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至死不渝的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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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感到身体开始上升。
这就是一切的结局吗？
迟宁漫无目的地茫然思索着，直到眼前忽然亮起。
他漂浮在空中，向下，看到了沈池华。
池华穿得庄重极了，衣摆袖口都绣满了奇异而华丽的徽记。
而布兰登只是闲适地坐在他对面，随意地穿着那身白色实验服，笑着：“你果然来了。”
池华轻轻“嗯”了一声。
迟宁还摸不清状况，就忽然见池华半跪下去。
时刻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弯在了布兰登身前。
池华表情平静，音调也稳着，挑不出一丝过错，“向您臣服，我的陛下。”
说罢，他抽出腰间剑，毫不迟疑地斩断袖口衣摆。
绣着家徽的碎片飘落在地。
布兰登脸上模式化的笑容终于被打破了。
他笑意扩大，伸手，强迫池华抬起头，赞赏着。
“好孩子。”
*
画面一转。
迟宁看到了ZN374。
他的这位同事，正缓缓从一片废墟中走出来。
正是曾关押诺弗勒的地牢。
沈池华等在外面，见他出来，也没给多余的眼神。
ZN374毫不在意，只是微笑着走到他身边，而后，光芒一闪，卸去所有伪装。
是布兰登。
布兰登擦擦眼角，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有意思……原来那个新来的，对N71来说，真的很特殊。”
“我们的实验，可以继续了……我一定会找出一条进化的新路，让兽人彻底摆脱雌性这种柔弱的废物……”
“沈池华，好孩子，你做得很棒……不管是解除对N71的锁链控制，还是命令摧毁地牢。”
沈池华没什么感情地应一声，“任务结束了吗？”
布兰登道：“当然不。”
“现在，去杀了‘N’吧，他已经完全没有价值了。”
布兰登眼中恶意浓稠。
沈池华直视着他，不闪不避，反而用右手抚上胸膛，宣誓一般：
“如果他生命的意义，只是充作一个雄性的抚慰剂……那我更宁愿他死了。”
“也好过辱没我家名。”
他神态冷酷到让弑兄杀侄的皇帝都愣住了。
片刻后，布兰登大笑起来，“好孩子……你应该是我的孩子才对啊！”
*
天光渐亮。
基地还未醒来，布兰登却接到一封急信。
他难得沉下脸，拆开信件：
［禀告陛下，于混沌星系西境附近发现先太子踪迹。］
那笔迹飞得乱七八糟，似乎执笔人慌乱极了。
布兰登皱起眉，正想质疑，突然，光脑响起了一级警报。
“陛下，大帝时期的‘幽灵’也在混沌星系西境露面……呃啊！”
对面人忽然发出一声痛呼，旋即一阵兵荒马乱。
片刻后，一切安静下来，对面响起了一道粗犷的声音，“小布兰登……你不会忘了我了吧？”
布兰登眼神阴鸷，咬牙切齿，“‘幽灵’菲乔纳……”
菲乔纳笑着道：“感谢陛下盛赞了。不出意外，活跃在大帝时期的‘幽灵’，在您的时代也不会落幕。”
布兰登听不下去了，主动挂掉电话，敲着手指，忽地，又询问自己的下属：“‘N’的亲族在做什么？”
“‘N’的父亲孤身前往了混乱星系……”
布兰登现在听到那几个字，就心烦极了。
他摔开光脑，久违地有种挫败感。
许久没再感受到这种被戏弄感了。
布兰登冷笑起来，抬眼，看向沈池华的房间。
“是你吗？我的孩子……”
他喃喃着：“让我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吧。”
＊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迟宁，他恍惚着，重新开始无穷无尽的下坠。
闭着眼，他似乎听到了很多很多声音。
坍塌、碎裂。
地牢的哀嚎。
铁锁的晃动。
诺弗勒的怒吼。
风声，血滴落的声音。
还有，什么东西刺破空气的声音。
……是枪声！
迟宁霍然睁开眼！
下一刻，鼻腔喉间便灌满了某种灼烫的气息，刺得肺部都隐隐开始作痛。
他看到了满天的火光，像薄红色的绸缎，于身侧轻盈地舞动。
倒塌的房梁，高温下蜷曲的金属。
烧焦的毛发，滋滋作响的血肉。
满眼热烈的红色，迟宁感觉视网膜都快被灼伤了。
但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就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拎了起来。
视野剧烈晃动起来。
那人将他抱在胸前，向火场外跑去。
迟宁缩着爪子，想看那人是谁，却刚一抬头，就被扑面而来的灰烟迷了眼。
他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奔跑还在继续。
有灰色的风吹来。
大火扑起浓烟，挤压着他肺里的最后一口氧气。
迟宁喘不上气，难受极了。
缺氧导致他大脑昏沉，下意识挣扎起来，四爪乱扑，勾破了那人衣服。
迟宁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了。
“宁宁，很快就要结束了……乖。”
温柔而悲伤的声音。
是……沈池华！
恍惚中，他觉得，有一个很久远的猜想被证实了。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如在梦中，又像是怕惊扰到这场梦，“……哥哥？”
沈池华伸出一只手，伴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从他颈项间取下一个东西。
是铃铛。
是……爸爸亲手给他挂上去的铃铛。
不知为何，迟宁心里忽然闪过这句话。
旋即，心底涌起了某种模糊而遥远的回忆。
