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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丁酒儿和骆寄风寻了个偏僻的小山村定居。

      本以为这里山清水秀,与世无争,是个适宜隐居的地方,可住了不到一个月,他们就遇到了问题。

      一开始,丁酒儿与骆寄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连房屋都是村里人帮着搭建的。由于出力的人多,仅半月时间就将房子盖好了,只是细节处比较粗糙,骆寄风打算先将就住段时间,等以后攒点银子再重新翻修一遍。

      而丁酒儿为了感谢村民帮自己搭房子,也为了和村里人处好关系,便买了一只体型硕大的猪,宰杀之后,把整个村子的人都请到家中吃了顿饭。

      也许是她不小心露了财,没过几日就被贼惦记上了。

      她存起来的一百两银子,全部被贼偷走了。

      搭房子的钱、买猪的钱,还有被贼偷走的钱,都是她之前凭着公主身份,管高蠡要来的。

      因为她考虑到自己怀了孩子,多半一两年之内都赚不到钱,便早早地准备好这笔银子,以此为自己提供足够的安全感,同时也不会让骆寄风肩上的担子太重。

      原本计划中,她是想拉着骆寄风陪她做两年咸鱼的,等花完了那笔钱再去自力更生。她起初的想法过于美滋滋,以至于储存的银两被偷光之后,她气哭了好几回,整个人也变得焦虑起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随之而来的便是身子出现异常,本来她刚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就经常在路上颠簸,此前已动过几次胎气,孩子能保住都算命大了。
      如今她又受了盗贼的刺激,不甘心自己的存银就这么没了,每天都在发愁日子该怎么过……担心的事情太多,导致她的孕症加重,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每日恶心呕吐,连饭都吃不下。她这个样子,别说去赚钱了,她根本连自己都照管不好,反倒成了骆寄风最大的累赘。

      骆寄风这些日子起早贪黑,不仅要出门到小镇上谋生,中途还要抽空赶回家照顾她,生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出现什么意外,明明每天已经很累了,回到家中还要不厌其烦地安慰她,让她不要忧心生计,说这个不是她该操心的,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她只需放宽心情好好养胎便是了。

      丁酒儿听着骆寄风一遍遍地说着类似的话,心里愈发难受。

      她总觉得他们二人重逢后应该好好逍遥一段日子的,怎么转眼就倒了大霉,落魄到这种地步,眼看连锅都要揭不开了?

      骆寄风的性子又不适合经商做生意,丁酒儿笃定他赚不到轻巧钱,多半只能给人卖苦力挣点工钱。
      一想到骆寄风要去看别人脸色,被人催促着搬运重物的样子,丁酒儿就感到心揪得慌,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地等着他赚钱回来养家?

      这日傍晚,骆寄风一回到家里,就看到丁酒儿郁郁不乐的模样,当即忍不住心疼,把人抱在腿上坐着,温声哄道:“怎么又不开心?”

      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儿,丁酒儿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又恨起了那个偷她银子的贼,气愤地说:“要不是那个贼,你就不用那么辛苦……”

      “不要再提那个贼了好不好?”骆寄风温柔地给她揩干眼泪,“他让你气成这样,我们都不要提他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的。”

      骆寄风紧接着说:“你不要总想着我辛苦,我是男人,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怕苦呢?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因为忧愁而日渐消瘦,怀着孩子连东西都吃不下,这才真的让我觉得心里发苦。其实,只要看到你和孩子好好的,我心里就甜得像蜜一样,半分苦味也没有。”

      “真的吗?”丁酒儿眼眶湿润地望着他。

      骆寄风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当然是真的。娘子若再这般忧愁下去,为夫都快要苦死了。哪怕天塌下来,你也可以把我推出去顶一会儿啊,不然我凭什么当你丈夫?怎么现在才遇到一点点困难,你就担心我不行了?”

      丁酒儿抿着嘴皮,轻轻捏住骆寄风的衣襟:“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骆寄风以前已经够苦了,不想再让他吃苦。

      骆寄风俯首贴了贴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很行的,你要相信我。”

      丁酒儿忍下心中酸涩,嗯了声。

      ……

      入睡前,骆寄风将熬好的药汤端进屋里,一勺勺地喂丁酒儿喝下。

      丁酒儿自知这一胎怀得太不容易,几乎把她变成了一个不能自理的拖油瓶,为了不再给骆寄风添乱,她只好乖乖地喝药,喝完药就躺下歇息,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已经失窃的银子,也不准自己再钻别的牛角尖,她依偎在骆寄风怀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骆寄风却一直没有合眼。
      他静静地陪丁酒儿躺到深夜时分,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丁酒儿掖好被子,就悄步踏出卧房。

      他来到堂屋里,从桌上拾起回家路上特意捡来的一个粗树杈,准备做个弹弓。

      这村子的盗贼过于猖獗,每天晚上都来他家里偷东西,真是太可恨了。

      实际上那一百两银子仅仅是个开头,在银两被偷之后,家中又接连丢失了很多东西。

      比如,米缸里的米才一个晚上被偷得见底,米缸附近撒落不少米粒,仔细一瞧,白花花的大米竟一路蜿蜒到了院子里,想必是贼人所用的麻袋破了洞,以致米粒从麻袋里滴撒了出来。一次就搬空了他家的米缸,这可比偷吃粮食的老鼠要恶劣得多。

      最可气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骆寄风万万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连衣服和鞋子都偷!

