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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盖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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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音醒时发现自己被强行穿上了一身嫁衣,身旁站着几个笑盈盈的小丫头,说:“夫人和夫人真像呢?”
什么?
小丫头不知道她不会说话,以为她只是对掳来这里很害怕,便温声道:“司令本要娶孟姑娘做第十三房姨太太,但是孟姑娘婚前暴毙了,谁也不敢在司令最开心的时候得罪他……”
所以就找了长得像孟姑娘的林观音来代替吗?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和另一个人完全一样。
一旦揭开盖头,承受司令怒火就是被掳来替嫁的林观音!
林观音明白了,她在她们轻松的笑容中,扯下了那一枚枚华贵的珠串,乒呤乓啷地,首饰掉了一地,把她们吓了一跳,心惊肉跳地捡起砸到地上的珠串,不知是训诫还是劝导。
她们明明长得那么不同,却又长得那么相似。
不一样的脸,却是一样的嘴脸。
“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怎么做?
林观音哪里做错了呢?
她忽地坐起来,猛地推开这一个个挡在身前的小丫头,却忽然发现张之维给自己的银簪不见了。
她脑子一空,拿起桌子上锋锐地剪刀就往拉她的人脖子上捅。
小丫头立马被身旁人拉开,但还是被划开一道深深的痕迹。
屋内骤然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林观音立在原地,用一只手堵住自己耳朵,这些尖锐到令她恶心的声音,让她想起那个讨厌的堂妹。
“夫人,杀人啦!”
“夫人,杀人啦!”
……
她们这么喊着,就像林观音真的杀了人似的,但只有以前的林观音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如今的她眼里只有自己所在乎、所珍视的东西。
她摊开手,无声地说了一句:[把我的银簪还给我。]
丫头们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她们要去搬救兵。
对!
她们治不住,还有的是人治林观音。
她们逃跑的间隙,林观音翻找了梳妆台所有的饰物,最后竟然是床底的痰盂边找到了那枚银簪。
她视若珍宝的银簪,却被她们弃若敝屣。
她小心翼翼地把银簪藏在怀中,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打算从这里跑掉,可刚出门就被一堆带着枪的人拦住了。
他们虽然和小丫头们完全不同,可说的话是一致的,他们就像个木偶一样,只会重复一句台词:“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哦。
他们多了一句。
“司令知道了,该多伤心呀。”
林观音只觉得恶心的很,她捂着胸口的银簪,冲到屋内,推开门窗,然后跳了出去,外面是个池塘,一跳下去便是冰冷的水,林观音不会游泳,一落水就会溺死。
如果逃不出去的话,那么她宁愿溺死也不会去当别人的妻子。
她不要别人安排给她的丈夫,她更不要去当别人的奴隶。
她是自由的人,她可以自由选择她的人生。
而且,她已经选好了。
她有丈夫,她亲手选的。
这世上最好的人,张之维。
就算死,她也不会去遵从她不愿意遵从的命运。
但林观音敢死,他们这些人却不敢林观音去死。
她若是死了,残暴不仁的司令就会为了心中的“爱”让他们所有人死。
于是,她被救起来了。
她又一次被换上了新的嫁衣,但这一次,她们怕林观音又发疯,动也没动她死死捏在手里的银簪。
他们捆住了林观音的手脚,从一开始的颐指气使又变成苦苦哀求,他们跪在地上求她:“夫人,求求你,好好嫁给司令吧,你不嫁,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他们想用他们的性命去绑架林观音的人生。
可是,林观音是慈悲,不是没有原则。
她想要自己的人生,想要和自己选择的人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她宁可回去做一只鬼。
即便被捆住,她也会拼尽全力,用各种方式逃跑。
于是,在她第三次逃跑后,她被人用枪打到了腿上,然后重重摔到地上。
他们因为林观音再也无法逃跑而得意洋洋。
他们说:“夫人啊,司令府大着呢,您就算爬一天也爬不出府门。”
她又一次被人盖上了盖头。
她讨厌盖盖头,上一回拜堂成亲,因为她那个病秧子未婚夫起不来,她实际上是和一只鸡拜的堂,家里没有多余的弟兄,所以当时林观音盖着盖头失去了世界,却没有人牵引着她,她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
她讨厌火盆,但是婆家要求,所以她跨了。
她讨厌台阶,但是婆家有,所以她踏了。
她讨厌门槛,可是婆家立了,所以她也越了。
她走的那么小心,却被人笑话小家子气,扶不上台面。
可若是能揭了她的盖头,让她看清这个世界,她如何不能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活着呢?