像潮水一样，打湿了他。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发的年轻男人，微笑着，抚摸着猫猫的柔软毛发。
猫猫很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说了些什么。
而后，猫猫乖乖抬起头，接受了来自爸爸的礼物。
“这样，宁宁就不会再跑丢了。”
“乖，你永远是爸爸的宝贝。”
“来，闭上眼——”
迟宁顺从闭上眼，接受了印在额头的一吻。
忽地，潮湿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的焦灼。
迟宁从那种溺水一样的柔软中惊醒了。
沈池华半捂住他口鼻，“我在，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我会送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
沈池华声音很低，在大火中，几乎都要听不清了。
但迟宁分明地听到了最后一句：
“你要好好长大……然后，忘记这一切。”
＊
火势熊熊。
一路上，到处躺着身着实验服的尸体，以及早已残破不堪的实验品。
烈焰吞噬了一切。
但池华抱着他，突破一切，来到最后的台阶前。
只差最后几步。
台阶上，天光大亮。
迟宁仰望着那一线光芒，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火舌追逐着他们，身后热浪滚滚。
他感觉大脑也快要烧起来了。
……剧烈的痛苦。
只要跟着沈池华走出去。
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可是……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迟宁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梦里，他似乎变得很小很小，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抱在怀里，走在没有尽头的楼梯上。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前方出口是一圈耀眼的白光。
他想往后看，却被那人一把按回怀里。
那人的声音很哑，像是伤了嗓子，“宁宁乖，再等等……很快就结束了。”
他一向是很听话的，可是梦里的他却一反常态地挣扎起来，模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幼崽的反抗应该是不足一提的，可那人似乎很虚弱，在他的剧烈挣扎之下，踉跄一下。
迟宁大着胆子跳下去，跑下楼梯。
“宁宁！咳咳咳——”
迟宁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倒在楼梯上，看不清脸，可迟宁莫名觉得，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乞求的。
迟宁咬咬牙，不知名的信念支撑他继续往下跑。
无尽的楼梯被他抛在身后。
他奔跑着，摔倒，爬起，奔跑。
风声鼓噪着耳膜，火药味顺着风充斥他鼻尖。
他不知疲倦地奔跑，直到大火散去，世界虚无。
他站在最后的光处，摇摇欲坠，直到看到被吊在黑暗尽头的人。
光终将被黑暗引诱。
他一步步走过去，落入最初始的黑暗。
起初，他的表情是茫然的，脚步是迟疑的。
随后，他想起了一切，过去，现在，以及尚未可知的遥远未来。
他想起了刚才的大火，也明白沈池华想送他离开。
……他不知道，当初自己选择了谁。
但是现在，他只想选择诺弗勒。
风声喧嚣，他重新开始奔跑，将黑暗抛在身后。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在呼啸的风中，诺弗勒终于醒来。
那双鎏金一样的眼中，终于映出他追寻多年的身影。
“这次……你选了我啊。”
诺弗勒张开双臂。
迟宁扑进了熟悉的怀抱，终于感到了安心。
他抬起头，露出泪光氤氲的一双眼。
“诺弗勒。”
“我在。”
得到回应，迟宁哽咽起来，“你醒了啊。”
诺弗勒抬手，轻轻擦掉他眼角湿气，语气是难得的温柔，“辛苦你了。”
迟宁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
诺弗勒继续给他擦着泪，眼看着那双漂亮的眼都要肿了。
他有点无奈，低下头，亲亲迟宁眼角。
这动作实在是太突然了。
迟宁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眼角却泛起细密的痒意。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诺弗勒，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几下。
诺弗勒保持着这个过分近的距离，轻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我爱你，从诞生，到死亡。”
这句话，迟宁似乎等了很多年，又像是第一次发现，他们两人还会有这种可能。
世界一片漆黑，可迟宁却莫名听到有狂风呼啸过心脏。
他用力地眨眼，逼去眼中水意，却又在下一秒，溺在那一双深邃的金眸中。
细长的手指，无意识扣紧诺弗勒的领口。
而后，迟宁闭眼，献祭般吻上去。
世界再一次开始褪色，在光怪陆离中下坠。
但这一次，他们紧紧地拥住了对方——
他们在坍塌的世界中拥吻。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至死不渝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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