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弃甲归她》欢无涯

52、第 52 章

　　骆寄风这次在家中住了将近十日，眼看老夫人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他才准备回到宫中去。

　　策马返回皇宫的途中，他绕了一大段路，来到吴臻的府邸。

　　吴臻被皇帝封为将军，不日便要带兵前往西岭平乱。
　　骆寄风上一世也曾出征西岭，只是这一世西岭蛮族作乱的时间比前世提前了好几年，骆寄风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西岭地形复杂，蛮族之人又凶残成性，他怕吴臻去了会吃亏，便想在此之前同吴臻见上一面，为对方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经验。

　　骆寄风下马，敲响了吴府大门，来给他开门的是一个瘦小家丁。

　　这家丁认识他，只是神情微微有些尴尬，舌头打转地称呼道：“骆将……骆驸马。”

　　骆寄风略一点头，淡笑道：“我来找吴臻说点事，劳烦你告知他一声。”

　　家丁应声说：“好，您稍等，小人这就去通知吴将军。”

　　骆寄风在门口等了一刻钟，也未见吴臻出来见他。只远远瞧见方才那家丁朝他跑了过来，到了他面前，便张口向他转达道：“骆驸马，实在不好意思，吴将军说他不想见您。”

　　“无妨。”骆寄风从袖中拿出一张裹成卷状的羊皮纸，伸给家丁，“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吧。”

　　家丁点头答应，还未多说一句，便见骆寄风转身走开，径自骑上马背，手握缰绳掉转马头离去。

　　让家丁深感诧异的是，骆寄风不过乘马跑出百米之远，吴臻便急急追了出来，站在门外遥遥相望。

　　家丁将那卷羊皮纸呈到吴臻眼前，说道：“将军，这是骆驸马让我转交给您的。”

　　吴臻望着远方的最后一点缩影，从家丁手中接过羊皮纸，解开纸上捆扎的细绳，将羊皮纸展开来看，上面竟然绘制着西岭的地形图，图上甚至精确地标出了蛮族部落的分布点……吴臻一瞬泪目。

　　自上次听从皇帝的命令打了骆寄风一百鞭之后，他便无颜面对骆寄风了，也认定骆寄风不会再理他。

　　今日骆寄风乍然来找他，其实他是无比心虚的，他以为骆寄风是来质问他、指责他、跟他算账的，所以躲着不敢见。却未料到，骆寄风至今还在替他着想。

　　骆寄风的父母对他有再生之恩，骆寄风亦对他恩重如山，吴臻站在原地思来想去，只觉得不管他用什么来报答都太微不足道了。唯有熬到出头的那一天，亲手将骆寄风送上那万人仰望的位置，才可回报骆家的恩情。

　　.

　　急匆匆回到昭华宫，骆寄风见到丁酒儿时，已是日暮时分。

　　丁酒儿靠在一张小榻上，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棒槌，不断地捶打着一个木雕狗头，似对骆寄风的靠近视若无睹。

　　在小榻边停下脚步，骆寄风垂眸看了眼那个正在被捶的狗头，发现狗头上居然写了“骆寄风”三个字。

　　骆寄风：“……”

　　“公主。”他按住丁酒儿的手，连带着也按住了丁酒儿手中的棒槌。

　　丁酒儿抬眼瞪他，没什么好脸色，开口便是不依不饶一顿骂：“你还知道回来啊？今天是第几天了？你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回家‘几天’，怎么变成了十几天？说话不用负责任的是吧？”

　　骆寄风弱弱地纠正她：“今日才是第十天而已，没有十几天的。”

　　丁酒儿气得笑了出来：“意思是，你只去了九天，抓着第十天的尾巴赶回来，反正离宫不满十日，就还算是‘几天’时间，对吗？”

　　骆寄风皱眉不语。

　　丁酒儿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我看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骆寄风低低道：“我以为我去多久都没关系，你不会管……”

　　“还敢顶嘴？”丁酒儿凶他，“你就不担心你离开那么多天，我会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闻言，骆寄风惊讶地看着丁酒儿，但又很快恢复平静的神色。