谁给她这个机会了呢?
没有。
一个也没有。
他们只让她跪下。
跪别人的祖宗,跪别人的父母,跪一只畜生。
然后再为了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去死。
林观音厌恶别人给予的婚姻,更厌恶别人强行塞给她的人生。
她想要自由的活着,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若是不能,她就去死。
她紧紧捏住张之维送给她的珍宝,决定那位司令只要进门掀开她的盖头,就刺死他,然后逃不掉的自己就自戕。
她闭上眼,和心里的周莲说:[对不起,我若实在活不下去,可能会死。]
周莲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她和林观音的想法是一致的吧。
她等了许久,门最后还是开了,林观音紧张地挺直背,被打中的小腿只简单处理了一下,被打穿撕裂的肌肉,在她紧张之后绷得更紧,也更疼。
可疼痛让她清醒。
她冷静地估算来者的脚步声,心里推测他会在什么时候走过来,有什么时候会掀开自己的盖头,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准确无误地刺穿他的心脏。
一击毙命。
那个人走了过来,脚步声似乎有些熟悉,但精神高度紧张的林观音注意不到那么多。
她想的只是如何杀掉即将过来的这个人。
杀掉今晚掀开她盖头的“丈夫”。
那个人躬下身,伸出手,轻轻捻住了她的盖头,一点点慢慢地掀开。
林观音的下巴,嘴唇,鼻子,慢慢露出来,而被盖头遮蔽了的天光也在慢慢重现。
林观音眯起眼睛,感受到了微弱的烛光。
就是现在!
她不顾小腿上的伤,猛地站起来,用手里银簪死死扎进了那个人的胸口。
那个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做,完全没有防备的受了这一击,闷哼了一声,但他并未如林观音预料的那般,立即反抗,或者立即推开她。
他反而将林观音抱的更紧。
林观音终于觉得不对了。
她浑身颤抖着,被那个人温柔地彻底掀开盖头。
张之维的脸便在闪烁的红烛之中,显现出来。
悔意如滔天浊浪,奔腾而来,林观音顿时心神大乱,眼里迅速积起泪珠,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她凭着模糊的视线,去小心翼翼地去抓她刺向张之维胸口的银簪,她浑身颤抖着,怎么也抑制不住。
是啊,怎么能抑制得住呢?
她是凭着一颗杀心去下的手,这一枚一定伤到了张之维。
不,张之维或许会因此而死。
“……”
林观音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甚至连因后悔而悲哭都做不到。
她是个何等的废物啊。
她是个何等的愚蠢啊。
她竟然亲自下手杀了这世上最好的人。
张之维看到她眼中激烈的情绪,他叹了口气,将不住流泪的林观音抱到怀里,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哄道:“阿音呐,你别怕。”
可林观音此时已陷入魔怔之中了,她盯着张之维胸口的那枚银簪,似乎快要疯了。
于是,张之维将那枚银簪亲手拔了出来,愣是忍着疼,没喊出声,然后拿着那枚银簪,倾身像第一次为林观音戴簪一般,戴在了她的发髻里。
林观音一时怔愣,眼看着张之维伸手擦了擦她眼边的眼泪。
张之维温声道:“阿音呐,我不会死。”
娶人的新郎怎么能死呢?
那不是要让龙虎山那一批爱看笑话的师弟们,笑掉大牙了?
他牵起林观音的手,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这世界大着呢,她不必再小心翼翼,她可以坦坦荡荡、潇潇洒洒地活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她喜欢的地方。
她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阿音呐,”张之维笑道,“我是来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