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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令人悲伤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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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这期间皇帝也没再出现过。
一切平静得过了头。
滁泽却习以为常,告诉迟宁:“皇帝一直都这样,没人能摸清他的心思,上将也对此毫不关心。”
这两天所有人都很忙。
迟宁一方面要申请随军雌性的名单,另一方面要安抚贺年的情绪。
他这时候真心实意地羡慕起了上将的性格。
如果是上将,恐怕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贺年带走了。
虽然落人口实,却也快意得很。
滁泽听了他这想法,懒散笑道:“这样挺好,就是死得早。”
迟宁:“……”
他想了想,为免滁泽在这种特殊日子里乱说,到时候还是把他塞回机甲里吧 。
这几天季绍风也算是忙得三头打转,让迟宁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好在这样的时间很短暂。
一转眼,就到了送行的时间。
滁泽的本体,即那个大块头机甲,也需要上军舰。
他很自觉地把自己塞进了机甲钮。
此时,军用舰场上人山人海。
人们举着各式各样的旗帜,兴奋异常。
迟宁到场时,都被他们吓到了。
他有些迟疑地停住脚步,问:“你们帝国的军事行动,都是这样的吗?”
也太不保密了吧?
滁泽代入迟宁的思维,思考片刻,才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帝国一向全民皆兵,信息安全也做得不错,像这种等级的军事行动,是公开的。”
“而且,也可以起到震慑前线的作用。”
得知答案的迟宁若有所思,被滁泽引着走进了专用通道,低调进入军舰。
军舰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工作。
滁泽通过光脑的私密模式给他指着路,他也趁机默默记下路线。
外面忽然安静了一瞬,旋即又欢腾起来。
是皇帝来了。
迟宁敛下心绪,出去应付皇帝。
布兰登正在视察军舰的检查工作,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意。
他见了迟宁,依旧亲亲热热,仿佛前几天的摩擦都不存在。
迟宁照旧冷着脸,却又担心他背后作乱,随行一路。
很快就要到出发时间了。
但是随行的雌性还没来。
看来皇帝打算硬拖时间,装作没看见第一军团的申请了。
迟宁准备像之前商量的那样,将季绍风留下来,暂时照顾一下贺年。
毕竟季绍风与贺辰关系不错,贺辰出任务时,往往会拜托季绍风代为照料贺年。
迟宁默数着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皇帝已经在舰口,视察完了军舰表面的检查准备工作。
他自然而然地上了军舰,开始巡视内部。
还有十分钟。
迟宁连通了季绍风的通讯,让他先留在帝星。
皇帝不紧不慢地走到训练区。
他看着训练区摆放的设施,显得兴趣缺缺。
“将军该换一些军备了。”他不赞同道。
迟宁言简意赅:“军费紧张。”
还有五分钟。
季绍风已经离开了军舰,正通过专用通道离开。
还有三分钟。
皇帝重新回到了舰口,正交代着一些废话,表明自己对诺弗勒的重视。
季绍风忽然请求通讯。
迟宁心一沉,只怕是出了意外。
他打开私密模式,接通通讯。
舰口信号不好,卡顿片刻,才重新亮起。
与此同时,喧闹的人群忽然静止了,他们自发地向两边散开,露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一行人以称得上缓慢的速度前行。
迟宁的视线随之被吸引过去,耳边传来季绍风的汇报声:“任务结束。随军雌性——贺年和杰森即将抵达。”
“好。”迟宁挂断通讯,看着那一行人走近。
最前面的两人正是杰森和贺年。
贺年身体还没恢复好,靠在轮椅上,用毯子遮住身体,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他身后推轮椅的正是杰森。
杰森的形象与大众认知中的雌性不太一样。
他留着短发,身体强壮,乍一看还有些粗犷。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脸心碎的医护人员和雌性保护协会成员。
他们看上去欲言又止,简直就像是送羊入虎口的放牧人。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迟宁转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皇帝身上。
“上将,我期待你带来的胜利。不要让我失望。”
“你所求的,我同意了。”
皇帝说完,笑意渐深,主动为两个雌性让开位置。
杰森推着贺年,路过他们时,朝两人微微点头,径直进去了。
军舰开始微微震动,这是军舰准备起航的信号。
皇帝带着人下了军舰,站在舰口最前,看着军舰缓缓升空。
迟宁透过隔板看着他。
皇帝的态度太奇怪了。
既然已经同意了第一军团的申请,那为何还要让两个雌性在最后才赶来?
