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只是路过吃瓜》绿水棠

17、她必定要赌赢

　　鸢娘的夫君是上京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庄平，上有父兄顶着，打小衣食无忧没什么大志向，但胜在心肠不坏，随兄长去海郡上任时结识了鸢娘，二人情投意合，在海郡时便成了亲。

　　庄平成家后被家里召回了上京，家中最小的幺子总是能多得到些照顾，成家之后便是立业。

　　于是庄平被派到了黄沙关，原本家中长辈安排他过来只是为了混两年军功，盼着他今后仕途会顺利些，没成想这小子吃了两年黄沙，说什么都不愿意回上京。

　　庄平写信说希望留在黄沙关替百姓做些事情，这才有了鸢娘小双两条鱼千里迢迢跑到漠月城这事儿。

　　漠月城是个靠近边关的小城，靠近沙漠，来往的商旅行人都靠着这个小镇补给物资，今夜又恰逢城主生日，所以入夜之后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边陲小城的风光不同于上京，这群没出过什么远门的上京人士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等机会。

　　鸢娘在很多时候都是位不错的主家夫人，见一行人吃饭时候就心不在焉，特许大家晚饭后出门逛逛，临走时还给了下仆好些银钱。

　　楚知非估摸着可以出门买两条红绳将珠子系上，做成手链送给鸢娘母女，便同管事的林妈道了一声，也溜了出门。

　　街上人来人往，楚知非挑好手链正付着钱，忽地背脊一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转头看去，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儿男子正从她身侧匆匆走过，步伐匆忙之间还不忘四处张望。漠月城白日烈日灼人，只有在晚上才能感受到一丝凉意，可这个小矮子身上却有些不同寻常的阴寒之气。

　　楚知非同这人目光相接了一瞬，那人虽然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但仍旧叫楚知非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她眯起眼望向男人消失在人群里，什么人会在这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走得如此小心翼翼？

　　“姑娘，这是找您的钱。”

　　小贩将几个铜板双手奉了过来，楚知非摆了摆手，“不要了，就当今日讨个吉祥，早些回家吧。”

　　楚知非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吩咐，便循着先前男人留下的气息跟了上去。

　　那矮个儿男人并未出城，而是到了城墙根下的一条破落街道，这里住的都是些临时落脚的贩夫走卒，条件算不得好，三四户人的间隔才有一盏昏昏欲睡的纸灯笼。

　　昏暗的烛火将整条街都映得有些鬼气森森。

　　矮个儿男人谨慎地四下张望，像没头苍蝇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折返回来，敲了敲街尾上的一扇门。

　　楚知非心想，这人虽瞧着像不认得路的样子，但步履之间颇有些章法，要说他是第一次来这里，楚知非是不信的。

　　可若要不是第一次来，那又为何非得演这一遭。

　　漠月城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他如此谨慎？

　　没有任何迟疑，楚知非当即隐匿好身形气息，飞身便上了茅草房顶。

　　她没想到的是，这条街道除了肉眼可见的破败还有隐匿死气的本事。

　　她一触到这栋房子，扑面而来的死气便熏得她有些恍惚。

　　就在迷离的一瞬间，楚知非似乎看到很多年前自己行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的模样，混混沌沌之中，遗失的记忆似乎有恢复的趋势。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人的灵性有限，所以人世间的死气形成条件极为苛刻，需要近乎具象化的怨气和鲜血才能形成，就算形成了也大多不成气候，甚至死一个千年小妖的死气都会比人族所能产生的要多得多。

　　可眼下这间屋子里的死气，竟然能让楚知非有些神志不清，更可怕的是，她在外面对此一无所知。

　　“都安排好了么？”

　　屋内传来的声音让楚知非重新恢复了神智。

　　“大人，都安排好了，等到您的定风丹炸了，地下的那条蛟今晚必死无疑。”

　　楚知非一怔，蛟？她忽地想起来，自己在水井旁做聚水珠的时候便察觉到水中隐隐有一丝龙气。

　　原来地下暗河里的不是什么龙族遗孤，而是一条有化龙之势的蛟？

　　楚知非旋即皱起了眉头，黄沙大漠里，就算有一条地下暗河，天时地利这蛟半分也占不到便宜。

　　在这种地方化龙，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二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楚知非凝神仔细感知了一会儿，她的神魂有足够强大的神识，在有些时候会比她的双眼更为有用。

　　屋内只有两个活人。

　　一个是方才的矮个儿男人，一个是蒙着面的黑衣人，除了这两个活人之外，屋内拥挤得很，原因无他，这屋子里可立着不少死人，而那些死气就是从那些死人身上散出来的。

　　“大人，这是我在那条地下河里发现的东西。”

