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羊小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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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啊啊啊啊！”
陈安狂奔在古堡曲折的长廊里，背后哗啦啦刮着黑色风暴，所到之处，墙崩地裂。
那是数以万计的蝙蝠群，嘶啸着要把所有的活物吞噬。
视线尽头，会客厅堂皇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陈安几乎要喜极而泣。随后他神色一凛，身后一面土墙猛地拔地而起，勉强挡住蝙蝠的攻势。自己则猛地冲进了会客厅。
就在他喘着粗气把门上了栓，以为终于逃过一劫时，身后内室鬼哭狼嚎地冲出来一帮玩家。
为首那个正是现任积分榜排名第三十的玩家，平时骄横的神色消失不见，脸因为惊恐而十分狰狞——“前面那个！快开门啊啊啊！”
“外面有蝙蝠风暴！”陈安吼道，“几万只那么多！”
“里面那谁在发疯！正面刚上伯爵夫人了！”
陆行舟此人，风评极端分化。对他心怀敬畏的玩家叫他“陆神”，而对他有敌意的或者忌惮他的玩家，都会避讳地叫他“那谁”，这几乎已经成了这人的专属指代。
陈安骂了一句娘，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没开门，“陆神不会进行无差别屠杀的，我们找个地方避一下风头，等他干掉伯爵夫人就行了。”
“你倒是说得轻巧！他暴力通关，就说明他根本没把我们这群人的生死放在眼里！让开！”
“砰——”
巨大的爆破声从深处传来，内室的墙壁破开一个大洞，碎石山下隐约可见伯爵夫人华丽的裙摆。
一双短靴不紧不慢地行至NPC三米远，上面缠绕的银链“叮叮”细微作响。
【警告——S级怪物“伯爵夫人”即将进入狂化状态，请玩家尽快通关。】
……
这是一间十二人寝。
黑色的床帘把空间分割成十二份，放下帘子时寝室内只剩下一条狭窄的小路，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
两只手静静拽住那两片帘子，只留下一条缝隙，一双眼睛正往外窥探，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十个人，9点仇恨值。
谁没有把仇恨值加在他身上？
顾郁神色自若地依次看过去，发现在和最后那张床的眼睛对上视线时，那颗浑浊的瞳孔偏移了些许。
以及……顾郁的下铺，12号床是空的。
沐浴着一路眼神杀，顾郁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一摸，湿的。
很好。顾郁心平气和地放下了水杯，确保小章鱼不会掉下床去。
……
“叮铃铃铃铃——！”就寝的铃声响起。
“李建木。”
“杨华浩。”
“谢嘉年。”
阴沉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次响起，是楼长开始巡楼并督查的动静。
每到一个寝室，楼长都会亲自进去视查，并拿着类似铁棍的东西把床杆敲得哐哐响，声音在寂静到诡异的地方传开很远，让人心惊肉跳。
而在密集而紧迫的敲击声里，一些细微的声响混入其中，没引起任何人或东西的察觉。
“……”
“唔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放我们下来……”
“会死、死的……被抓到……那个家伙就是……！”
顾郁闭着眼睛躺在下铺，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腹部，神态无比安详。
而天花板上吊着十个扭动挣扎的人。他们一只脚的脚踝被模糊的黑影牢牢缠住，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态扑腾着。
偏偏迫于禁制不能大骂出口，憋屈到爆炸的感受怎一个MMP可以形容。
被放在枕头边的小章鱼面露天真之色，咕噜咕噜地吸吮着触手。
它看了一眼顾郁平静的侧脸，抬头时扫过湿透的床铺，眨了眨眼。
“啊！什么东西扎我……停、不要……”
咬牙切齿的痛呼此起彼伏，门外楼长巡查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越发心慌气短起来。
“原来睡这张床的人去哪了？”顾郁没有睁开眼，声音淡淡。
“呵，他死了。”一个神色狰狞的NPC冷笑道，眼里全是阴毒的幸灾乐祸。
下一秒，这人脚腕上的阴影松开，又在他急速坠落脑袋开花前一刻猛地伸出，又把他吊了起来。
“唔呕！”那个男生猝不及防，维持不住恶毒的表情，半死不活地弹了一下后不动了。
外面铁棍敲击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脚步声急速朝着这边而来。
“原来睡这张床的人去哪了？”他又问了一遍，扬了扬手，龟缩在角落咸鱼一样的NPC被送到他面前。
顾郁眼睫微颤，半睁开眼，一条细微的橘色纹路，从他弧度漂亮的眼尾处延伸而出，尾端隐匿在了黑暗中。
一种神秘的、无法窥视甚至无力直视的压迫感从他身上弥散开。
就像是某种弱小的生物，与某种超出认知的巨型怪物正面相遇，潜意识便战栗不已，挣扎得激烈的NPC纷纷僵滞住。
“……他消失了。”被拉到面前的那个眼神躲闪的NPC，被压制住得几乎喘不过气，磕磕绊绊道。
眼前这个NPC虽然双眼赤红，但没有露出扭曲表情时，就是一个面容清秀的普通男生。
