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只是路过吃瓜》绿水棠

12、我还须得神君护着才是

　　谢无争想见的自然不是南昇那还没破壳的亲妹妹，楚知非明白他的意思。

　　谢无争口中的凤族的公主，自然是正儿八经活了上万年又坐镇凤族的公主，也是方才南昇口中的"老祖宗"遥音。

　　楚知非不知道这只魔是从何处知晓如此多的上古秘辛，或许是同他身上的凤凰火有关也或许是他可以进出无悲山的特殊，但她的宽容今日到此为止了。

　　一只魔物能同它的天生克星凤凰有什么好说的？

　　“为了你身上的凤凰火？”楚知非直截了当地问。

　　青年眼睛微瞪，这点怔愣倒让谢无争从世故圆滑里显露出了一丝属于他年纪的模样。

　　“神君知晓？”声音还带着点疑惑。

　　楚知非暗暗叹了口气，将方才还来势汹汹的杀意给收了个干净。

　　兴许是上了年纪，她对小辈总是格外心软。

　　“我搜寻凤族遗物多年，你身上那点儿凤族的气息瞒不过我。”

　　楚知非压根儿没嗅到什么凤凰的味道，她体内流淌着的一半魔血就注定了她不会对什么天生灵兽有所反应，但她同谢无争还没熟稔到没有秘密的地步。

　　谢无争倒是比楚知非坦然得多，只见他掌心一拢，一块方寸大小的玄冰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玄冰跳动的火焰将二人的脸都染上些微光。

　　这便说得通了。

　　万年玄冰亘古不化，是绝好的封闭气息的容器，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凤凰的本命元火烧不掉的东西。

　　像谢无争手里这样式儿的玄冰容器楚知非有幸见过几次，便也知其原理，若想要用它来封存东西，除了极为复杂的锻造方法，平日里也需要用魔气或者灵气源源不断地浇灌才行。

　　谢无争活着还好，每日分点魔气供养便可，若是死了，这封印自然也解开了，怪不得这魔物被烧成一捧灰烬。

　　正如楚知非料想的那样，这块玄冰里的火焰并非是在凤凰涅槃之中顺手带走的火星，而是一簇完整的、独属于上古某只凤凰的本命元火。

　　洞微神君波澜不惊许多年的心境猛然开始颤动起来。

　　谢无争何等细致，自然是注意到了楚知非的不同。

　　“神君？”

　　楚知非没有回答。

　　凤族血脉断绝这件事在上古时天命就已经注定，他们全族的牺牲是时代的必然。

　　如今在十方境生活的这些，是楚知非强求来的。

　　楚知非耗费数万年近乎半身的修为将凤族残魂聚在十方境内，眼下的这些凤族其实早已经修出了新的魂体，可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只凤凰身上还有他们的本命元火。

　　凤凰又叫做不死鸟，哪怕命悬一线，也能借助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生，涅槃的关键就是每只凤凰身上独特的本命元火，每一只凤凰的成长都会经历涅槃。

　　无一例外的，十方境内的凤凰都没有本命元火，他们的涅槃只能是痴人说梦，之所以能活这么久的年岁，不过是楚知非用十方境替他们留住了时间，将上古时空一隅留给了他们，一旦出了十方境，凤凰逃不过灭族的命运。

　　“这……这你从何处得到的？”

　　楚知非忍住自己不会伸手去触摸谢无争掌心的那簇火焰，她与天道争了这么多年凤族的存亡早已陷入胶着，凤族在十方境内不受天命困扰，同时也无法重回现世，缺的就是那一抹本命元火。

　　楚知非耗费多少年岁才让十方境的凤凰重新有了生机，诞生了南昇这样的小凤凰。

　　可就算是在十方境内新生的南昇身上也没有这种东西。

　　楚知非本想靠着外物九焰塔来改写凤族的命运，哪怕只有一点点凤凰火，有九焰塔的加持，终有一日能烧出新的本命元火。

　　可就是这么一点凤凰火，楚知非找了十万年仍旧是没能找到。

　　谢无争手里的凤凰元火对于楚知非来说是千载难逢的生机。

　　于是谢无争破天荒地从眼前这位神君素来冷清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颤抖，他有些惊讶乃至于忘了万年玄冰封着的东西是不会泄出半点气息的。

　　谢无争摊了摊手，坦然道：“出生之时便在谢某的身边。”

　　“你在什么地方出生的？！”

　　“天魔不会在魔界以外的地方出生。”