      丁酒儿之前给他买的新袍子和新靴子被偷,他还能理解,毕竟那些东西做工上乘,又是崭新的,偷去穿上也光彩。可让骆寄风匪夷所思的是,那些人竟连他穿过的东西也偷。

      他是个爱干净的,每天从外头回来出了一身汗,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换下的衣服也会立即打水搓洗干净,然后整整齐齐地晾在院子里,想着等到第二天早上基本就晾干了。
      却没料到,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和鞋子连续两次被偷,就连他的裤衩也未能幸免。第三次他长记性了,每晚睡觉前记得把洗过的衣服和鞋子收进屋里,可即便这样,也阻挡不了别人的贼心,硬是将他偷得只剩下一套换洗的衣服,鞋子也只剩两双。庆幸的是,丁酒儿的衣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偷。

      除了大米和衣物,被偷的还有四只小鸡仔。
      那是骆寄风昨日刚买的,本想拿回家里养大,以后炖汤给丁酒儿补身子的。谁曾想,仅有拳头大的小鸡仔也能招贼惦记,才养了一个晚上就被偷走了。今日丁酒儿问他小鸡怎么不见了,他也只能撒谎说自己粗心买到了病鸡,昨天夜里全病死了,他拿去埋了。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像锅碗瓢盆被盗这种事,骆寄风都懒得算进去了。

      村里的贼太过龌龊,欺负他耳聋,看准了他夜间睡着后很难听到动静,便肆无忌惮地来他家里扫荡,太欺负人了。他已气得不行,可又不敢声张,更不敢跟丁酒儿讲。

      只因他明白,丁酒儿知道后,会比他更生气的。他不能再让丁酒儿产生情绪波动了。

      贼偷家里东西这件事,不能惊动丁酒儿,必须由他一人解决。

      所以他想了个办法,打算收拾一下那些贼。

      骆寄风拿起刚削好的弹弓,从装满石子的布袋里拈出一颗,试了试弹弓是否顺手。

      虽说他有耳疾,但目力却很好,即使是不点灯的情况下,他也能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夜幕下的一切事物。

      只见一只老鼠鬼鬼祟祟地从堂屋门口路过,骆寄风倏然松开拉紧的皮筋,弹兜上的石子一下便飞了出去,打中老鼠的头。

      老鼠当场死掉,四脚僵直地倒在了地上。

      拿老鼠练了下手,骆寄风才拎着那袋石子爬到房顶上躲着,静候贼来。

      今夜他和贼势不两立。不能说让其有来无回,但一定让他们挂彩而归!

      骆寄风早已猜到,前前后后不止一个贼来他家里偷过东西,但当他亲眼看见贼从四面八方摸进来的时候,还是狠狠震惊到了。

      “兄弟,你来这么早啊?”

      其中一个蒙面贼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地跟他打招呼。

      骆寄风:“……”

      他抬起一只胳膊用袖子遮脸:“嗯。”

      这贼嘲笑他:“你是第一次干这个吧,出来偷东西怎么不戴个面罩呢?”

      骆寄风捏了捏罩在袖口下的石子和弹弓,陪笑道:“我确实没经验。”又伸头往下瞧了瞧站在自家院子里的贼人们,纳闷地朝他身边的贼问道:“怎么都来偷这家?这家人这么富的么?”

      这贼说:“当然富了。这小两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的衣服贼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他俩刚搬到咱村里就买了只巨猪请大家吃饭,还敢在家里放一百两现银,搁你你敢吗?”

      骆寄风摇头:“不敢。但我看他家里已经被偷得不剩什么了,你们怎么还来?”

