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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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是场梦，梦醒时分，我听着时光碎裂的响动，满眼满心是无尽的空茫。
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我在春天绽放，又在春天凋落。
那些过往烟云，尘屑般飘撒在空气中，喧哗与炽热，快乐与伤痛，陈旧之后，显露出本质的枯朽与虚空。然而，我却始终无动于衷。
我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那种无由的痛，就好象被心中隐秘的根所牵引，而过往的风，沉默不语。
——题记
东方天界。
青林深处，一袭素白衣袍裹体的清瘦身影孑然立在兰草丛里，幽香漫溢风中，醺得他有些醉了。
尚在远处的小梵音呆呆望着那白衣神仙的背影，葡萄般莹润地眼睛里盛满童稚的好奇。
“阿奴，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位神仙吗？”小梵音清亮地嗓音惊醒了身旁神游物外的毗湿奴。
“是的，阿音以后就要跟他生活在一起了。”毗湿奴用宠溺地目光看着小梵音。
小梵音听了，不由握紧了毗湿奴温润的右手，从来无忧无虑地眼神里透出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阿奴，我会想你的。”小梵音低低地吐出这句话。
毗湿奴突然顿住了前进的脚步。
小梵音仰头凝望他润玉般柔美的侧脸，心中的不舍越发泛滥了。
“乖，我会时常来看你的。”毗湿奴沙哑的语声夹杂着一抹难言的伤感，他将心底的情绪酝酿许久，方开口问道：“你向来调皮捣蛋，可这次，很反常的没有做任何反抗，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阿奴把我送出去，一定有什么逼不得以的原因。”小梵音清脆的童声掷地有声，惊醒了不远处的白衣仙人。
毗湿奴轻轻抚摸着梵音的头顶，目光对上转过身来的他，嘴角噙着久逢知己的喜悦。
“句(gou)芒，一别经年，你还是这等上品风姿。”毗湿奴笑着对白衣仙说道。
“毗湿奴大神，你又在取笑我了。”木神句芒眉间的愁意将散未散，俊美无瑕的面容偏挂了一丝轻笑，情绪的错落给他的脸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雅。
“咦？”小梵音抬头努力地看向木神，无奈因为个头小的缘故，只能看到他玲珑的脸部下方轮廓。
他好象是个美人儿。小梵音暗想。
木神优雅地蹲下来，目光柔柔地洒在她身上，并用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
小梵音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眉如远黛，瞳似点墨，高峻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面部白皙得近乎透明，不染纤尘的高华气质由内而外散发着。
“你叫句芒？”小梵音问他。
“是的。”
“你长得真好看，就是名字难听了点。”小梵音一向直来直去。
木神低低地笑起来，抬头向毗湿奴问道：“就是这孩子？”
毗湿奴点点头，说道：“她叫梵音，原身是株黑色曼陀罗。”
“梵音……”木神念着她的名字，问毗湿奴道：“这孩子跟梵天是什么关系？”
毗湿奴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木神若有所悟，伸出手臂将梵音抱起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着她：“叫我爹爹。”
“不叫！”小梵音撇过头去，嘴上阵阵有词：“你好端端一个美人儿，被我叫老了。”
木神忍俊不禁，毗湿奴也被她逗乐了，笑说道：“阿音，不叫爹爹也成，你就叫他阿芒或者芒芒吧……”
毗湿奴眼中笑意随着他说话间越发肆无忌惮，他就要忍不住哈哈大笑，却被木神一个凌厉的眼神生生止住了。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毗湿奴摆正表情，为难道：“那该如何称呼？”
“叫我云笙好了。”木神认真地说道。
“云笙……是个什么称呼？”梵音问道。
“是我在凡间用的名字，也是我的小名。”木神淡淡地语气里似蓄了若有若无的伤感。
毗湿奴的脸色变得肃穆，他诧异地看着木神，有些迷茫。
木神却是云淡风轻地对他道：“这孩子既是你托付我的，我定当视她如己出。”
“是了，我想不到，你居然肯让小梵音叫你这个名字……你这是在向我表明，这孩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当年你救过锦瑟，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可是，锦瑟没能活过来……”毗湿奴重重叹息着。
小梵音受不了压抑的氛围，开口安慰木神道：“云笙，没关系，你把我当成锦瑟好了。”
此话一出口，毗湿奴与木神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错愕表情，木神知她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说此话别无他意，便郑重对她说：“阿音，虽然口头上你不用叫我爹爹，但在心里，一定要将我当作你的亲生父亲。”
“可是，阿音从小不认父亲，只认阿奴。”小梵音闷闷地答道。
“那你就把我当作跟阿奴一样的亲人。”
小梵音点点头，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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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梵音在木神的关怀呵护下度过了六年的平静时光，六年，于神仙们而言，犹如一片不期然相遇指尖的飞羽，只轻轻一触便杳然而去。
那个曾经坠落人间的木神，在每个晨曦微露的时刻，牵着她的小手，漫步于姹紫嫣红的万花丛中。