　　屋内的矮个儿男人从怀里摸出了个陈旧的青铜盒子，斑驳古旧的花纹昭示着它的古老。

　　矮个儿男人朝那个蒙面黑衣人谄媚道：“大人，小的瞧这玩意儿看着有些年头了，又是在蛟妖窝里的，那妖怪宝贝它得很，可惜小人愚钝，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便把它抢了出来，给大人您过过眼。”

　　黑衣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自己并未有任何动作，而是目光一转，竟然操纵着其中一具尸体过去接那青铜盒子。

　　楚知非想起，在她不甚清晰的记忆里，是有这么一种驭尸术：把活人浸在药池子里，受尽万虫蚀心之苦，活人的魂魄再炼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得到一具有着金刚不坏的身子且听主人差遣的药尸。

　　楚知非粗粗数了数，屋内的药尸足足有十六具，多为成年精壮男子，但女人和小孩也有，看站位，这些女人和小孩甚至还要比男性药尸要更为核心一些。

　　楚知非吸了口凉气，属实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

　　炼一具药尸尚且不易，屋内这十六具药尸不知是死了多少人才炼制出来的，更遑论被炼制成药尸的活人，魂魄会被困在身体里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非人的手段放在她面前，无论这二人是为了什么，楚知非都不打算让他们活过今晚。

　　就在这时，屋内异变陡生，一股寒意裹挟着无边的恶意直冲楚知非的天灵盖，那盒子在触到药尸的那一刻倏然打开，浓郁的黑雾从盒子内发散出来。

　　楚知非瞳孔微缩，这是混沌之息！

　　黑雾接触到屋内药尸的瞬间，十六具药尸身上浮现了黑色的经络，整个尸体暴涨，甚至撑破外头遮羞的衣物，生生胀大了一圈，瞬息之间，矮个子男人已被其中一具药尸擒住脖颈，抖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那黑衣男人亦是没料到这样的异变，当机便破窗而出，向外逃去，十六具药尸迅速反应过来，被混沌之息侵染的它们力大无穷，灵活度今非昔比。

　　十六具药尸倾巢而出，让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土墙轰然倒塌。

　　原本漆黑的街道开始亮起了微弱的烛火，紧接着便是尖叫声此起彼伏。

　　楚知非未曾犹豫，直接冲上去抓住其中一只药尸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其拧断，耳畔劲风呼啸，这药尸的另一只手直冲楚知非面门，她旋即后退几步，抬起手臂硬扛下药尸的一击，电光火石之间，楚知非当机立断地拧断了药尸的脖子，又下意识地凝出一道黑箭刺向药尸的心脏。

　　几息之间，楚知非已是大汗淋漓，她不敢耽搁，此刻街上仍有行人来往，可城门已锁，若是让这十六具药尸散开，今晚必定会有一场血腥屠杀。

　　楚知非脑子飞转，装着混沌之息的青铜盒子被药尸带走，城中疯狂的味道已然浓郁，更别说这地底下还有条虎视眈眈的妖蛟。

　　以她现在的能力，独自解决这一切实在是棘手，楚知非当即冲到城门口，亮出幻化出的令牌一晃，下令道：“棺材铺子有尸变，城主下令全城戒严，叫平民紧闭门窗，躲好！”

　　楚知非目光一转，落在了另外一队装备精良的巡城小队上，“你们！带上盾牌不要被药尸抓伤！去通知城中百姓，快！”

　　甩下这么一句话，楚知非便迅速离开，追捕第二具药尸。

　　惨叫声响起之时，楚知非已经干掉了第三只药尸，她深吸一口气，药尸需要血肉滋养，这城里大把的活人是最好的养料，她还是不够快，已经有受害者出现了！

　　方才藏药尸的房子在城东，楚知非一路往西，路上又解决掉五只药尸，已有七人受伤，两人遇难，楚知非顾不上给伤者治疗，鸢娘他们住在城西的客栈，她也始终没有遇到那只拿着青铜盒子的药尸。

　　楚知非想了想，闭眼凝神，瞬间，黑色的火焰在她眼瞳内燃起，她舒出一口气，飞速朝着城北而去。

　　她的这具身体是由混沌之息炼化而成，而混沌之息之间会相互吸引，最终聚成一团。

　　这群药尸因混沌之息暴起，必然也会对混沌之息产生反应，她要在人烟稀少的城北将这群药尸一网打尽。

　　这一步风险极大，她体内混沌之息会因这次燃烧不再蛰伏，她现在的身体远不及她的原身，迟早会被混沌之息吞没，而药尸一路上杀害的无辜人她亦没有精力去救。

　　她只得将眼瞳内的黑焰烧得更旺些，这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豪赌，她必定要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