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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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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复生后变得很小,又细又嫩的一条,围在林观音的手腕上就像是一个翠绿的手镯,和她身上青绿色的衣裙对应,一点也不违和。
他们北上得先坐船渡过淮河。
白虎又变成了幼虎,为了能塞进他们租用的小船,它变得更小,缩成了一只猫大小,这下就连船家也说这只奇怪的老虎是指可爱的猫咪了。
它乖巧的伏在林观音的脚下,耳朵一颤一颤的,听着张之维和船家说话,林观音不时抚摸它的脑袋,撸虎的手法不错,白虎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它偷偷往林观音那边缩了缩,挨得更紧了点,要再进一步,张之维便会提起它的后颈往外扔。
上一次是船尾,下一次说不得就是湖里去了。
它当然会游泳,但它可不想平白无故下去游一游。
林观音他们乘坐的是一叶小舟,渡船的船工吹着号子,在整个江面散开,她和张之维坐在船上,感受到风流动的方向,张之维伸手两指轻轻夹起一枚飘在空中翠青的叶子,然后反手送到林观音眼前。
林观音接过后,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看清楚上面茎叶的纹路,眉眼弯弯,牵着张之维的手,将那一枚绿叶轻轻放在明镜一样的江面上,江面上闪过粼粼波光,他们一同放下绿叶,湖面下潜行的江豚忽然越起身体,露出又滑又亮的头,小而黑亮的眼睛盯着张之维和林观音,发出了“噗”地一声,接着又坠进水里,和江水相撞,又是“啪”地一声。
白虎懒洋洋地抬起头,鄙视地看那只江豚犯蠢,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准备睡觉。
江豚的动作溅起一大滩水,因为张之维立下的金光咒的阻拦,水渍滑下来,又掉进了水中,无辜被波及的船工沾了水,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张之维问他在笑什么,他说:“这条豚前些年被人救过,非常亲人,我们出来总是会被它戏耍着泼一身水,它在跟我们玩呢。”
玩?
玩水吗?
张之维笑了笑,心想,还真是单纯到可爱的想法了。
他入世入的够深,苦难也好,热闹也罢,阴谋诡计或是热血赤忱他都看尽了,看得都有些厌了。
事实证明,他能做的太少了,宏大又苍茫的人世里,他微小得如同微尘,微不足道,放眼天下,他力所能及的似乎只有龙虎山以内的地方。
超脱人世或许做不到,可放下……
他看着身前抚摸江豚的林观音,心想,他也许现在可以做到了。
耳边听着船工的号子声,他牵起林观音的手,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就着自己的衣袍擦了擦林观音被江水弄湿的手,心里想说,要是能再成一次亲就好了。
他们告别了船工,到了河岸对面的地方。
张怀义几乎销声匿迹,他们要找张怀义实在是太难了。
张之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这位师弟,他若下了山,他究竟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要找他,还得跟着追杀的人后面找。
他们先是入住了一家客栈,乱世里在荒郊野外开着客栈的地方明摆着要说自己是有问题的。
张之维他们方才路过一个小镇给林观音买了一个幂篱,白色的纱遮住了她的脸,他们进客栈的时候,感受到一瞬间灼热的眼光,在林观音看过去时,又全都消失了。
张之维属于修行中人,听力远超常人,听到了他们压低了声音,在说:“那是谁?天师府的人?”
“不一定可能是武当的人。”
“可周圣早就消失了……你说他的目标跟我们是不是一样的?”
“你是说,张怀义?”
“对。”
“那他是田晋中还是张之维?”
“肯定是张之维。”
“张之维?!那我们怎么办?”
……
张之维假装没听见,在柜台上放下几枚铜板,对着柜台穿着普通的人,和善地笑道:“老板,一间上房。”
那个人浑身紧张地绷着,警惕地盯着张之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然后注意到张之维身后藏着的林观音,视线还未落实,张之维便敲了敲桌子,他心里一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张之维再度催促。
他哦了声,表示听清了,然后招呼客栈里的“伙计”把他们送去楼上的上房,客栈里的客人不知有几个是真的来这里住店的,有几个余光扫到了他们的背影。
林观音如芒刺背,忍不住想要往后看,被张之维拽着手,低声劝道:“别回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林观音微微点头,紧紧握住张之维的手,埋头向上走。
他们走到屋子里,伙计殷勤地为他们打开房门,不要钱地往外掉吉祥话,不时偷偷看向林观音,张之维往左一偏,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眯起眼睛,警告似的盯着伙计。
那人心道,张之维虽然不知道从哪拐了个女人,但至少有了软肋,好下手了很多。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怀着打算,下楼了。
张之维把林观音拉到房间里。
林观音一进屋,就走到床边,铺开被褥,发现可以用,松了口气,而张之维则将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观察楼底下的人,轻笑了一声:“阿音。”
林观音被他唤了一声,心里感到有点奇怪,但还是走到张之维身边,被他弯腰亲了亲脸颊,她心里很开心,抚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听他问:“你想不想要拿把趁手的武器?”
?
“枪。”
张之维声音压的很低,靠在林观音耳边,单子音被温热的热气送到耳朵里,她被刺激的耳朵直接红了,捂住耳朵,抬头望着张之维,见他戏谑地笑着,又问她:“想要么?”