“什么叫消失了？”顾郁皱眉，“说清楚一点。”
“就是消失了，不见了，找不到了，我们……早就没见过他了。”
顾郁直觉不太对劲。
如果按时就寝是寝室禁令之一，那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一条规则，否则不会有人专门巡查就寝情况。
这张床上的人没有按时赶回寝室，且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情况，这在像牵线木偶一样行动的NPC里几乎不可能。
而且——“我记得教室里没有空座位，周围都是坐满的。”
随着楼长的脚步声逼近，那些NPC从顾郁生物链般的压制中苏醒，被一种更为巨大、深刻的恐怖笼罩，躁动不安地抽搐着要挣脱。
“因为……”那个男生也受到了影响，僵直的面容一点点崩裂，眼中零星清明几欲消散。
“那……不……”
两道阴影飞速窜进了他耳中，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同时也如两枚钢钉入脑，在一片混沌中破开一线清明。
“……因为那不是他，这个名字已经被顶替了，而顶替他的人不住这里。”
顾郁沉默一瞬，语速飞快地问起另一件不相关的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空茫的混沌蚕食着那个NPC眼里最后一点光亮。
敲击声来到隔壁，非人的喘息一下比一下粗重，带来几乎窒息的压迫感。
“我是……谢……”
顾郁专注地凝视着他，在一片嘈杂中，系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叮！支线任务“消失的室友”已开启。】
【叮！支线任务“你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已开启。】
【叮！支线任务“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已开启。】
【生存不易，请玩家再接再厉！】
“星……呃……”
一滴眼泪从那个NPC的眼眶里坠落，划过他麻木呆滞的神情，在衣领处打下一个圆圆的水渍。
……
“哐当——！”
反锁的门被铁棍猛地敲开，门板呯一声砸到墙上又反弹。
寝室里一片死寂。
“查寝！”
“李凯泽。”
“王……”
黑色的帘子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只能通过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判断有人进来了，或许……不是人也说不定。
它每路过一张床都会停一下，然后大声叫出一个名字。没有回应，它等待片刻，然后继续前往下一张床。
1号床。
2号床。
顾郁平躺在下铺，眼神放空地盯着头顶的木质床板，一边数着那东西到的床位，一边分心思考那三个支线任务。
4号床。
他一只手指尖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嘴唇无声微动。
7号床。
9号床。
11号床是他原本的床位，不过被弄湿了，他睡在了涉及“消失的室友”任务的12号床上。
……11号床。
“陆仁甲。”
那东西停在床架前，喊出他编的名字。顾郁有点意外，玩家在游戏中使用的化名，竟然是被承认且可以使用的。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他自身导致的原因。
帘子外恢复死寂。
一片沉闷的昏暗中，只有顾郁压低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小章鱼游动时细微的水声。
他眼珠微动，往拉紧的帘子间隙看去——
那两片柔软的布料严丝合缝地闭拢，没有异常。
“……你在这儿啊。”
嘶哑的声音蓦地从头顶响起！
顾郁瞳孔微缩，视线猛地上移——
一对白多黑少的猩红眼球从最上面突出，死死地盯着他！
“陆俊良。”
……
“叮铃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破开沉寂，从阳台往外看，天空却没有一点要亮的意思。
凌晨4点半。
大亮的灯光从厚实的布料中透出，顾郁揉了揉眉心坐起。
帘子外没有人说话，只有窸窣穿衣服的声音。
顾郁掀了帘子起床，宿舍内的景象映入他漆黑的眸底。
这是极为普通的一间男生寝室。
没有寻常男寝的活力与笑闹，清一色睡眠不足的脸，和麻木茫然的表情。
他们熟练地收拾着床铺，换上统一的校服，是军队一样的训练有素。
顾郁起了床，根据身体残余的肌肉记忆收拾好，走进阳台的洗漱台。
冰冷的水流从指缝间溢出，打着旋进入下水道，更显得这过早的清晨露水深重。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苍白的男生的脸，眼晴黢黑，面容青涩俊逸。
……这不是他自己的脸。
顾郁洗了一把脸，余光却见到一抹白色的影子，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透过镜子凝视着他。
是那个回答他问题的，清秀的男生NPC。他看起来欲言又止，唇瓣翕动。
那一瞬间，顾郁却读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他说，“陆俊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小羊小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