      这贼又说:“你看到的都是假象!这小两口家底厚着呢,最近是为了防贼才装穷的。今儿那小白脸出门以后,有人来巡过,正好看见他婆娘坐在房中整理首饰,盒子里装的发钗和耳坠,一看就很值钱,起码得是几千上万两,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骆寄风:“……”

      想到那价值不菲的首饰,这贼一敲脑袋,慌着就要去偷:“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下去,不然待会儿人多了抢不着。”

      骆寄风目送这个贼翻下房顶,在对方双脚即将着地的时候,他拿出了弹弓,快速瞄准,一弹击中贼人的腿。那贼惨叫一声,腿一撅跪倒在了地上,痛得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已经摸进屋里的贼听到院中有了动静,便惊得跑出来察看,见那贼屈着一条腿跪在地上,还以为是个笨贼,跳下来时崴到了脚。
      众贼嘲讽之间,自房顶投出的石子紧密袭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有的被打中脑门心,有的被打中额角,有的被打中眼皮,有的被打中鼻子,有的被打中脸颊……总而言之,每个人都伤在脸上,到了白天想藏也藏不住。

      确定每个贼都挨了一记石子,骆寄风才收起弹弓,缓缓从房顶上站起来,用不高不低的嗓音朝下喊道:“抓贼了。”

      挨了打的贼人们四散奔逃,此夜终于得以消停。

      从房顶上下来后,骆寄风第一时间去卧房看了看丁酒儿。

      想是睡前喝了药的缘故,她今晚睡得很香,没有被惊醒。

      骆寄风坐在床边,探手摸了摸丁酒儿的脸,浅浅笑了下,便又离开卧房,坐到廊檐下守着院子,唯恐那伙厚脸皮的贼再来行窃。

      ……

      丁酒儿整晚好梦。

      睡醒时,身子也比往日爽利了些,厌食没那么严重了。骆寄风给她熬的细米粥,她也全部吃完了。

      这天出门时,骆寄风还在同她说,明日再请大夫过来看看,多抓几副药熬给她喝,这样身体会恢复得快些。

      丁酒儿却拽住他,把一个细长的匣子塞到他手里。

      骆寄风打开匣子,见里面装着一支金雕六角亭流苏发钗和一对累金丝玉兰花耳坠。

      他不解地看向丁酒儿。

      丁酒儿说:“这是你以前送给我的。我本不舍得拿它们去换钱,可现在看你每日累成这样……跟你比起来,它们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骆寄风合上匣子,塞回她手里,迫使她拿好,又用一条手臂将她圈抱在怀中,负疚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把你逼得连我失忆前送你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丁酒儿慌乱地解释,很怕伤到对方的自尊心。

      骆寄风把她抱得更紧,温和地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改变现状,好么?”

      丁酒儿不敢再多言,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

      骆寄风今日出去,专门留意了下村里的人。

      他在路上撞见好几个脸上有青肿痕迹的人,都是平常那些笑呵呵与他打照面的村民。

      骆寄风看着那些人面部的伤,心下了如明镜。

      这个村子看似祥宁,实则暗地里却盛行偷窃之风。

      骆寄风十分反感这样的环境,也对未来的日子感到忧惧。

      如今才开始,这些人还能勉强被他吓住,可等以后日子久了,他们会不会为了谋取钱财而做出伤人性命的事?

      一想到自己的妻儿要在这样危险的地方生活,骆寄风就觉心如火煎。

      现在他只想到镇上多赚点钱,然后马上带着丁酒儿搬离这个地方。

      若换作从前的他,或许不会选择用逃避这种方式来解决眼前的问题,而是会将所有的贼全都揪出来,严惩每一个偷盗者,直至村中无人再敢偷窃,还村子一个太平。
      可现在,他没有多余的能力,只有更多的顾虑。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妻儿,也只想让自己妻儿过得更好。

      骆寄风边走边思考搬家的事,见前方站着两个窃窃私语的人,他笑着凑了上去,故意对那二人说道:“两位大哥,昨夜你们家里有遭贼么?”

      那二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齐声回道:“没啊。”

      骆寄风皱眉道:“那为何我家遭了贼?”

      未等二人接话,骆寄风又接着道:“昨晚上我拿弹弓打中好几个贼,但一个也没有抓到。我准备以后都抱张被子睡在房顶上守着,待会儿再去捡些尖硬的果核,用毒水泡一泡,争取达到破皮就死的效果,看谁还敢来我家偷。”

      “……”

      对面的二人吓得目瞪口呆。

      其中一人尬笑道:“不至于……”

      骆寄风反驳:“怎么不至于?我娘子爱财如命,前些日子被贼气得一身病,到现在都没好。那些贼动我家的东西,就等于动我娘子的命,那我可不是要跟他们拼命么?”

