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青青》晚风喜

7、华兰

　　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未等她与那傻小子订下婚约，一场宫宴却打破了她的好梦，令她终生悔恨。
　　元丰十年，宋将军大败匈奴，班师回朝，当今圣上晋恒刚刚继位，根基不稳，正是拉拢功臣的时候，当奖率三军，于是便设宴为宋将军接风洗尘。
　　也是那天，皇上第一次看到宋华兰，她坐在一群贵妇之中，身着真丝素锦，外面披着水蓝色软纱，肤白如雪，目色流盼，头上的发簪随风飘动，一颦一笑间带着清雅，当时，他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多年后，晋恒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太后看到皇帝的痴相，心中便有了主意，对着宋将军开口道：“哥哥，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兰儿都长大了，可有中意人家？”
　　皇帝身旁的皇后自是注意到了皇上的异样，闻言面色不渝。
　　晋恒本是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侧耳听着。
　　宋将军多年未归，自是不知一向清冷的女儿早已心有所属，转头看向女儿，她正和丞相家的小女儿说悄悄话，正是说到开心处，低头一笑。
　　他又看向太后答到：“小女年纪尚小，不曾许配人家。”
　　“我看兰儿出落得愈发清丽，不如到我身边来，陪陪我这孤零零的老婆子如何？”太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到。这皇上可不是她亲生儿子，如今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把握住了便是一朝得势。
　　宋将军一下子恍然，这是想让兰儿入宫为妃啊，看着皇上若有所思地晃动酒杯，怕是早已有了这心思，忠君是自然，可是女儿…女儿可是心甘情愿？妻子早逝，宋成只有两个女儿，都是他的宝贝，太后这是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软肋了。
　　“不知小女意下如何，待臣过问小女之后，再做定夺不迟。”宋将军为人忠厚，说话也是直来直去，青青从小就送进了宫，只有这两个女儿陪在身边，自然是万事女儿为先的。
　　太后笑道“哥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如现在就问问兰儿的意思罢？”于是便对着宋华兰的方向喊了一声“兰儿”接着道“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看看。”说罢，用余光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心跟着二人的对话起起落落，看着宋华兰走到跟前，腰细如柳，卓姿灵动，心却是稳了，此女他志在必得，若是钟情的女子都无法得到，这皇位岂不形同虚设？
　　太后拉过她的手，道：“兰儿真是愈发可人了，让人看得都移不开眼。”
　　宋华兰低头害羞道：“姑母过奖了，不及姑母当年风采。”
　　“瞧瞧这孩子嘴甜的，真是惹人心疼，她母亲走得早，哥哥又长年不在家中，祖母替你做主，进宫陪姑母可好？”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宋华兰心一下子就沉了，她听懂了太后的意思，可又不确定，毕竟，那一年她才刚刚及笄，家里父亲姐姐又宠她，所以心思尚未成熟。
　　她抬头看主位上坐着的皇帝，见他火热的目光盯着她，她害怕极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和文杰的海誓山盟，可是，现在哪容得下她说不，她知道一旦拒绝太后，父亲会拼死护她，这么多人，皇上的面子何在，等着父亲的是贬官？流放？还是满门抄斩？就连文杰也会受牵连，她不甘不愿，可也没得选了。红颜薄命，大概是每个宋家女的判词。
　　她轻声答了一句“好”，便没再出声。她把头低的很低，外人看来，是女儿家害羞了，只有她知道，眼泪早已经止不住了。
　　“好！”主位上的人突然站起身，“今日庆贺宋将军大获全胜，兰儿又要入宫，真是好事成双，朕册封兰儿为兰妃，赐华兰宫，宋将军封为宋国公，赏田千亩，黄金万两。”宋氏举家谢恩，众人纷纷起身道喜，可是宋成嘴上应着，脸上却不见喜色。
　　离开了宫宴，宋成便拉着女儿到一旁的亭中，道“兰儿可是有意中人？”宋成不懂儿女情长，却是一眼看出小女儿神情异样，哪里是高兴的，分明是难过极了。若是女儿真不愿进宫，他便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女儿在终身大事上受委屈。
　　宋华兰性子虽冷清，但对家人却是细致入微的。看父亲如此，忍住了眼泪，拉起嘴角，道:“父亲多虑了，兰儿没有意中人，此番能入宫是好事，姐姐长年征战不在京中，我进宫陪着青青也好，何况有姑母在身边，兰儿不会受人欺负的。”至于她与文杰那些情意便如水中月镜中花，黄粱一梦。
　　宋成也听懂了女儿的周全之意，低叹了一声，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离去，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背却是弯了，和脚下影子一样失意。
　　消息传开后，文杰便来国公府找宋华兰，却只得了丫鬟传来的一句“是缘分浅薄罢了。”文杰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她认了命，于是转身一个人恍恍惚惚地游荡在街头。
　　此番场景倒是传到了皇后的耳中，自那日宫宴后，皇后便是一直派人盯着这宋华兰，听着下人的禀告，皇后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一日，宋华兰赴顺天府梁夫人之邀，去慈恩寺进香，祈愿时，梁夫人却突感腹痛，暂且离开，让宋华兰在此等她。宋华兰未多想，她跪在佛像前，有数不清的愿望，可是只在心里念了一句愿家人平安顺遂。
　　这时，身后来一人，看到她竟是不敢置信地靠近，“兰儿！”，宋华兰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文…文尚书”，宋华兰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她说不得也说不起，恍惚间，她稳住了心神，道:“文尚书怎会也来此处？”
　　那文杰满肚子的思念的话亦不知从何开口，先问道:“兰儿，你可心甘情愿入宫？”
　　宋华兰听言眼泪便涌了上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见犹怜，只见她轻声答道:“我…我是情愿的”说罢，便回身望向佛像，佛祖普度众生，怎不肯度一度他们？
　　“看着我的眼睛，兰儿，看着我告诉我，你待我可还有情意？”文杰双手扶着宋华兰的肩，盯着她的满是泪水双眸问到。
　　宋华兰看他眼中布满血丝的样子，心疼极了，可是她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一边啜泣一边轻轻摇头。
　　“兰儿，我们一起走吧”话音刚落，后面便进来一人，那人一身紫色锦袍，折扇紧握在手中，仿佛要把它掰折了似的，扇子上的玉佩晶莹剔透，千金难求。
　　晋恒可是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了，他算是知道这寺中的祥瑞是从哪儿来的了。清早便听闻这慈恩寺中出现祥瑞，是丰年之兆，丰年不见得，引他来见这对苦命鸳鸯才是真罢，是谁的手笔，他已估摸的清楚。这小小的尚书也真是胆子大，他的女人也敢惦记，是这太平盛世过得太久了，想吃些苦头来忆苦思甜罢。若是早知二人有情，他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事，可昨日宫宴过后，他便被这女子勾的魂牵梦绕，怎能容她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