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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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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音醒来时有些茫然,而田晋中和她一样茫然。
他记得自己是在回龙虎山的路上遇袭的,但是具体内容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你是?”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遇袭的,自然也就不认识林观音。
而同样的,林观音也不认识他。
林观音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田晋中有些尴尬,忙行了个礼,自我介绍:“我是天师府的田晋中。”
听到“天师府”这三个字,林观音瞪大眼睛,急着爬起来,东翻西找从灶房找出一锅水,然后舀了小半碗水,蘸了蘸,噔噔噔地跑到田晋中面前。
田晋中看她那么急,有些奇怪,心想,他又不会跑了,跑那么急作什么?
林观音端着碗跑过来,她动作太大,碗里的水都被她荡出来了,田晋中不幸被泼了一脸,他有点懵,抹了把脸,然后看着林观音在地上写:[我想去龙虎山找之维,你能带我去吗?]
“你是?”
[林观音。]
这回轮到田晋中瞪大眼睛了,他问:“你是人是鬼?”
[是鬼。]
!
[也是人。]
?
欸,等等这个对话怎么有强烈的既视感,他难道和林观音认识吗?
而且……他和林观音一起被丢到这里。
该不会被人清除了记忆吧?
嘶,哪有那么诡异的手段?
田晋中摇了摇头,就见林观音继续写:[我想找之维。]
“师兄跟我一起下山找怀义师兄了,他不在龙虎山。”
等等,为什么这句话,他也觉得很熟悉?
他眼见着林观音又要写,甚至学会了强答:“你要直接去龙虎山等他?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林观音的手停住了,抬起头看着田晋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村庄离龙虎山很远,他的记忆就停留在被人追杀的地方,那说明他们目前的情况很危险,田晋中想了想决定走山路,一路疾行回龙虎山。
不过……林观音的脚恐怕受不了。
得去镇上给她买双鞋啊。
虽然镇上人多口杂的,但总不能让林观音光着脚跟他走吧?
田晋中虽然穷,但是买鞋的钱还是有的。
于是,他跟林观音商量着先给她去买双鞋,林观音没有意见。
城镇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林观音脚边的小老虎跳了跳变成了大老虎,巨大的一只白虎,差不多要到田晋中胸口那么高。
田晋中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虎,心道,就算武松在世也不定能打倒这只老虎啊。
白虎蹭了蹭林观音,低吼着,田晋中以为它要吓唬人,结果林观音跟他解释,白虎只是在撒娇。
怪、怪吓人的。
林观音坐到了白虎身上,跟着田晋中一路赶到了城镇上,路途遥远,赶到镇上的时候已至黄昏,趁着市集还没散,田晋中带她去买了双鞋子。
白虎这时候变成了一只幼虎,窝到林观音的怀里,一动不动自动当一只玩偶。
可是……
“妈,姐姐怀里的老虎会眨眼睛!”摊贩是个中年妇人,带着个年幼的娃娃,娃娃东张西望注意到了林观音怀里的老虎。
这可要把他妈吓死了,她做生意没空管他,朝着他背上糊了一巴掌,直接把调皮的小娃娃给打哭了,但他妈忙着跟田晋中讨价还价,他吵任他吵,反正市集里吵得很,也不差她家孩子几嗓子。
林观音被吵得的耳朵疼,听不到除小孩儿哭闹外的声音,可她抱着白虎,又不能把它放开,想了想,让怀里的小老虎装死,跟小孩儿摆弄家里的小白虎。
白虎生无可恋地被林观音抱着跟舞狮似的晃来晃去。
小孩儿被吸引了注意,倒是不哭了,但他想伸手摸一摸白虎。
这可摸不得,真摸了,白虎就真发脾气了,别酿成惨剧。
于是,林观音抵住他的头,不让他爬过来。
而在她身后,某个很远的地方,有个形容潇洒的道长停在了某个饰品的小摊前。
里面汇集了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被小贩夸得天花乱坠,甚至跟他吹嘘有几个是外国飘来的洋玩意。
道长笑着听他说,一边笑,一边翻看上面的小玩意,然后在角落里看到一枚银簪。
见他拿起银簪,小贩很有眼色,赶紧吹他这簪子又是从哪哪哪带来的,一枚银簪都能往上数三代祖宗,数到早亡了的大清。
“真的,宫里面的娘娘还戴过呢!”