      那二人无言相对,咽了口唾沫便夹着尾巴走远了,不愿再听骆寄风唠下去。

      骆寄风连路放狠话,将村中的贼人震慑了一番,才到离村不远的小镇上干活。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当真睡在房顶上,还好那些贼没敢再来。

      可就算贼不敢再来,骆寄风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
      他已经不相信这里的人,每次出门在外都很不放心丁酒儿一个人在家里。每多待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提心吊胆的事。

      这一日,他着急从雇主那里结清了前几天的工钱,大概有八百文钱的样子。因为他肯卖力,又从不偷懒,所以工钱比其他人要多许多。

      他揣着钱袋,从别人那里雇了辆木轮推车,赶着回家收拾行李,准备今日就带着丁酒儿搬到小镇上。

      可一到家门口,他就发现了异常。
      大门是开着的。
      他每次出门都会叮嘱丁酒儿把门关好,不要让别人来家里。

      可现在,大门对外敞着,院子里多了一串陌生的脚印,显然是有外人进入。

      不及多想,骆寄风便冲进卧房找丁酒儿。

      却见三个男人站在里面,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而丁酒儿却被绳子捆在榻上,嘴被堵得死死的。

      骆寄风瞬时怒火冲天,提起一个凳子便朝那三人砸了过去。却没有继续和那伙人动手,只一径走向丁酒儿,心疼如绞地给她松绑。

      丁酒儿刚被解救,便红着眼扑进他怀里,哭着喊:“骆寄风……”

      骆寄风知道她被吓坏了,紧紧地将她搂住。

      那三人一阵呆愣后,便一起朝骆寄风逼近过来。

      骆寄风起身挡在丁酒儿面前。
      他知道,这几个人是为了发钗和耳坠来的。
      他早就有预感,某些贼一旦盯上想要的财物,就可能什么都干得出来,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敢在白天闯进他的家里,公然抢劫。

      抢和偷,区别可大了去。

      丁酒儿见对方有三个人,而骆寄风早已被挑断经脉废了武功,若打起来,必定会落下风。便对骆寄风说道:“把东西给他们吧,我们不要了。”

      听到丁酒儿这么说,那三人才反应过来,东西的确不在丁酒儿那里,而是被骆寄风藏起来了。

      便有一人开口道:“你娘子说得对,我们只图财,不图别的,你快把东西给我们,我们拿了就走,也不为难你们夫妻俩。”

      “我娘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骆寄风一声怒问,便举拳揍在了说话那人的脸上,直接就把人打倒了。
      旁边两人见状,连忙亮出刀子,吓唬骆寄风:“你是要钱不要命?”

      骆寄风抬起一脚,重重扫踢在两人手腕上,踢落了他们手中的刀。

      却在此时,那个被他一拳撂倒在地的人忽然纵身跃起,像螃蟹似的盘在他腰上,双手环抱,箍住他的手臂。另外两人趁机拾起地上的刀,朝着骆寄风身上刺去。

      丁酒儿忙抓起一只茶杯砸向其中一个持刀之人,碰巧砸在那人眼睛上,痛得对方忙着捂眼,没伤着骆寄风。

      可另一人的刀却已扎进骆寄风的胸脯。

      丁酒儿惊叫:“骆寄风——”

      似被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唤醒了习武之人的本能,骆寄风猛将身上的人甩开,抽出插在血肉中的刀,反转刀柄,挥刀划破刺伤他那个人的右臂,再又旋刀向下,从手腕处削断了那人的整只爪子。又接连用巧力擒住剩下两人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劈斩而下,将他们右手的八根手指齐齐砍断。整个过程快到仅在一息之间。

      惨叫声霎时充斥了整个屋子。

      连丁酒儿也呆住了。

      她看出,骆寄风在体力上并无优势,也不是用力量将那三人压制住的,他靠的是熟稔于骨子里的武功招数,胜在取巧。

      虽然骆寄风制服了这三个人,但丁酒儿并未感到太多喜悦。相反,她心口很疼。

      若骆寄风还是曾经的体魄,这些鼠辈又岂能伤到他?

      骆寄风一回头,看到的便是丁酒儿心痛的样子。

      趁骆寄风转移了注意力,地上的三个恶徒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是不是很疼?”丁酒儿来到骆寄风跟前,想去摸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慌错之下,急忙将他拉到床边坐着,转头去找创伤药。

      丁酒儿先给他脱了衣服,上药止血,又用剪刀剪出一些长长的布条,裹缠着为他包扎。

      “伤口太深了,血有点止不住,还是得找大夫看看。”丁酒儿说着,便伸手去扶他,“走,我扶你去看大夫。”

      骆寄风把她拽回来身边坐下,说:“流不了多少血,一会儿就止住了。”又一下攥住她的手,抱歉地道:“为夫没用,今日又让娘子受惊了。”

      丁酒儿摇头:“你不要这样说。”

      骆寄风抱了抱她,低声道:“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从这个地方搬走好不好?”

