芯同周炜炜说话时的语气和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完全是两个人。她对周炜炜和徐开乐，甚至包括郑庭栋、程守洛和大树他们，都是轻声细语，娇颜巧笑，只要说话对象一转换成自己，她就会像是一只奓了毛的猫儿。
　　钟戌初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她有时候真的太过分了？
　　但，很快他又否定这个答案。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虚荣又嘴碎，靠着八卦赚着昧良心的钱。
　　而他，一直是在拯救她那颗即将泯灭的良心。
　　他忍不住又眈了她一眼，只见庄籽芯打开水壶，小心翼翼地喝着水，喝完之后又以手背轻轻拭了拭嘴角，所有动作轻巧又柔美，与周炜炜的牛饮简直就是两副画面。
　　他暗暗吸了口气，往一边走去。
　　庄籽芯望着眼前一棵棵高大的核桃树，每一棵至少都要两三层楼那么高，最矮的一棵树杈的位置起码也得两层楼高，而竺溪孃孃带来的竹竿长度勉强只能够着一些低矮垂下的树枝，那些长在树顶位置的核桃根本够不着。
　　难不成要爬上去？
　　这个答案很快得到了应证。
　　“竺溪孃孃，这核桃树这么高，是要爬到树上去打核桃吗？”
　　“当然是爬上去打核桃。”
　　兰姐拿过折叠的小梯子抵在笔直的核桃树杆上，只见她戴上黑色的手套，蹭蹭蹭蹬上梯子，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就跳上了树杈。
　　庄籽芯站在树下抬头仰望，不过眨眼的功夫，兰姐已经站在头顶上方最高大的一颗核桃树上，惊得她目瞪口呆：“好厉害……”
　　竺溪孃孃笑着说：“春兰可是我们村今年和去年，两届开杆节‘打核桃能手’的女子冠军。”说着她也戴上手套提着竹竿迅速爬上树。
　　两个人身姿矫健的分别登上两个树杈。
　　兰姐背靠着身后的树枝，两只脚一上一下，踩在另一个树枝上，只见她抬起手中的长竿，伸向面前的枝叶，左右挥打开来。
　　不一会儿，一颗颗硕大的绿色果实就这么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另一个枝头，竺溪孃孃也踩着树杆开打起来。
　　眼前这一切都是庄籽芯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她以为打核桃就像是去桃园里摘桃子一样简单，毕竟两个果实里都有一个“桃”字，可不想打核桃竟是这样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她一边赞叹着二人身手矫健，一边开始担忧起来，昨日铲猪屎粑粑那可是在平地啊，今日这活得爬树，她怕是不可……
　　她凑到周炜炜和徐开乐的跟前，小声说：“你们两打过核桃么？”
　　“当然打过。”
　　“这么高的树，你们爬上去不会害怕么？”
　　“我们男人爬树怎么可能怕？只可能激动坏了。”
　　“……好吧。”她这是问错了人，她差点儿忘记他们两个是男的。
　　钟戌初从背篓里拿出聚丙烯编织袋，然后戴上手套，弯下身开始捡核桃。
　　庄籽芯瞧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像弯刀一样的工具，不过刀柄细长，刀头尖尖的，他将刀头往绿色的核桃果肉上一戳，轻松捡起，然后丢进编织袋里。
　　她刚准备弯下身去用手捡核桃，钟戌初见着，立刻说：“等一下！”
　　他从竹篓里又翻了一双手套递给她，她愣了一下接过戴上。
　　钟戌初将手中的刀也递给了她，说：“核桃皮的青汁容易染色，一但沾上了就会变黑，不容易洗干净，尤其衣服注意些。”
　　庄籽芯隔着手套摸着厚厚的果皮，青褐色的皮肉上已经裂开一道缝，露出灰褐色的核桃。
　　她用手用力一掰，随着黑色的汁叶流出来，整个核桃也跳了出来。
　　她摸出手机，将核桃掂在手心里，十分细致的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乐呵的将核桃丢进编织袋里。
　　郑庭栋他们三人开始了拍摄工作。
　　庄籽芯捡核桃的手速不快，手中的捡核桃神器有时候并不能一下子就叉中小小的核桃肉。
　　相反钟戌初的速度可是堪称神速了，不一会儿，他手中编织袋的底部盛上了厚厚的一层核桃。
　　庄籽芯弯着腰艰难的与核桃做着斗争，可没多久，一直处于弯屈状态的腰板便有些吃不消。
　　然而地上的核桃却越来越多，好像捡不完似的。
　　从树上不停掉落的核桃时不时会掉下来一颗，正好砸中庄籽芯的脑袋。
　　别看这小小的果实，砸在脑袋上着实有些疼痛，被砸了几次后，庄籽芯连忙将草帽戴上。
　　钟戌初捡了一小半口袋核桃后，忽然仰起头对着树上喊道：“竺溪孃孃，兰姐，要不要我上去帮你们？”
　　竺溪孃孃听见说道：“行咧，你上来时候小心一点。”
　　钟戌初笑着说：“放心，这点高度难不着我。”
　　庄籽芯回眸，钟戌初攀着梯子很快上了树，他的身手虽然不如兰姐那么敏捷，但是他个高腿长，从梯子到树杈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接过竹竿，往树枝的高处攀了攀，庄籽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竺溪孃孃说道：“初初啊，你打的时候小心一点，够不着的不要再往上了。”
　　“放心！我有分寸。”钟戌初笑着回道。
　　竺溪孃孃说：“我怕你走太上，容易摔着。”
　　钟戌初说：“不会的。这棵核桃树差不多有百年了吧。我还记得前年开竿节时，十几个人一同登上去打核桃的场面。”
　　兰姐说：“今年也是，你们来晚了，今年开竿节比往年都要热闹。”
　　庄籽芯抬头仰望，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钟戌初，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晨光下的美院操场。
　　那日阳光正好，他端着相机正在指导学生拍摄，气质温文儒雅，一言一行都是严谨细致。而眼下他蹬踩着树枝，挥舞着手中的长竹竿，整个人阳光焕发，一颦一笑都是活力四射，轻舞飞扬。
　　与一路走来，那个刻板不言苟笑的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