还是说……
迟宁将目光移到皇帝身后。
是为了做给民众看吗?
等军舰平稳后,迟宁依照升空前雌性保护协会硬塞给他的指南,前去安抚两名雌性。
两人的房间位于军舰最深处,四周无人,十分安静。
迟宁先敲响了贺年的门,半晌没听到回应,便转头去找杰森。
这次,门很快就开了。
杰森站在门口,看到是上将,并不意外,侧身请他进来。
迟宁站在门外,觉得有些不妥。
毕竟他现在是个雄性。
杰森似乎明白他的顾虑,再侧开一点,道:“贺年在里面。”
迟宁进去了。
屋内明显还没有收拾过,贺年坐在床边,抬眼看向门口。
迟宁依照来之前看过的手册,问道:“你们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下一句是“第一军团将尽一切努力完成你们的要求。”
但迟宁想想诺弗勒的人设,实在是说不出口。
杰森似笑非笑地倚着床头,“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是来陪年年的。”
“毕竟我呀,”杰森有些轻浮地朝贺年吹了声口哨,“最忍不了的,就是看到你们这些可恶的雄性把可怜的小雌性逼入绝境了。”
迟宁很少见到杰森这样的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杰森确实很少见——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自成年以来,九年,他总计拒绝了47个匹配对象。
成功晋升成了匹配局局长心中老大难。
杰森见迟宁没反应,挑眉问:“你没什么想说,或者解释的吗?”
迟宁摇了摇头,只道:“你误会了。”
他看向贺年。
贺年保持着沉默,一声不吭地望着迟宁。
“……”迟宁垂眼,不太敢看他,“如果有事,你随时来找我吧。”
迟宁出了门,没走多远,就听得身后一声轻响。
他回头,见贺年追了出来,正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走向他。
贺年看上去随时就要消散了。
可他始终坚定地,一步步走向迟宁。
“诺弗勒将军,”贺年请求道:“我想留在星之海。”
迟宁沉默片刻,看着他病弱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他闭了闭眼。
“是我把你从帝星带出来的。”
迟宁沉声道:“我有义务把你完完整整带回帝星。”
他避开贺年的视线。
迟宁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他不能让贺年送死,也不能让上将背上这个罪名。
走廊静默了。
贺年依旧注视着上将,半晌,才轻声地、有些恍惚地说道:“我看到我的匹配结果了。”
迟宁猝然抬眼,撞入贺年空茫的眼。
贺年保持着那种茫然失措的表情,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了何方,又看到了谁。
迟宁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感觉到自己在很用力地吐字:“……你想干什么?”
这一次,贺年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可以找到我哥哥——只要,只要他还活着。”
贺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
他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试图藏起发红的眼眶。
迟宁听到了那一声短促的哽咽。
“我答应他了,我答应他了,要等他回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我也答应了,等我回去就接受二次匹配,接受一切结果——求您了,上将,求您了!”
贺年挣扎着,想要去抓迟宁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希望。
上将的战斗本能被激发,迟宁下意识一闪,躲开他的碰触。
这让迟宁自己都意外极了,他想重新给这个悲伤的少年回应,可贺年退后两步,突然弯下腰,捂住眼睛,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们都拒绝了对方。
在这困兽一样的呜咽声中,贺年忽然转身,落荒而逃。
他穿过走廊,白色的过道被抛在身后,他跑得越来越快,直到风鼓满了衣袖。
是军舰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吹拂的模拟风。
身旁传来响动,是杰森追了出去。
风为他们关上了门。
迟宁还站在房间门口,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他也快要哭了。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现在是上将,是整个军团的依靠,是贺年唯一的希望。
他好想答应啊,好想满足贺年的心愿啊。
可他不能任性。
迟宁想擦眼泪,可抬手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流泪。
他木然地站着,凭借着肌肉记忆原路返回,走回了那个尚显陌生的房间。
滁泽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想回家了。
迟宁抓起光脑,搜索伊甸星的坐标。
一无所获。
偌大的地图上,他的家消失了。
迟宁呆呆地握着光脑,他感觉眼泪快要流下来了。可事实上,雄性的身体构造决定了他们难以流泪。
他枯坐了不知多久,耳畔忽然一声脆响,搅碎了平静。
是光脑跳出了一条提示。
他手指僵硬,半晌才点开:
是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诺弗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