　　丁酒儿嘴里说出来的甜言蜜语，他不敢当真。若他傻乎乎地信了，也许还没等他笑出来，丁酒儿就能用一句话把他噎个半死。

　　“公主不会想我。”他颇有自知之明地说。

　　丁酒儿怔了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想你？”

　　骆寄风抿唇，只当丁酒儿又想耍他玩，便沉下脸说：“公主忘了你要休了我的事么？”

　　丁酒儿凑近他，如骗似哄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休你了，好不好？”

　　骆寄风没有经过犹豫就放弃尝试了。
　　倘若亲一下就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他那时又何苦死缠烂打地去求。

　　在他发呆之际，丁酒儿已主动贴住他的唇，反反复复，吻了又吻。

　　但骆寄风始终没有回吻，他都不敢抬手抱丁酒儿一下。

　　丁酒儿觉出不对劲，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中也略带惶恐：“骆寄风，你现在怎么像个木头似的，我亲了你这么久，你都不给我一点回应？”

　　她深深体会过骆寄风曾经有多么热烈，以至于难以接受骆寄风此时此刻的冷淡。

　　然而，下一刻，骆寄风伸出两只手臂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低声恳求道：“不要再诱耍我了。我知你是决意不肯要我的，而我也的确没有能力再缠你，我真的不再妄想与你共度余生了……你只要让我在你身边待到孩子出生就好，我保证，我不会再贪心别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卑微，只为求丁酒儿不要再耍他，他经不起她这样耍，次数多了他总会信以为真的。

　　丁酒儿也瞬间清醒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骆寄风醒悟，她却差点把持不住。

　　“那好，”丁酒儿推开骆寄风，心平气和地说，“我以后都不跟你开玩笑了，时间到了你就自己离开吧，别到时候又反悔赖账等着我赶你走。”

　　骆寄风点点头，说：“不会的，我不会抵赖。我已跟祖母约定好，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我就跟她回璞洲老家，将来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丁酒儿心猛地一揪：“……回璞洲？”

　　她之前向人打听过了，璞洲离皇城很远，就算是坐马车日夜不停地赶路，也至少要十日才能到。

　　想到骆寄风要离她那么远，丁酒儿的脸色白了白。

　　骆寄风见她气色不佳，以为她身子不适，便关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太医过来——”

　　丁酒儿叫住他：“不用喊太医，我没有不舒服。”

　　骆寄风蓦地止住步子，折身走回她跟前，无意中瞥见她露出的脚腕有些浮肿，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掀起她的一只裤脚，盯着比之前粗了一圈的小腿，嗓音轻柔地问她：“公主最近是不是缺乏走动？”

　　丁酒儿：“……”

　　不知为何，被骆寄风这样问，她竟有些莫名的羞恼：“要你管！”

　　骆寄风脱下她的一只鞋子，看到她的脚掌也是肿的，便心疼得紧蹙眉头，语重心长地说：“不可以这么懒的。距离孩子出世还有几个月，你现在就懒得动了，以后肚子再大些，腿和脚会肿得更厉害的……从明日起，我陪着你，我们没事就在宫中四处走走，好么？”

　　丁酒儿闷着不吭声。

　　骆寄风见她不说话，便知她同意了。

　　“我给你揉一揉吧。”

　　骆寄风仍蹲在地上，握住脚腕抬起她的一只脚，从小腿按揉到脚掌，手上的动作既耐心又细致。揉完一只脚，就换另一只脚，慢慢地揉下去。

　　丁酒儿瞧着他专注揉脚的模样，心下发酸。

　　明明前些日子，骆寄风都还那般固执，怎么也不肯死心。可自从他接连回了骆府两次，见过老夫人两面之后，他好像突然就不执著于她了，执念说散就散，还坦言要陪老夫人回璞洲去生活……