      丁酒儿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骆寄风把行李搬上木车,又在车上铺垫出一块柔软的位置,将丁酒儿抱上去坐在上面,而后平稳地推着车往前走。

      丁酒儿被伺候得不好意思,又想到他身上带着伤,便扭头对他说:“我可以自己走路的,你推东西就行了,不用推我。”

      骆寄风却只对他她笑笑:“没事,娘子不沉,我推得动。”

      丁酒儿:“……”

      ·

      骆寄风在镇上租下一座无人居住的破旧小院,租钱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房子的主人甚至还说,愿意把房子低价卖给他。

      两人忙活一天才把屋子打扫干净。
      这里虽说简陋了些,但住着却比之前那村子里要安全得多。骆寄风以后出门干活也能更放心。

      搬到小镇上以后,丁酒儿的心情也得到了改善,尽管周围住着许多市井人家,但却意外地好相处。
      丁酒儿闲着无聊就去隔壁徐娘子家唠嗑打发时间。
      徐娘子为人爽朗风趣,与丁酒儿聊得很投契,并且和她一样,也怀着身孕,两个胎儿连月份都差不多,估计生产的日子也差不了几天。因此,两个女子待在一处,光是在孩子的话题上就能聊上一整天。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丁酒儿负责在家里快快乐乐地养胎,骆寄风则在外面踏踏实实地赚钱。

      这日,骆寄风拎着一个大鸡笼回到家里,鸡笼里装着六只母鸡,刚放出笼子,就有一只鸡“咯咯咯”地叫不停,没一会儿便见这只鸡蹲在院中的草地上下了一个蛋。

      骆寄风从母鸡肚皮下掏出热乎的鸡蛋,径直拿到厨房里煮了,然后剥给丁酒儿吃。

      于是丁酒儿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骆寄风买这几只鸡,就是为了让它们下蛋给她吃。
      自从家里养了鸡,丁酒儿每天至少能吃到两个新鲜的鸡蛋!

      没过几日,骆寄风又用麻袋扛回一只半大的猪崽。说是养几个月,等到他们的孩子满月那天,这只猪想必也长了不少肉,就可以拖出来宰了,到时候把附近的几户邻居请过来吃顿满月酒。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骆寄风又开启了“拆家”的模式。
      由于这座房子年头已久,若要在此长住就必须翻修重建。
      骆寄风利用每天的空闲时间,边拆边修,短短几个月,就让原本废弃的院子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他成功赶在孩子出生之前,为自己的妻儿准备好一个温馨而体面的家。

      骆寄风干劲满满,导致丁酒儿每次出门都会被旁人羡慕,说她有一个好丈夫,既会养家,又会疼媳妇,三天两头鸡鸭鱼肉,街头点心换着买给她吃,把她养得圆圆润润……

      丁酒儿总被夸得脸红。

      临近生产的这一个月,骆寄风总算没有出去干活了。

      他待在家里守着丁酒儿,顺便给孩子做几套小衣服,连尿布也整整齐齐地裁了出来备用。

      丁酒儿陪他坐在院子里,看他一针一线地给孩子缝着小衣,便忍不住同他逗趣道:“骆寄风,你可太贤惠了,不主内说不过去呀。等我生了孩子,你就待在家里带娃娃,我去赚钱养你们,你看行不?”

      她本以为骆寄风要说“不”,可出乎意料地,骆寄风竟侧头瞧向她,温顺又乖巧地说:“我都听娘子的。”

      丁酒儿脸一热,轻易又红了,她抿着嘴,虽没有接话,但心里已经甜滋滋地开始冒泡了。

      眼见骆寄风给孩子做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丁酒儿阻拦道:“不用做那么多,小孩子长得很快的,衣服多了反而浪费。”

      骆寄风却笑回道:“这些衣服尺寸不一样,可以从出生穿到两三岁了。”

      丁酒儿微愣,拿起几件小衣对比了下,尺寸真的不一样,有几件明显大很多。

      “孩子都还没生下来,你准备这么多衣服干什么?等他长大了再说啊……”

      丁酒儿小声嘀咕,胸口闷闷的。

      主要是骆寄风已经很久没穿新衣服了。

      丁酒儿双手托着腮,转着眼珠依次扫过院中的母鸡、圈里的胖猪、新修的院墙……每样东西都代表着骆寄风的付出和努力,可他自己却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就连鞋子也是缝缝补补,吝啬把钱花在他自己身上。

      不管丁酒儿怎么说,他都不肯对自己好一点。
      有一回,丁酒儿给他买了件新袍子,他都不愿试穿一下,就拿去找老板,补了些钱,给她换回一件对襟褙子。
      自此之后,丁酒儿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给他买东西。因为辛苦赚钱的人是骆寄风,她给他买东西虽是出于好意,但这样会害他花费更多的钱。

      她不能挥霍骆寄风的血汗钱。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苛待自己。

      除非有一天,这个家不用骆寄风养了,骆寄风一文钱也赚不到了,丁酒儿才能随心所欲地给他买东西,而他也无法拒绝。

      ……

      丁酒儿一天盼着一天,可算盼到了临盆这一日。

      生产的过程十分顺利,她这次生了个男孩儿。
      因小甜甜的缘故,她本一直期待自己这回能生个女孩儿的。但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她的孩子,她都一样喜欢。