那个曾沦为凡人云笙的木神，在每个雨后空明的时刻，领着她走在虹桥上，跟她絮叨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个踏破红尘、望穿秋水的木神，在每个紫霞绚烂的时刻，抱着她一起仰望生命走过的痕迹，他总要念着她听不懂的诗句。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很多很多年以后，梵音终于明白，她于他，或者他于她，皆为彼此的过客，他们的命运交轨不过是错综复杂的掌纹安排下的一段小小的交错。
六年后的某一天，木神苦心维持的安宁终于被打破。
那一日，天界迎来了千年难得一遇的七彩雾蔼。
“云笙，你看！今天有七彩光雾！”梵音兴奋地打开一扇窗，奇丽绚彩扑面而至。
木神轻轻走到窗边，为她披上一件锦袍，嗔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没关系，反正有云笙在。”梵音侧头对他甜甜一笑。
“从明日起你就一个人睡吧，我这个爹爹总不能陪你一辈子……”
“不！”梵音嘟起小嘴，抗议道：“我怕鬼！”
“这个理由说不过去，天界哪里会有鬼怪出没？！”木神轻轻刮了她的鼻梁：“你呀！”
“我怕二郎神的哮天犬，怕嫦娥仙子的玉兔！”梵音信口胡诌道。
木神笑着摇摇头，“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该如何是好？”
“你是神仙，长生不老。”
“神仙也有气数尽的一天，否则，紫微天帝就不会为立储的事头疼不已了。”
梵音不解地看着木神，见他紧皱着眉头，面上愁意渐浓，便伸出手来抹着他俊美的脸庞，口中安慰道：“别哭别哭，阿音疼你。”
木神被她的举动逗乐了，面上容色稍霁，温言道：“阿音，你要快快成长起来，爹爹终究无法永远跟你在一起。”
“那我宁愿不要长大，这样就可以留住云笙了。”梵音扑进了木神的怀抱中。
“不好了——不好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惊散了室内的温馨情愫，木神推开梵音，脸色瞬息苍白，他似乎已经料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神情惊惶之下将梵音变作一粒粉色珍珠，嵌在他腰间玉珮的空隙处。
他强作镇定，揽住心神，匆匆整理好衣襟，这才打开室门。
仙侍兰馨见到主人后眼圈蓦地红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她急急劝道：“主人快躲躲吧，咱们芷兰殿已经被紫苏殿下包围的水泄不通了！”
木神扶住兰馨颤抖的肩膀，平静地道：“紫辰殿下针对的只我一个，与你们无关，我自去领罪就是。”
“不……不！”兰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主人，求你快走吧！带着阿音离开天界！”
木神摇摇头：“我不会走。”
他一只手捉住腰间玉珮，将那粒珍珠捻下来交给兰馨，小声吩咐道：“替我保护好阿音。”
说罢，他催动仙力御风而行，倏忽不见，留下兰馨怔忡在当地。
兰馨望着手掌上兀自滚动的珍珠，说道：“阿音，我们去找主人好吗？”
梵音当然无法回答，她方才听着木神的声音，嗅着他身体的幽香，胸膛充盈着悲切和哀伤，虽然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那种濒临窒息般的绝望。
兰馨将她放入贴身的香囊中，带着她一路飞翔，很快到了芷兰殿那散发着檀木清香的殿门处。
此时，殿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纷乱杂杳，然而却只停留了片刻，当兰馨毅然打开殿门时，门外已是空空如也。
“难道……”兰馨无力地跌坐于地，这些天兵天将的离去就意味着，木神已然就缚。
“不……”兰馨捂住脸面失声痛哭，而香囊内的梵音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她仙力低微，根本解不开木神施的法术，此刻只能无声息的徒自伤心，任凭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悔折磨煎熬着她的五脏六腑。
过了很久很久，一连串轻盈优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待临了梵音耳边便戛然而止。
梵音自然看不到脚步声的主人，仅仅是嗅到他身上淡雅中沁着凛凛威严的男子气息。
“参见紫辰殿下——”兰馨赶忙收拾好情绪，恭敬地朝他行跪拜之礼。
“起来吧。”紫辰的声音冰冰的，连语气都带着凉薄。
“殿下，求您救救我家主人吧。”兰馨再度泫然而泣，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他自找的，与本宫何干。”紫辰淡漠地说道。
兰馨哑然，她不是不知道，木神一向与紫苏殿下交好，而紫辰与紫苏两位殿下素来表面兄弟情深，暗地里水火不相容。如今木神与紫苏殿下生了嫌隙、翻了脸面，紫辰殿下没有拍手称庆就已十分难得了。她兰馨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思及此，兰馨便小心地起身，垂首恭敬问道：“殿下此番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紫辰没有答她，径自朝正殿走去，一路感受着满园的萧索之气，心生感慨，想到《凡间词话集》里的一首词，随口念了出来：“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明日这芷兰殿，就要有新主人了。”紫辰淡淡说道。
“那我家主人呢？”兰馨惶惑地问道。
“他私藏凡人魂魄，坏了冥界的章法，罪不可恕，已被押送冥界由阎王处治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将梵音心底藏匿的一丝莫名的东西击得粉碎。私藏凡人魂魄……那么，那个魂魄一定是锦瑟的了。他为了锦瑟甘愿受尽思念之苦，甘愿抛弃仙家身份，甘愿违天界之不韪，难道锦瑟在他心目中竟比她重要千倍万倍吗？这是为什么……
好吧，她只要他好好的留在她身边，他可以想念锦瑟，可以为锦瑟做任何事，但就是不能离开她梵音。
于是，梵音下定决心，待法术解开后，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要找到他，再也不允许他离开。
那时候的梵音，不曾了解，这世上原来有一样东西，叫做爱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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