道长反问:“那这些娘娘是不是早作古了啊?买着死人用过的东西,不嫌瘆人的吗?”
“道长有所不知,”小贩赶紧转了话头,话题峰回路转,“这是宫里面的娘娘赏出来的哪能一直跟着她呀,这宝贝啊,东转西转,终究还是要跑到有缘人手里的。”
说着,他还跟着道长挤眉弄眼,明示这位道长就是传说中的有缘人。
道长笑着看他,半晌转了转那枚银簪,摸出钱递到他手里,小贩喜笑颜开,心道,今日总算骗到一个冤大头,却不想道长早就看穿了他,他一边拿着簪子一边说:“这成色其实不行。”
小贩愣了愣,忙道:“道长,您别这么说,天地良心,我可绝对不会骗你,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啊!”
道长点了点头,肯定道:“你这话说的很对嘛。”
小贩:“那可不!”
唉,算了,他看着小贩讨好的笑脸,心道,人家做生意怪不容易的,就别揭短了。
做冤大头就做呗。
反正买了个开心。
他收回银簪,见天色已暗,就打算找个客栈暂时休息。
等林观音终于哄好孩子,田晋中也终于砍价完毕了。
他也不容易,下山就带了那么点盘缠,为了省钱,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中间遇到追杀,还不知道掉了多少钱呢,身上就那么点钱,还得挤出点今晚和林观音在镇上的住宿费。
田晋中兴奋地拿着鞋子,给到林观音手里,让林观音穿上试试。
林观音一路上都被白虎背着,就在镇上走了几步路,脚底没多脏,能直接穿上鞋子,只是刚一穿进去,她发现着实是有点太好穿了。
田晋中看着她,站起来,抬了抬脚,那鞋就十分顺滑的掉了下来。
“……”
鞋买大了。
田晋中捂着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
现在去换鞋,人家肯定也不认了。
他蹲在地上当蘑菇,哎,太失败了,早知道就让林观音试一试鞋子了。
哎,他怎么这么失败。
哎,他好没用。
呜呜呜,钱已经花掉了。
都够买几个馒头了。
田晋中万般后悔,林观音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示范着走了几步,确实走起来还好,就是跟只鸭子似的,圾着鞋子,拖拖拉拉的。
呜,我田晋中太没用了。
眼见着田晋中要在地上画圈圈哀悼他失败的人生,然后挖个坑,就地把自己埋了。
林观音陪着他蹲下来,在地上写:[没关系,总比没鞋穿好。]
呜,她竟然说的很有道理。
有总比没有好吧。
田晋中终于站了起来。
*
他们一到客栈,就感觉怪怪的。
林观音蘸了蘸清水在桌上写:[前面的几个人一直盯着你。]
田晋中暗暗点头。
别说前面几个人了,他怕是这个客栈都有问题。
他们图便宜去了家镇外的客栈,这里的人烟远不及城镇里面,一发现有问题,田晋中觉得就连打瞌睡的掌柜都有问题。
他悄声说道:“杯里的水不能喝了。”
林观音点点头。
“馒头也别吃。”
林观音顿了顿。
“你吃了?!”田晋中忍不住拔高声音。
林观音迟疑地点点头。
不能怪她,她跟田晋中走了整整一天,早就饿了,况且她自小都是作为普通人长大,警惕性没有田晋中这种自小就处在江湖中的人强,人家端了馒头,她自然就吃了。
田晋中这话一喊出来,别说旁边的林观音了,就连村口耳背的二大爷都能听见。
本来偷偷观察他们的几伙人,一下子站起来,狞笑道:“哼,既然都被发现了,兄弟们也不必装了。”
“田晋中,张怀义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
他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现的!
再来一遍好不好?
田晋中有点崩溃,他来客栈是来睡觉的,不是来找死的。
林观音怀里的老虎跳下来,迅速变大,威风地嗷了一声,差点把这里的房顶给掀了。
趁着他们被白虎吓傻眼,田晋中拉起林观音就跑,结果他跑地太快,林观音穿了双大鞋,根本跟不上,才走到门口,便啪唧一下掉到地上。
鞋还做了个优美的抛物运动,砸到了客栈里面。
林观音爬起来,结果只剩下一只脚有鞋子了,她转过头,望着客栈里的鞋子表示惋惜。
田晋中砍了好久的价才买的呢。
虽然,买大了吧。
田晋中赶紧把她拉起来,说:“别看了,快跑吧!”