　　楚知非瞳孔微缩，竟一把拉上谢无争的手腕，不发一言地把他往栖凤山上拉。

　　神魔之战以人间为战场，只有一位凤族死在了魔界无悲山，那便是凤神奚鸣。

　　“神君这是作甚？”

　　谢无争虽说猜到了他身上的凤凰火同陨落在魔界的凤神有些关系，但没料到楚知非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本以为楚知非和凤神不过是泛泛之交，但眼下这位天族的洞微神君除了同凤神有史书上的交集外，还特地为他的族人开辟了一个小世界，保留了凤族的血脉。

　　这样的殚精竭虑，可不是泛泛之交会做的。

　　楚知非急急回道：“带你去见遥音。”

　　她不是凤族，她没办法分辨奚鸣的气息，但身为奚鸣亲妹妹的遥音可以。

　　若谢无争身上的凤凰火就是奚鸣的本命元火，凤族全族便不必蜗居在十方境内，九焰塔必然会被点燃，加上无悲山的骸骨，天地间总能找到一丝奚鸣神魂的下落。

　　一想到这种可能，楚知非便不敢继续痴心妄想下去，拉着谢无争穿过凤族的街道，恨不得立马见到遥音。

　　凤凰作为先天灵鸟数量本就不多，楚知非找到的残魂自然少之又少，十方境内的凤族加起来也未过百数，谢无争十分不凑巧地发现，这一路上遇到的十来只扁毛畜生见着他二人，大抵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天魔对旁人的恶意十分敏感，谢无争本以为这群鸟类是对他这个天魔不满，可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群凤凰眼神里浅淡的恶意是冲着楚知非来的。

　　“神君好像在这里不太受欢迎。”谢无争目光落在了那只被楚知非牵着的手上。

　　他从出生起，并未有什么人这样牵过他的手，想要近他身的人或者魔物都被他丢进了无悲山同漫山的死气永远沉眠。

　　“凤神的死我的脱不了干系，凤凰恨我也是应当。”

　　谢无争莫名不喜这样的说法，本想反驳一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神君何必来此走一遭受罪。”

　　楚知非既然是十方境的主人，理应在此处随心所欲，她本不必遭受这样的白眼。

　　“十方境为我所创，但多年过去它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则，即便是我，也要按照十方境的规则行事。”楚知非没说出口的是十方境是为庇护而生，这样的初衷，若是夹杂了神明的私欲，这个小世界便会崩塌，她想要保护的东西会荡然无存。

　　谢无争终于对这个上古时代存活至今的神君产生了些许兴趣。

　　他本以为这位只在书上出现的神君是个刻板无趣的符号，是天族拿来撑场面的吉祥物，可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要鲜活。

　　此时二人已经到了遥音的门前，谢无争心中莫名突了点不好的预感出来，他十分从心地止住了脚步，也顺道将楚知非给拉住。

　　“遥音应当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神君不同我一道去？”

　　谢无争难得从楚知非那儿看到点儿踌躇，只听这位活过漫长年岁的神君欲言又止，最终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凤凰对她的恨意多年未消，不仅仅是凤神的死她无能为力，还有逆天而行将凤凰残存的后裔困在十方境内。

　　哪怕她的初衷是救他们，十万年的光阴也足够善意的初衷变成恨意。

　　十方境的风吹草动她都能知晓，于是她便甚少与遥音见面，平日里只专注于十方境的炼制，好让凤凰一族在这个稍大的囚笼里活得快活些。

　　唯有在南昇出生时，楚知非的分神多来了几回。

　　南昇是万年以来第一只新生的凤凰，受十方境灵气浇濯而生，同她投缘。

　　凤族能在十方境内繁衍，这是好事情，楚知非以南昇为锚，修建了九焰塔。

　　可惜南昇的出生并未化解楚知非和凤族的隔阂，她同遥音的交情还是维持着上古时代那样不浅不淡的模样，或许遥音还恨着她，恨她没能去救她的兄长，恨她兄长把最后一点生机都让给了楚知非。

　　南昇说遥音已经不怎么记事了，这是凤凰大限将至的兆头，楚知非不确定这个时候遥音是否还想看见她。

　　谢无争却在此时反握住楚知非的手腕，无比坚定地推开了门。

　　楚知非万年来没有被什么人触碰过，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位魔族的青年发现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神君可不要忘了我是只天魔，万一凤族公主瞧不顺眼，我还须得神君护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