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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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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秋被带到了一处荒凉萧索的住所,风格在富丽堂皇的宫中显得有些突兀。
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宫?
他站在门口无语凝噎,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打入冷宫的一天。
林知秋对旁边的太监道:“这位公公,后宫之中女眷众多,我一个男人住这里是否有点不妥...”
“咱家忘了,这宫里只有您和陛下两个男人,侍君确实是有大福气的人,”太监阴阳怪气地应他的话,“您要是放心不下,那咱家就喊净身房的人过来。”
他又翻了个白眼:“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理儿,侍君您哪,尽管安心住下。”
说完太监就把门锁上了。
林知秋:“......”
他真的没有在炫耀,暂时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想法。
而且侍君这个称呼,简直魔音绕耳,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进去以后,林知秋发现里面更加破败,似乎很久都没有人住过,稍微一动就扬起了很大一阵灰尘。屋子空空如也,阴冷无比,连窗户都是破的,更别提生碳火来取暖。
此时还未开春,外面的寒风呼啸,让林知秋体会到什么叫如坠冰窟了。
还好他找到了几件女子的衣物,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的遗物,林知秋念叨几句“冒犯了”,用衣服遮盖窗纸的破洞,勉强挡住了灌进来的风 。
他又把每个角落都擦了一遍,抖了抖落灰的被褥,将就一下也能住人了。
林知秋在靖王府没吃东西,来这又错过了送饭的点,只能躺在床上饥寒交迫,一时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将萧衡和沈云轩的名字写在墙上,然后用力地划了两个大大的叉。
他又揉揉空瘪的肚子,只觉得精神萎靡,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嗬...”
林知秋很快又从梦中惊醒,不断地喘着粗气,浑身都是冷汗。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想看看人头还在不在。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不断梦见自己的一百种死法,让人心悸不已。
这次他却是被一阵歌声吵醒的。
“玉茧挥诗,金鲸泻酒,件件清狂分付谁...有几多心事,岁老相期...算我辈荣枯应似之...”
歌声清越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凄凉,在白天应该是极动听的,但此时万籁俱寂,身在冷宫中的林知秋只觉得头皮发麻。
难道那位前辈怪罪自己动了她的衣服?
虽然林知秋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万一他穿的是灵异文呢?
歌声一直没停下来,林知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就下床穿起衣服,验证一下到底是人是鬼。
他硬着头皮走到院墙边,大声道:“这位前辈,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可否白天再唱?”
说完歌声就消失了,林知秋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人。
他正想回屋,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风声。
他回头一看,发现一个长发遮脸的白衣女子站在身后!
林知秋毛骨悚然:“鬼啊!!”
那女子见状却笑了一声,将头发拂开,露出一张英气俊丽的脸。
林知秋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开始细细观察这个陌生来客。这女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面上不显老态,仅仅眼角有些细纹,但鬓角已经开始斑驳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酒瓶,神态中浮现出几分醉意。
戏弄完林知秋之后,她眯着眼睛,试图辨别眼前的人:“沈云轩?瞧着也不大像...”她又嘀咕道,“好俊俏的儿郎,难道我这是在南风馆?”
林知秋满头黑线。
“前辈,您是?...”
醉鬼也不回话,从树上借力一跃翻过墙去,回头喊了一声:“走了!”
事情解决了,却又生出更多的谜团。
按照年龄来推算,隔壁住着的应该是个太妃,能喝上酒,武功高强,明明来去自如却仍然待在冷宫之中。原著里也没有提到这号人物,林知秋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另一天中午,他终于等到了进冷宫以来的第一顿饭。
食盒中显然都是一些残羹剩饭,还带着微微的馊味。
林知秋早就防备着这一天了,兜里银针绷带和伤药一应俱全,他抽出一根银针,发现饭菜都没有毒,却仍然下不去嘴。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林知秋只能胡乱往嘴里塞几口。
到了晚上,送来的饭菜还是这个样子,他一边吃一边吐,不免悲从中来:还没等他被淹死,就先被饿死了!
这时,一只红烧猪蹄从天而降,“哐”的一声砸在了林知秋的碗里。
天上还会下猪蹄雨了?
抬头一看,只见墙边的树上倚着一个人,正是昨晚那个前辈。
或许是酒醒了,她的神态和昨晚大不相同,脸上满是憔悴和颓废。
“现在的孩子真娇气,一点苦都吃不得。”
无视她语气里淡淡的嫌弃,林知秋笑道:“多谢前辈,解决了晚辈的燃眉之急。”
那人又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知秋简略地说了这几天的经过,女子听完面色一沉:“不像话,萧衡怎会如此行事!”
林知秋道:“您认识靖王?”
“算不上认识...”女子僵了一下,语气有些苦涩,“虽然他性子冷了点,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林知秋腹诽道:除非是全天下都没有好孩子了。
他拱了拱手:“晚辈想拜托您一件事。”
女子皱眉道:“带你出去做不到,我自己都是笼中之鸟。”
林知秋摇头:“并不是,晚辈想拜您为师,恳请前辈教我武艺。”
“然后你靠着一身武功逃出去?”她扫了一眼林知秋的细胳膊细腿,笑得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得练多少年?宫中侍卫又不是酒囊饭袋,你还是省省吧!”