      骆寄风把孩子的取名权给了她。她斟酌了下,想到远在皇城的小甜甜,便给儿子取名为骆遥。

      刚出生的孩子离不开母亲,丁酒儿只得继续待在家里。起码要等孩子满过周岁,不需要以母乳为食了,她才可以去做想做的事。

      在等待孩子断奶的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令丁酒儿难忘的事。

      有一天晚上,她和骆寄风都睡下了,院子里却传来母鸡凄惨的叫声。
      他们以为家里来了黄鼠狼,便一起披上衣服,掌着一盏灯出去察看,可到了院子里,却见鸡舍中一只鸡也没少。唯一奇怪的是,有一只母鸡缩在角落里,不断发出悲鸣,像是正在经历着某种极端的痛苦。
      她看到骆寄风把灯照进鸡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只母鸡的尾部掉出一个血糊糊的肉团,像鸡肠子,又不太像。
      骆寄风连忙把灯递到她手里,他打开鸡舍的门,小心翼翼地将这只鸡抱了出来。他轻轻摸了下那臌胀似球的部位,猜到里面包裹着的是一颗鸡蛋。
      这一刻,丁酒儿才意识到,原来鸡也会难产。
      看着母鸡的蛋肠已经长长地拖在了地上,丁酒儿觉着这只鸡一定救不活了,多半今晚就会死掉。
      可骆寄风却没有把它放下不管,而是伸手将包裹住鸡蛋的肠膜抠破一个洞,又皱着眉把里面的鸡蛋捏碎,顺着那个破洞,把里面的蛋壳和散掉的蛋清蛋黄一点一点地弄出来。
      下一刻,丁酒儿看到了奇迹,拖在地上的蛋肠慢慢回缩,缩回到了母鸡的体内,而母鸡也不再继续叫了。
      骆寄风没有把劫后余生的母鸡放回鸡舍里,怕别的鸡趁它虚弱欺负它,便单独拿了个竹筐,将鸡罩在里面,然后才洗了洗手,和丁酒儿回到房间里。
      这一晚,骆寄风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每隔一会儿就跑出去看那只母鸡,生怕它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那只母鸡活蹦乱跳地去跟别的鸡抢食,骆寄风才松了口气,确定它不会死了。
      后来,即便这只鸡再也没有下过蛋,骆寄风都没有想过要宰了它炖汤。
      他说:世间万物,每个母亲都极其不易。这只鸡死里逃生已经很可怜,就不要吃它了。
      丁酒儿有被他暖到。

      ……

      孩子快满八个月的时候,骆寄风教他喊“娘”,才教了两三次,他就会喊了。
      可当骆寄风教他喊“爹爹”的时候,他却像生了反骨一样,不停地“哎哎哎”。骆寄风教一声,他就“哎”一声,小小年纪就有了当逆子的潜质,硬是把骆寄风气得够呛。
      这父子俩太逗,丁酒儿经常笑得肚子疼。

      ……

      距离孩子断奶还有些日子,可丁酒儿的母乳却提前枯竭了。
      骆寄风让她抱着孩子去隔壁徐娘子家蹭点口粮,可丁酒儿去了以后,才知道徐娘子的母乳也很匮乏,只够她家女儿一个人吃的,哪还有多余的奶养别家的孩子。
      无奈之下,骆寄风便去找牛羊挤奶,连猪他都没放过,前前后后都不知道被猪、牛、羊三位大姐踢了多少次。
      丁酒儿每次看到他委委屈屈地拿着奶回来,都会憋不住想笑。
      她觉得骆寄风实在是太好玩了。

