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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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昀又回到了那片树林。
他金丹突破在即，这次本就是想寻个机缘，可一路上都没碰到不寻常的事，更别提奇珍异兽了。
师尊已经到了和天地沟通灵气的境界，说不定是感应到了什么才叫他下山，所以陈昀打算在妖族边界再转转，看会不会有新发现。
林里的灵草稍微比外面珍贵些，偶尔也有能炼药的碧阴蛇爬过，却看不到任何有益他修行的东西。
但陈昀已经不能再往前了，因为深处可能藏着金丹甚至元婴的老妖，所以他此行还是一无所获。
陈昀伸着懒腰走出树林时，日头已经西斜了。
他正欣赏着暮色残阳，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一个低着头，露出一头黑发的小孩。
“孟俞，你在这干什么？”陈昀有点惊讶在这看到他。
孟俞脸上绷得更紧了：“我也有事。”
陈昀也没揭穿他，随手递给他刚摘的雪芝草：“那挺巧的，我们正好一道回去。”
雪芝草只能治治风寒，外形却很好看，青翠的叶子上点缀着许多雪白色小花。
孟俞将雪芝草接过来，脸色变好了一些，似乎是有话要说，但仍然只默默看着手里的花。
回到城里以后，夜市已经开始了，人影交错热闹非凡。
陈昀修行以后很少来俗世了，这次难得有空闲，就起了逛一逛的兴致。
市集上好玩稀奇的玩意儿不少，有很多陈昀都没见过。碰到了几个有趣的东西，却都像小孩子玩的，陈昀实在拉不下脸去买。
于是他指着一个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问孟俞：“孟小友，你要买这个吗？”
孟俞摇摇头。
过一会儿他又问：“那个木头做的小鸡，拨弄一下就会动，你要吗？”
孟俞又摇摇头。
如此几次以后，孟俞终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陈昀略有些心虚，正打算不问了的时候，孟俞却点头道：“我要这个。”
接下来孟俞都一直“嗯嗯嗯”地答应下来，马上他手里就抱了一堆小玩意儿。
陈昀走得快一些，挤在人群里在看杂耍，孟俞就在后面整理手里的东西。
“哟，这不是孟俞吗？”一道带着恶意的声音飘过来。
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乞丐，身后带着两个小弟，不怀好意地看着孟俞：“你不是被妖怪抓去了？还没死呢？”
发现孟俞穿着上好的料子，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他脸色更不善了。
“几天不见就发迹了？被哪个官人养了去？”赵二柱说完就开始挤眉弄眼地笑。
平时孟俞老是阴着不说话，一点也不合群，而且大家不是狗蛋就是二柱，就你叫孟俞，真把自己当公子哥了？
赵二柱觉得孟俞看不起自己，假清高，所以经常去排挤他。
每次他阴阳怪气地说孟俞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会当兔儿爷之类的话，孟俞都会拼了命地和他打一架。
这小子看似瘦弱，但下手全是狠劲，害得赵二柱吃了几次亏。还好这次他带了两个小弟，孟俞不可能再讨得了好。
过了一会，孟俞还静静站着，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赵二柱以为他是怕了，得意地走上前，准备用手拍他的脸。
这时，一把覆满花纹的剑鞘挡住了赵二柱的手。
“怎么回事？”陈昀语气难得冷了下来。
赵二柱和他的两个小弟都看呆了，第一反应是孟俞确实没被包养。
拿着剑的少年长得这样俊美，还需要去包养孟俞吗？
陈昀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
只见孟俞拉了下他的袖子，低着声音道：“我没事的。”
对面三人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这还是那个刺头孟俞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常被欺负呢！
这个冒出来的少年看起来不太好惹，他们三人对了对眼神，赶紧混入人群里溜之大吉了。
回客栈的路上，陈昀都在想孟俞的事情，没有开口讲话。
人是自己救回来的，接下来该怎么安置才好？阳沂城是座小城，没有像样的救济院，陈昀本来打算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去学点技艺傍身，以后日子也会好过些。
但听到那几个乞儿刚说的话，又觉得孟俞要是留在阳沂城里，也会被他们一直找麻烦。
回到房间关上门，陈昀正想问他是否愿意去附近的城里当学徒，只见孟俞“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孟俞神情认真无比：“我想修炼，我想当修士。”
陈昀想把他扶起来，孟俞却固执地不愿起身。
陈昀揉了揉太阳穴：“修炼没那么简单。很多人怀着各种目的，都想去九重天试上一试，但是绝大部分都无功而返。而且修真一途很是凶险...”
“我不怕。只要你带我回去，我可以给你挑水砍柴，洗衣做饭，你让我下刀山我绝不下火海...”