她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又回到陈年的浓重愁绪中去了。
林知秋心说水滴石穿,万一他练成了绝世高手就天高任鸟飞了!
最后女子仍然没告知林知秋她的身份,但是时常会过来给他加餐,偶尔给他展示个一招两式。
乾清宫中。
沈云轩又在朝堂上受了气,想起萧党嚣张的样子就心烦意乱。
此时他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男宠。
他唤来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心腹,那个名叫怀德的太监立马会意,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陛下可是要把他?...”
沈云轩正准备点头,却又想起了那天的惊鸿一瞥。
明明是张明艳昳丽的脸,却长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没看错的话,那人眼里似乎还闪过一丝怜悯。
笑话,他可是皇帝,需要别人来怜悯吗?
不过那人目光澄澈,应该也不是多坏的人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按下去了。毕竟那可是用来侮辱自己的男宠,凭一条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叫你胡乱揣摩!”沈云轩不轻不重地踹了怀德一脚,又冷笑道,“你把人调到重华宫去,我留着他自然有大用处。”
怀德面露惊讶,又立马点头哈腰称是。
林知秋接到这个口谕,第一反应怀疑这是个糖衣炮弹。不过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沈云轩一个皇帝不至于绕着弯来对付他。
来传旨的怀德,正好是那天送林知秋来的太监,此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尴尬。
不过怀德适应良好,立马堆上笑脸:“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恭喜您贺喜您,喜迁重华宫啦!”
林知秋更觉得尴尬了,居然会有种升位份的既视感。
他趁着怀德在外面,往隔壁喊了一嗓子:“前辈我就要走了,多谢您这几天的照顾!”
隔壁却悄无声息,像是完全没听见,也没有人探出头来。
林知秋就随怀德走了,从从容容地住进了重华宫。
重华宫是规格最差的那一等宫殿,却也比冷宫好上很多,干净敞亮有火炉,还给林知秋配了一个太监小福子。
小福子才十三岁,做事虽然笨手笨脚,但心思都摆在脸上,让他不由得想起来了砚竹。
也不知道砚竹如今怎么样了。
但这小福子左一个“秋芜君”又一个“秋芜君”,让林知秋实在受不了了。
“别再君君君了,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
“那怎么使得?”小福子面露惶恐,“奴才还是要按规矩行事,那我喊您公子?”
林知秋:“...都随你,除了那三个字。”现在不能把萧衡的皮给扒了,真是人生一件憾事。
他到重华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小福子找纸笔来。
在冷宫的几天林知秋也没闲着,一直在回忆后世的水车构造,他有把握会比景朝的更先进。
他下笔如有神,很快就画出了一幅水车的草图。
小福子在一旁研墨,看得啧啧称奇:“公子的画法真是新奇呢,这水车看起来就跟真的似的。”
林知秋笑道:“透视画法,你学几天也就会了。”
小福子也笑道:“您可别折煞奴才了,奴才这等腌臜人,哪会像公子这样聪颖呢?”
以往小福子说这种奉承话,向来是能讨主子欢心的,可这次对上的是林知秋。
“你不用费力讨好我,最起码在我这不用,”林知秋神情认真,“在重华宫里,没有这等人那等人,我们是一等人。”
小福子一怔,第一次有被当成人的感觉,而不是一个残缺之身的工具。
他抹了抹眼泪:“奴才...我知道了。”
接下来小福子干活干得特别勤快,桌椅板凳都擦得锃亮。
“好了,”林知秋笑着拉住他,“有重要的大事叫你去办。”
小福子神情凝重:“是什么大事?公子尽管吩咐。”
林知秋将图纸交给他:“你看能否找个机会交给皇上,就说这样的改进法子,我这里还有很多,想要的话找个机会谈谈。”
能把他弄到重华宫里,林知秋觉得小皇帝或许还心存一丝善念,比萧衡更适合当合作对象。只要沈云轩承诺不杀他,甚至答应伪造他的死讯,他可以安安静静地苟到大结局。
小福子道:“奴...我是怀德公公的干儿子,或许能说上几句话,但是我在他那也不受器重。”
林知秋道:“他也只比你大三四岁吧?”
“不是按年龄排的,”小福子有些不好意思,“是按职位和皇上得不得用分的,公公还有比他大的干儿子呢!”
林知秋:“......”
小福子揣着图纸,紧张不安地走到了养心殿,却正好撞见一个提着食盒的宫装女子。
门口的怀德立刻上前逢迎:“白昭仪又来给陛下送汤?真真是有心了。”
那女子长得柔媚秀丽,声音也十分婉转:“都是做妃嫔的分内之事,哪里称得上有心呢?”
她注意到了小福子:“这是派到重华宫的小太监?”
小福子跪地回话:“回主子的话,奴才正是。”
“那你先回吧,”白昭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皇上一时半会儿可没法见你呢。”
小福子沮丧着脸回去了。
林知秋知道以后,安慰他道:“无妨,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另一天上午,重华宫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