      ……

      骆寄风某天干活回来时,脸上多了一块淤青。
      丁酒儿追问他怎么了,他说回家路上摔了一跤。丁酒儿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都懒得再问,直接就将他拉回屋里,扒下全身衣服,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他身上还有别的伤痕。
      显然是被人打了。
      当丁酒儿对他摆出极度生气的样子,他才肯老实交代。
      他说:“和我一起干活的人打了我,他们说我太过分了,想抢他们的饭碗。”
      “……”
      丁酒儿登时明白过来,这是他干活太卖力,被其他干活的人排挤、针对了。
      瞬间就心疼得不行,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赶紧拿药酒给他擦,擦完又劝他:“不要去那儿干活了。在家休息几日,过段时间做点小本生意,少赚一点,别去受那种气了。”
      骆寄风却握住她的手,低头将下巴杵在她的手背上,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挫败地说:“可我觉得做生意比干苦力还难。”
      “酒儿,我做过生意的。”他说,“我曾支了个摊子帮人代写书信,想着这个地方识字的人不多,我应该可以靠这个赚些银两。可没想到,当时好多人来找我代写家书,多是年迈的老人家和独守家院的妇人,他们思念远方的儿孙和丈夫,口述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酸不已,每替他们写完一封家书,我自己都热泪盈眶了,又见他们衣衫粗旧,哪还忍心去收那点笔墨钱。”他语气一顿,“结果就是,几天下来,我写字写得手指磨出了泡,毛笔也分了叉,墨块和纸张也用完了,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赔了本。”
      他继续回忆道:“我还自己扎了个稻草棒子,去卖糖葫芦。别人卖冰糖葫芦,我就卖拔丝糖葫芦。原本这个是能赚钱的,可是……喜欢吃糖葫芦的大多是小孩子,有些父母不愿买给孩子吃,孩子哭着要,他们也不买,甚至还会当着我的面发火打孩子屁股,我看得难受,就会送上一串。有的夫妇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孩子都想吃糖葫芦,可他们的父母却只舍得买一串,男孩有糖吃,女孩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我看不下去,也会取下一串送给这样的女孩。……不知不觉就送出了好多糖葫芦,回到家里算了算账,还是亏本。所以,我放弃做生意了。我觉得我这种人,只有靠体力赚钱,才不会心软。”
      ……
      丁酒儿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无奈和辛酸,却没有听出半点埋怨。
      她知道,他只是在做生意的过程中看到了人生百态,遇见了很多值得怜悯的人,他一边控制不住去同情老人、妇孺这样的弱者,一边又想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因此而矛盾,便选择用最累也最开心的方式谋生。
      丁酒儿比任何人都理解他。
      因为她知道,骆寄风真正的用武之地并不在此间。她永远也不期待骆寄风变成一个商人。
      但让骆寄风做一辈子苦力也太屈才了。而且,她很怕骆寄风被人欺负。
      骆寄风这么乖,只能关在家里被她一个人欺负。
      所以,她要早日剥夺骆寄风的养家权!

      ·
      ·

      一晃眼,孩子都长到三岁了。

      丁酒儿去年和隔壁徐娘子搭伙开了一家食肆。
      店里生意特别好,每日进益都很可观。

      一开始是徐娘子的丈夫王俊来店里帮忙,后来徐娘子见丁酒儿霸气地将孩子扔给了骆寄风,便也有样学样,摆出悍妻的架势,把入赘的丈夫拘在家中替她带孩子,而她则跟着丁酒儿一块儿看店去了。
      因为此事,王俊还抱着女儿冲到骆寄风面前,跟骆寄风大吵了一架,痛骂骆寄风是个吃软饭的,居然甘心被女人养,简直带坏了镇上的风气。

      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骆寄风也不客气,提着领子便把王俊从家里丢了出去,转头就对着儿子说:“这个王狗子聒噪得像个泼妇。等你娘回来,我得让她跟徐娘子说说,让徐娘子收拾他一顿。”

      三岁的小骆遥古灵精怪,反问骆寄风:“爹爹,那王狗子会不会也跟徐婶婶告状,让娘亲来收拾你呢?”

      骆寄风:“……”

      听到孩子这么说,骆寄风也顾不上谁收拾谁了,只把骆遥抱起来,耐心教导说:“遥遥,‘王狗子’这个称呼只能爹爹叫,你不能叫。”

      “为什么?”小骆遥满脸困惑。

      骆寄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你还小,小孩子是不能调侃大人的。”

      小骆遥又问:“那是不是等我长成大人了,就可以像娘亲那样喊你‘骆宝贝?’”

      骆寄风脸一红,严肃道:“不可以。”

      小骆遥嘟起嘴:“为什么?”

      骆寄风很凶地笑:“管你长到多大,你爹永远是你爹。”

      小骆遥:“……”

      ……

      小骆遥每天和他爹玩着斗智斗勇的游戏。

      带娃这件事让骆寄风苦不堪言,但又乐在其中。

      这日,骆寄风在院子里教孩子写字。简简单单一个“丁”字,他都手把手教了不下十遍了,小骆遥还是写不好。歪歪扭扭的,哪里像个字。

      主要是这孩子还特别贪玩,骆寄风一个不注意他就开始玩手指头。

      骆寄风不得不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放在桌上吓唬他:“快点写。你娘说了,今天必须教会你写她的名字,她回来要检查的。你再这样偷懒,小心你娘回来骂哭你。”

      “哼。”小家伙把笔一扔,手抱手地说:“我才不怕呢,娘亲要骂也是先骂爹爹你。”

      骆寄风沉下脸,眯起眸子:“你再说一遍?”

