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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死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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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小半个月,承乾宫修缮才有了眉目,章青看着她们搬来搬去,只觉无趣,不过是从一间笼子换到另一间,便拉着知春到御花园里走走。
天气转凉,花瓣落了一地,不知为何,也心生惜花之意,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葬花,许是也有意趣生在其中罢。
刚蹲下拾起一片花瓣,身后便传来女子谈话声,可离得有些远,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听说了吗?将军得胜归来了。”
“当然听说了,是大胜,听说龙心大悦,赏了好多宝贝,那一颗珍珠就那么大,还赐了许多封号,只可惜……”
另一个有了默契,压低声音道:“听说是被火烧死的,只剩下半截身子,上半身都成了炭灰了,惨得很呦!”
“可不是,司礼监出来的也就数厉总管模样英俊……”话一出口就被另一个宫女捂了嘴。二人向四周望了望。
“你不要命了,圣上下了死令,这三个字可提不得,快走吧。”
花坛后,知春看着眼前被定住了似的公主,连忙唤她“公主,公主!”
章青只觉一阵耳鸣,眼泪不知不觉地大颗大颗从脸上滑落,嘴唇发颤道:“她们说…说什么?”
知春一边急着用手帕帮她擦泪,一边安慰她道:“道听途说不可信,公主莫要急,奴婢去打听,公主……”
章青摇了摇头,扶着她站起身子,说了句“回宫”。可刚走了两步,人便向一旁倒了下去。
手中的花,落了。
“敢问姑娘姓名?”
“奴才会护公主一生一世”
“公主莫怕,奴才会一直陪着公主”
“公主可想吃丝瓜烙了?”
“好,我们回家”
“青青”
“厉瑾,厉瑾!”章青大喊着醒过来,是梦,又不是梦,他在梦里回来了,又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旁的吴太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接着说道:“贵妃娘娘急火攻心,加上前些日子受的旧伤,这些日子要多加休息,可能会有头晕之症,要照着在下开的药方按时服药才是。”又俯身低声在知春耳旁说了几句,知春听罢一惊,看向公主。
吴不休又把了次脉,对着床上的人说道:“事已成定局,还请贵妃娘娘放宽心,今时不同往日,贵妃娘娘以身子为重。”
章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开口低声道:“吴太医今日未能给贵妃看诊。”说着把床前的碗丢了出去,冲着外面喊道:“滚出去,我没病,不用哪门子太医来看。”动静闹得大,门外站了不少人,吴不休和章青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都看什么看,活儿干完了吗?谁敢出去胡说八道,姑奶奶我就就扯了她的舌头。”知春站在门口把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才进屋。
“公主……”知春唤了一声,又不知如何开口。
章青望着床帐问道:“打听到消息了吗?”
知春摇了摇头,宫里人本就对承乾宫避讳着,皇上又下了死令,没人敢提。
瞒着,又能瞒到什么时候?
这时,有婢女来报两位将军到了,有事要与贵妃说。
等了许久,屋里仍没动静,婢女以为声音太小屋里没听见,刚要再问,里面才答了一句:“让他们进来罢。”
“吴志,梁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帐子里没有声音,二人对视一眼,看来今日这差事难办!
“吴志,他是怎么死的?”里面的人突然问道。
吴志被点了名,心里一惊,跪着答道:“回娘娘的话,厉总管负责看守粮草,敌军从后面偷袭,不得已只能火攻,火势太大,厉总管身陷其中,被烧死了。”
“烧死了”章青喃喃低语着这三个字。
梁安是个粗人,直说:“烧死的,烧成了灰,找到的时候就剩下半个身子了……”
话音未落一个花瓶向他砸来,幸而伸手敏捷,未被砸中,不过也溅了一身的水。
“放肆,何时问你话了?滚出去跪着。”帐子里面的人发了火,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发起火来却来了几分压人的气势。
梁安也没想到这贵妃突然发难,让圣上刚封的护国大将军在个妃子门口跪着,与直接打脸有何区别?刚要开口,被吴志按下,冲他使了使眼色。想起圣上的话,咽下这口气,走出了房门。
吴志看了眼床帐,道:“娘娘莫与我们这些粗人计较,梁安说话不得体,臣替他向娘娘告罪。”
章青没理会这话,直接问道:“凭何判断是厉总管?”
吴志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娘娘,那人身上配了这块玉。”
章青撩开床帐,她穿的单薄,露出的地方白得发光,吴志看了一眼后连忙低头。章青伸手将玉佩接了过来,玉佩被烧出裂纹,上面一个“瑾”字却是清晰可见。
“你单名一个瑾字,取我姓氏中的立字,你叫厉瑾可好?”
“做人不能忘本啊,小瑾子。”
是他的玉佩,是他,章青捧着玉佩轻轻贴到脸上,眼底露出的尽是悲凉。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问道:“是何人下令火攻?”
吴志还未想好如何答复,门便被推开了。
“臣吴志拜见皇上”
帐子里的人却没了动静,跪着的人瞥了眼帐子擦了擦汗。
晋傅看了看外面跪着的那个又看了眼屋里跪着的这个,再看到一地碎片,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让人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里面的人才开口:“我话还没问完,皇上就放人走了。”
“问朕便是。”晋傅没有上前,而是坐到了主位的椅子上,倒了杯茶润润喉。
“那好,敢问圣上,是何人下令火攻?”
“父皇下的密令。”晋傅坦言道。
又是让两位将军来陈词,又直接把元凶供出来,意思很明白,老子的帐莫要算到他头上,不过父皇这令下的正合他意,听到这阉人的死讯比听到敌军首领的死讯还要让人欣喜。
“原来是这样。”章青笑了,笑的眼泪流了出来,是呀,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厉瑾,到底是要他的命的……只可惜,他们还未曾告别,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上。
章青下了床,赤脚走到他面前问道:“尸首在哪儿?”
看见她光着脚,抬头又见她眼尾还挂着泪花,晋傅把茶杯捏个稀碎,只恨当时没把那阉人另一半尸首也烧成灰。罢了,跟个死人争什么,他松了松领口答道:“安置在太平殿了,你若想看就去看吧,朕允了。”看过才能死心,然后乖乖地呆在他为她修建的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