他幼稚的发誓让陈昀有点哭笑不得。
天元宗每年都会广收弟子，来报名的人数不胜数，但能被选中的只是少数。
余下落选的人之中，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仙境，摸到了修行的边，便无法接受回东洲再当一个凡人。
于是他们每年都来报名，或者守在宗门口求着进去，在执迷不悟中蹉跎了无数的岁月。
孟俞看他沉吟不语，眼下便凝出一片水光，将落未落，悬在长长的睫毛上。
陈昀果然看不得小孩哭，尤其是这样的冰坨子掉眼泪，就连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等你再回阳沂，世间你在意的人可能都已入轮回，只剩下你一个人，可会后悔？”
“绝不后悔，”孟俞用力摇摇头，“我也没有在意的人了。”
陈昀道：“天元宗有规矩，我也不能直接让你入门，得先通过考核。”
他又问道：“你多大了？”
孟俞声音闷闷的：“十二了。”
陈昀有点惊讶，孟俞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模样，没想到已经十二了，看来他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坎坷。
不过手边虽然没有测灵石，但他觉得孟俞根骨应该尚可。
“十二岁也无妨，修行还得看资质和心性，你应该是不比其他人差的。”
孟俞骤然被人夸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能紧紧捏着衣摆。
他又把一堆小玩意儿递给陈昀：“你帮我收着。”
陈昀坦然地收进他的储物袋里。
刚在夜市上买的小吃，已经放了好一会了，陈昀估计孟俞是没吃晚饭的，招呼他过来进点东西。
这次陈昀也坐了下来，夹起一块桂花糯米糍。
口感软糯，甜度正好，让陈昀微眯了双眼。
修真之人大多不食人间烟火，只有刚入门的弟子没有辟谷，才需要去食肆吃饭。所以门里的掌厨极其敷衍，做出来的东西仅仅能够饱腹，陈昀辟谷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吃完天色也不早了，陈昀叫掌柜的在隔壁又开了一个厢房，并吩咐孟俞早点歇下。
阳沂城和妖族边界没有值得探寻的了，陈昀打算明天就启程回天元宗。
孟俞道：“明天临走之前，我能先去一个地方吗？”
陈昀点点头，走得这样匆忙，是该留点时间给孟俞收拾东西。
孟俞看着陈昀关上门，一个人坐在房里很久都没有动作。
他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不仅是因为柔软的床榻和身上干净的衣服。
而是孟俞不习惯相信其他人的好意。
淡淡的桂花味萦绕在嘴里，又提醒他这些都是真的。
孟俞盯着窗外的一轮月色，辗转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另一边陈昀倒是很平心静气，筑基后期可以十天半月不用睡觉，他夜里就盘坐着运功修炼。
灵气从最细微的脉络汇聚到主干，又如流水般运转一周回到丹田，使得他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光芒。
这样运转十二周以后，天正好亮了。
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孟俞已经穿戴整齐等在门口，看陈昀显然一夜没睡的样子，他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陈昀打了个哈欠：“我不用睡觉，”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得有些狡黠，“也不用洗漱。”
说完他就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
孟俞把陈昀脸上的笑容理解为犯懒成功的得意。
陈昀做出请的手势：“走吧，请孟小友为我带路。”
他们穿过很多条街巷，七拐八弯后到了一个废弃的城隍庙，看起来像是孟俞之前住过的地方。
陈昀以为孟俞要进去，没想到他径直走向屋旁的一棵梓树。
孟俞手里捡起一根木棍，飞快地挖开树下的泥土。不久后，只见他挖出了一块粗布包着的白色玉佩，色泽非常莹润剔透，雕有流云百福的花纹。
外面的布已经脏污了，里面的玉佩却仍是干干净净的，看得出主人很是用心。
之前孟俞过得那样艰苦，都没有把玉佩给当掉，想来应该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孟俞将玉佩放入怀里，又朝着东方磕了三个头。
陈昀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心绪有些触动，目光也飘向远方。
“我们走吧。”孟俞转过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情绪。
陈昀点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船，眨眼间小船就变成了巨大的飞舟，上面有几个宽敞的房间，床榻桌凳一应俱全。
孟俞想克制住眼里的惊讶，但终究年纪还小，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
陈昀把孟俞安置好以后，便拿出灵石催动飞舟。
他怕孟俞一路上无聊，用指节敲了敲身侧的墙壁。被敲击的地方微微扭曲，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孟俞屏住呼吸向外看去，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高，熟悉的阳沂城往身后掠去，变成芝麻一样的小点。
虽然前路未卜，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