      小家伙也学他眯起眼,摇头晃脑:“子不教,父之过~”

      骆寄风气得拍他一巴掌:“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当然知道了。”小骆遥神气得很,“娘亲说了,如果我学不好,全是爹爹的责任。”

      骆寄风心累地扶了扶额。
      正要跟儿子解释一下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怎料这时大门突然被人叩响。

      骆寄风起身道:“你先写着,爹爹去看看是不是你娘回来了。”

      一听可能是丁酒儿回来了,小家伙立马把笔拿在了手上,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写字。
      来自娘亲的震慑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骆寄风摇首笑了笑,便一径走去开门。

      他知道丁酒儿这个时候一般不会回来,只当是附近的邻居来串门。
      可门一开,他见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人脸。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门外,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手里牵着一个仅有膝盖高的小女孩。小女孩模样精致,眉眼莫名让人感到熟悉。

      骆寄风短暂地愣怔了一下,才看向男子:“你是……”

      男子笑答:“在下带女儿回乡扫墓,路过您家门口,便想进来讨口水喝,不知可否?”

      骆寄风微有迟疑。眼前的男子和他身边的小女孩虽打扮低调,但都难掩贵气,可以看出他们身份并不平凡。这样的人怎至于来他家讨水喝呢?

      可直觉告诉骆寄风,这名男子并无坏心。

      于是,他撤身让步,将人请了进来,摆出两个凳子款待客人。
      又进屋沏了一壶茶,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为男子和小女孩各斟了一杯茶水。

      男子瞥着他刚倒的茶,含笑道了声:“多谢。”

      骆寄风摇头表示不用客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屋里端来一盘零嘴,都是小孩子爱吃的桃酥、蜜饯之类。他还亲手拿了一块给小女孩。

      小女孩像只小仓鼠似的吃着盘子里的零嘴,而男子则慢悠悠地啜着茶水,目光很自然地转向正在写字的小骆遥,并朝骆寄风问道:“这是令郎?”

      骆寄风看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

      男子对骆遥面露欣赏:“才这么小就会写字了,当真聪慧。”

      骆寄风微微汗颜,苦笑着摇头:“他哪里会写,都是乱写的。他整天调皮捣蛋不听话,他娘为了让他学会安静,才让我教他写字的。可男孩子真的太难教了,哪有女孩子那么乖巧。”说着,竟艳羡地看着坐在男子身旁的小女孩。

      男子不禁一笑:“既然您喜欢女孩,不如我们换一换,您把儿子给我,我把女儿给您。”

      骆寄风:“……”

      对方语出惊人,且不似言笑,骆寄风心一紧,一下将骆遥捞到怀里抱着,随后敛眉说:“不换。”还在心里鄙夷了一句,哪有人用自己女儿跟别人换儿子的?真是不像话。

      他才不会用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换!

      男子看出他生了气,便爽笑了两声,说:“在下是开玩笑的,请您莫要见怪。”

      骆寄风听他这么辩解,便也轻笑着噎他:“儿子我是不可能换给你的,但若是你不想养女儿,倒可以考虑送给我。我和我娘子都很喜欢女儿。”

      “哈哈哈……”

      男子被骆寄风逗得大笑。
      笑完后,他摇摇头:“您说笑了,我不送的。”

      男子很快又转移话题:“听说您之前是住在离此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因村中盗贼猖獗,您和您的夫人不堪其扰,才搬到了镇上?”

      骆寄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因警惕而冷下声线:“你怎么知道?”

      男子见他生出防备,便缓缓站起,平和道:“随口一问,别无他意。”
      又拱手朝骆寄风拜道:“感谢您的款待,告辞。”

      骆寄风没有理他,他滞留了片刻,最终留下一句——“我叫吴臻。”

      不等骆寄风回应,他便牵着小女孩离开了。

      待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小女孩忽然甩开吴臻的手,愤愤地站在原地瞪着他。

      “怎么了?”吴臻问。

      小女孩眼眶红红的,委屈地撇嘴道:“你大胆。你敢跟别人说朕是你的女儿?你还敢说要拿我跟别人换儿子?你信不信,我回到宫里就赐你死罪!”

      吴臻听着她的恐吓,只觉好笑,都不屑与她计较,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淡笑说:“陛下还太小了,赐不了臣死罪。”

      小女孩气哭了,抽噎着骂:“你是坏人,大坏人……”

      吴臻无可奈何,只好哄道:“陛下息怒,臣知错了。”

      小女孩不依不饶,逞凶露狠:“等着吧,终有一天我会赐你死罪,让你跪下来求我饶你狗命!就算你求我,我也要杀死你!”

      吴臻:“……”

      他很费解,这么一个小丫头,怎么能说出这么狠的话?他承认他平日里对她严厉了些,但也不至于被赐死吧?

      吴臻压下疑惑,不想与孩童较真。

      他丝毫也未意识到小女孩对他的恨意。

      ……

      吴臻来访后没过几天,官府便派出大量官兵前往附近的村子抓贼。

      排查力度之大,抓捕手段之强硬,凡是近几年有过盗窃行径的人全数被缉拿问罪,遭到按律双倍的惩罚。

      自此之后,再也没听说方圆百里有过盗贼出没。

      骆寄风虽早已搬离村庄,但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还是感到无比欣慰。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与丁酒儿过得安宁而幸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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