林观音捂住耳朵,诚实地点了点头。
*
张怀义如今的身份,天师府不好大张旗鼓地出手,而客栈的人也顾及着天师府不敢轻易对张之维出手,两边都没动作,但都蠢蠢欲动。
林观音手上的伤好了,被张之维拆了绷带,一圈圈地撤掉,露出手心,手心处横贯着一条淡粉色的伤痕,以后可能会变得更浅,但这条线是会一直留着了。
张之维捏着林观音的手,粗粝的手指划过她的手心,暗叹了口气,林观音注意到了,她比划着跟他说没事。
张之维对此不可置否,转而谈到客栈的事。
“他们铁定是盯上你了,接下来你会很危险,”他顿了顿,又说,“但也会很安全。”
“因为我,他们可能会抓你,但也因为我,他们不敢动你,你可能会成为牵制我的人质。”
林观音抓住他的手,皱起眉,她不愿意成为拖累。
张之维却笑:“没关系,如果真的不小心被抓了,你就以保护自己优先,我嘛,不用管。”
“阿音,”张之维对着林观音关心的眼神,轻声道,“你的性命最重要。”
林观音认真地点点头。
[我记住了。]
张之维说的很准,就一个换药的缝隙,林观音就落入了敌手,她听从了张之维的要求,没有反抗,安静地落在敌人围聚的中心,任由他们如何喧闹着让张之维说出张怀义在哪,也不动作。
张之维很满意,他配合地举起双手,把药碗推到桌上,让他们帮忙递给林观音。
质问的话一顿,他们面面相觑不晓得张之维要做什么。
“张之维该不会要耍诈吧?”
“诶,那你们可真高看我了,我张之维天性愚笨不会耍诈,我身边这位姑娘受了伤,需要定期喝药,可不要误了时辰。”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不敢冒险啊。
他们正纠结呢,一直安静配合的林观音忽然动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做的坦荡又理所当然,没有人注意到异常,直到她端起药碗,大家才注意到林观音已经喝起来了。
“她什么时候到那的?!”
“不知道啊!!”
“废物!她一个不会武功的都能破我们的……”
“别骂了,人家也没刻意去破,她就单纯走过去拿了个药碗,”他指了指林观音现在的位置,“她这不是走回来了吗?”
“……”
“这人怎么回事?!!”
“她或许……只是想按时喝药吧。”
……
众人一阵无言。
王子仲开的药比较温和,但喝起来还是挺苦的,林观音一边喝,一边皱眉,喝到后面甚至放下药碗,打算缓缓再喝。
张之维看到了便立在远处扔了颗糖给她。
众人如临大敌,跟在战场上接炸药包似的,一哄而散,林观音双手支开接到了糖,打开手掌,撕开糖纸,发现是金陵城时张之维常给她买的奶糖,不晓得在这荒郊野岭里他去哪里买的糖。
她吃了糖,奶香味压住了嘴里的苦药味。
张之维若无其事地问她:“还苦吗?”
林观音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她摇头的一刹那,她浑身被罩上了金光咒,她四处张望,见张之维一掌拍飞了其中一个人,然后把人扔到她身后,把堵在她后头的人也给打伤了。
她提起裙子,朝他那边跑过去,一边跑,身后追着她的人一边被金色的长鞭打开,飞得四扬,林观音看也未看,专心致志地跑到他身边,然后在他身旁立定。
张之维端着药碗,让她把没喝完的药继续喝完了。
林观音接过药碗开始喝,边喝边看张之维打人。
这些人大都是追杀三十六贼的“正义之师”,天师府说到底也是名门正派的魁首,做事不能太张扬,而且张怀义这事,天师府的位置处的也很尴尬,因此,对着他们,张之维也不好下杀手,只能简单地教训一下。
顺便,咳咳,打个劫啥的。
一大帮绿林好汉被张之维倒吊起来,悬在客栈的房梁上颇为屈辱,他们晃来荡去,都是门派里的好手,落到张之维的手里竟然要经手此等对待,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张之维无所谓,反正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为倒吊,他们身上的东西全都掉出来了。
叮铃哐啷直响。
张之维东挑西选,从中找到了一早看好的两把手/枪,朝林观音招招手,林观音便跑过来,蹲到地上,摊开手,被张之维郑重地送到手中。
“喂,那是我二哥花大价钱给我买的!张之维,你抢人东西,你不要脸!!”
那个人包得跟只蚕蛹一样,激动地蜷来蜷去。
张之维见状非常满意,他跟林观音说:“看来这枪确实不错。”
林观音点点头。
“张之维,我要告诉老天师,你对友派大打出手!”
哪个友派?
张之维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你要告状啊,告呗。”
告状也是白瞎。
天师府是一脉相承的护犊子。
“你!”
“张之维,”这回说话的人要严肃点了,他说,“你跟我们一样是来追杀张怀义的嘛?”
“屁!他来追杀张怀义?!哼,他们师兄弟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对!张之维根本就是同流合污!想要包庇张怀义!”
张之维没什么回应,林观音从地上捡了几块银锭径直往那几个骂张之维的人的脸上砸。
个头不大,力气不小,只砸的人头冒金星,头破血流。
别说,她明明蹲在原地,一动不动,扔的倒还挺准的。
他们见林观音一砸一个准,言辞总算不敢太过激烈了,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张之维见状不由得笑出声,偏头看了眼威风的林观音心想,阿音,真是出息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