然而,林观音这一摔成功把最佳的逃跑时机给摔掉了。
客栈里虽然有几个被白虎咬死了,还有一两个有了可趁之机,越过恐怖的白虎,跑到他们这。
田晋中还应赴得过,亮起金光咒就跟他们开架。
可是他还没有随意到可以一边打架,一边护着林观音。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观音被人架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敌人已经拿着刀架在林观音脖子上了。
“田晋中,张怀义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田晋中很抓狂,张怀义跟他说的东西,是能到处乱说的吗?
白虎见林观音被抓愤怒地扑上前,然后敌人刀架地更近,隔开了林观音的脖子,画出一条红线,白虎被迫停下了脚步,狠狠地低吼着。
“御兽师?”抓她的人很是嚣张,“就算你御的是灵兽,自己不行还是不行。”
林观音讨厌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于是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锋锐的刀,利刃瞬间割裂了她手上的茧,林观音眉头都没皱一下,紧紧抓着刀,往外怼。
“怎么?你想抢我的刀?”
林观音不发一言,继续抓着刀,刀已经将她整个手心都割开了,伤口深可见骨。
“既然如此,我就砍掉你的手吧。”
林观音双手拽着刀,他便使不了,就算林观音会被砍掉双手,可在之前他要不了林观音的命,那也就不能再威胁田晋中和白虎。
可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天空忽然降下一个碗,破碗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碗里酒也洒出来。
酒水还未彻底撒完的时候,凭空降下了一条金色的线,绑住林观音身后人的脖子,将他生生吊了起来,那个人完全没有防备,就这样吊在半空中。
他被勒住了脖子,感觉自己快要被掐死了,赶紧去抓脖子上缠得极紧的细绳,可那绳子又不是真的绳子,只是金光咒而已。
他怎么抓也不法,痛苦地在半空中挣扎。
“晋中啊。”
客栈里忽然传来争斗之外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从容又懒散,本该如这春天一般温暖,可在敌人耳里却如刚过去的深冬,让人心底发凉。
客栈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摁上了静止键。
而林观音也愣住了,她呆呆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她寻觅已久的人,慢悠悠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边走边说:“这修行呢,还是要灵活一点。”
“比如,金光咒也可以这么用。”
说着客栈里凭空生出一个金色的球,将几个人团团围住,而球体越来越小,他们越来越挤,感觉随着球体的缩小,他们的身体也挤成一团,快要被捏碎了,不由得高声尖叫。
但这些声音都被那个人隔绝在金光咒里面。
林观音张了张嘴,又比了比手,发现怎么都无法表达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急得哭了出来。
可是,她连哭泣的都是无声的。
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哭。
她从未因为自己的哑疾有过什么抱怨,她知道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可在这是她却痛恨自己说不出来。
她喊不出自己的名字,更喊不出张之维的。
要是错过了该怎么办啊?
她如今换了模样,又死了这么多年,张之维不认识她怎么办呢?
她好不容易遇到这世上最好的人,可是在死时不能向他好好道别,如今也无法跟他相认。
她……
她该怎么办呢?
耳边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眼里只注意到张之维。
张之维一点没变,又变了许多,他头发长长了,扎了个团子,碎发在头上张牙舞爪,鬓边也落下几根头发,显得恣意又潇洒,和以前是一个样子,可是他又不是之前的张之维了。
他明显沉了下来,即便穿着隔绝尘世的道袍,还是满身烟火味,桀骜不驯的人松弛了下来,再不是以往远离尘世的修仙客了。
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却像是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真正融于这尘世间了。
林观音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然后越走越快,到后面甚至跑了起来。
张之维转过头,终于注意到了向他跑来的林观音,看上去有几分面熟,他想细究那双眼睛,可林观音哭得泪眼模糊,让他看不清楚。
林观音扑过来抱住了他。
张之维皱着眉,想推开她,结果被她抓住了手。
她两手的伤口都深可见骨,弯曲不得,但她硬是忍着剧烈的疼痛,用沾满血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她写的很慢,每一笔都疼得颤抖,以至于平时写字的笔锋全没了,只余下来不成形状的字。
张之维掌心的纹路被她手心里血填满了,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她手里的血还是张之维的。
[之维,]她写道,[我是阿音。]
张之维震惊地看着她,然后眼见着她走了两步,忽然摔下来,闭上了眼,栽倒到他怀里,和噩梦中的一样,她浑身都是血,呆在他怀里。
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