　　丁酒儿猜测，定是老夫人对骆寄风说了什么，骆寄风被施加了压力，才会这般妥协。

　　联想到骆寄风被老夫人逼得投降的样子，丁酒儿心口堵得慌。

　　她感觉骆寄风活得太累了。
　　既要承受她的肆意刁难，又要被亲人逼迫就范，整日泡在不同的苦水里，连喘气的余地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

　　丁酒儿沉沉地吐了口气。

　　她重生这一世，打定了主意不走回头路，对骆寄风更是恶语相向了太多次，她把自己最坏的一面都给了骆寄风。
　　既然骆寄风如今想通了，愿意与她分开，那也是不错的结果。回璞洲定居，怎么也比做皇家赘婿要自在吧？

　　丁酒儿定定地睹着骆寄风，眼底多了几分珍视，想从今天起，对他好一些，不欺负他了，稍微给他留点好印象吧。
　　——但也只想想，她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到。
　　万一哪天骆寄风又触发她的怒火，她估计还是会控制不住收拾他的……

　　.

　　皇宫中数月如一日，转眼便到了丁酒儿临盆的这一天。

　　皇帝和皇后万分紧张，接生嬷嬷一进产房，二人便在外头守着了。

　　而骆寄风作为丁酒儿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却被排挤在角落里，只能靠边站着，想离得近些都不被允许。

　　生产的过程格外漫长，从日中到黄昏，都还不见动静。

　　炎炎夏日，风热如蒸。
　　皇后坐在椅子上苦等了半天，内心焦灼不堪，虽有宫女在旁边打着扇子送凉，她仍觉全身热得冒汗，半点也清凉不下来。

　　心里一着急就容易暴躁，皇后站起身，当着宫女太监的面，给了皇帝一个耳刮子：“生孩子那么遭罪，呦呦在里面这么久了，你还沉得住气！还不快让人进去看看那两个稳婆行不行，不行就换个人去接生！”

　　皇帝连忙点头，又安排了一名接生嬷嬷进去帮忙。

　　夜幕降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在殿门外等候的众人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等到一名接生嬷嬷将产房内的一切收整妥当，便走出来向帝后报喜：“恭喜皇上和娘娘，公主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千金。”

　　皇帝听得脸一黑，接生嬷嬷瞅着皇帝面容中的怒色，吓得大气不敢喘，只猜皇帝不喜女娃，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皇帝却板着脸训斥接生嬷嬷：“什么小千金，那是公主！”

　　接生嬷嬷：“……”
　　公主的女儿也称公主，还能这样的吗？那日后昭华公主若是生了男孩儿，该不会被当成皇子乃至太子吧？！

　　未等接生嬷嬷琢磨透彻，便见皇帝和皇后率先冲了进去，骆寄风也跟着朝里扑，却被拦在了门口不让进去。

　　皇帝和皇后来到殿内，竟看见丁酒儿坐在床上，瘪着嘴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她一下子就把脸埋进了襁褓里，呜呜地哭起来：“为什么我生的孩子这么丑，一点都不像别人家的……”

　　皇后：“……”

　　皇帝：“……”

　　别的女子生完娃娃都精疲力竭躺着说不出话了，他们的女儿却还有多余的气力说孩子丑……

　　丁酒儿哭势汹涌，见孩子都被自己吓哭了，她才慌忙敛住哭泣，抱着孩子轻轻摇了摇，内疚地哄着说：“不哭了不哭了，这不怪你，怪娘没把你生好，是娘对不起你。”

　　“……”
　　皇帝和皇后愣了几愣，才缓步走到床前。

　　皇后在床边坐下，伸手将丁酒儿脸颊上散落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柔声说：“呦呦，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丑，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等养个半把月，就会明显变好看了，慢慢地，就长得白白嫩嫩了。”

　　丁酒儿的一双杏眸闪闪发光：“真的吗？”

　　皇后微笑着，慈祥地朝她点了点头。

　　趁着与丁酒儿说话的工夫，皇后试着去抱她怀里的孩子，却被丁酒儿用一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拒绝了。

　　丁酒儿抱着孩子张望了一番，问道：“骆寄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