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青青》晚风喜

12、蚂蚁

　　蛇打七寸，与赵家相抗，与皇后相争，章青都没怕过，而此刻太子这话却让她心头一紧。难过，酸涩，委屈拧成一团搅得她心痛得狠，她不想在太子面前露怯，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下了逐客令:“还有很多佛经没抄，太子话说完了，无事的话，请回吧。”
　　晋傅没动身，低头在砚台边看到一只蚂蚁，抬手就把它碾死了，没头没尾地说道:“不过是一只蚂蚁而已，本宫要它生便生，要它死便得死。”
　　“你要做什么？”章青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站了起来，红红的眼睛盯着他，质问他。
　　晋傅轻笑，跟着起身，先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公主日后要三思而后行才好，不然的话，”晋傅收起笑容，俯身看着她，“本宫心疼公主，舍不得公主受一点苦，可忍不住要拿那蚂蚁开刀，公主莫忘了，秋莹毕竟是东宫的人……”声音低沉而狠厉。
　　是啊，那厉瑾的身边人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可是自己若对秋莹出手，必然会激怒面前这个疯子，就如他所言，他随时可以要了厉瑾的命，就算不用秋莹，随便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就足以让厉瑾死上一百次了，权利真是个好东西，上天入地杀人放火，无所不能。
　　章青不敢赌，她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动也不敢动，仿佛全身都没了力气，眼泪流了出来都没有察觉。
　　“倒是说说，哥哥哪句话惹得妹妹心疼了，让妹妹哭得如此伤心？”晋傅嘲讽道，抬手用食指从她脸上抹了一滴泪含在嘴里，苦的很，嘴角轻勾盯着她，可笑意却没达眼底。
　　过了许久，看着心肝儿越哭越凶，晋傅自己倒是先心疼起来，让知春拿来干净帕子，轻柔地给她擦泪，“是本宫说重了，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给妹妹陪个不是，好了好了，青青不哭了。”晋傅一边抚着她的后背哄着，一边狠心地想，若是这次不吓住她，下次不一定会捅出多大的篓子，若是再惹母妃不快，母妃怕是要出手了。与其到时候左右为难，倒不如一次把她吓破胆，让她不敢再犯。只是看她为那个阉人哭成这个样子，晋傅倒是真真期望小公主再生些事端，好把厉瑾碎尸万段。
　　章青缓过神，挣开了晋傅的手，坐下继续抄写佛经，泪水把墨水晕开，看不清自己写的是什么，可是她也没停笔。
　　晋傅看着她，温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夜里佛堂湿冷，本宫为公主准备了被褥和点心，公主保重身体才是。”与刚才那个眼神狠辣的男子判若两人。
　　章青倒也知进退，停下笔，轻轻地点了点头。
　　晋傅难得看她乖巧的模样满意的很，离开前又回身说了一句:“太后已准许公主回学堂读书，今晚过后佛经便不必抄了，本宫自会替公主和皇后交代。”
　　他走后，章青便让知春退下，她放下笔，抱着膝，一个人哭了起来。
　　晋傅出门便遇上了厉瑾，厉瑾提着点心盒子带着暖炉，看到太子从佛堂里走出来，行了礼。
　　晋傅倒也没想和他过多纠缠，说了一句公主歇息了，便让他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晋傅的目光变得毒辣起来，青青的眼中只有这个阉人，一个阉人，呵，这份被无视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五年前……
　　元丰十五年的一个夏日，小公主在和身边的宫女们玩“盲人摸象”，小公主蒙着眼睛在花园里往前一边走一边摸索着。
　　这时，太子带着一行人刚好走了过来，小公主当时还没到上学堂的年纪，加上小公主并非妃子所生，在慈宁宫里深居浅出，所以大家都没见过这位公主。
　　只看一个小姑娘一身粉色刺绣罗裙，腰上系着雕花和田暖玉，发髻上插着月色紫光水晶钗，应是宫中的小主子，只是这蒙着眼两只白皙的小手伸着往前走，几人不知所以，对她充满了好奇，便放轻了脚步。
　　“抓到你了。”公主的小手紧紧抓住面前这人的胳膊，开心的不得了。
　　晋傅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没到他胸口的女孩，她蒙着眼，小脸粉粉嫩嫩的，好似能捏出水珠一般，唇红齿白，一边嚷嚷一边笑着，小手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过了一会又抱住了他，两只手也合不拢，身子软软糯糯的贴在他腰上，呼吸间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晋傅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身体中流动，正是年少烂漫时，这一幕永远地刻在了晋傅的脑中。
　　“让我猜猜你是谁。”小公主伸出一只手想摸摸他的脸，可是只能够到胸口的位置，那人却把头低了下来，让她的小手顺着额头划过眼睛、鼻子最后停在嘴上，他张嘴含了一下她的手指，逗得她咯咯直笑连忙把手拿开了。
　　这时，公主身边的宫女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呆了，刚要行礼请罪，却被太子狠厉的眼神制止了，不敢出声，早就听说太子威名，这太子党人向来不好惹，小公主看来还不知情这可如何是好，可急坏了公主身后的宫女们。
　　其实刚一抱住他，小公主就知道这是个男人，宫女可不会这么雄壮，她身边能陪她玩耍的也就只有厉瑾一人，所以公主理所应当地笃定那人是厉瑾。
　　于是歪头问道:“你身上的香什么时候换了？”不过没人应她。
　　猜对的人可以提一个要求，小公主觉得自己已经猜出，便靠在他怀中抬头说道:“我想吃绿豆糕，冰冰凉凉上面浇着蜂蜜的那种。”
　　晋傅感觉已经吃到了，满口都是甜腻腻的味道，无法自拔，脱口而出“好”字。
　　“公主！”只听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她身后打破了这美好的画面，章青一听便知是厉瑾，那她抱着的又是谁？
　　她连忙松开了手，把遮眼睛的丝巾解了下来，正午的阳光太足，她一下子睁不开眼，待她适应了，她看到眼前的男子一身紫色襕袍，金边描线云靴，身形健壮，模样却是清秀，这人她是认识的，章青在宫宴上见过他坐在皇后身边，今天怎么就让她碰上了，她懊恼着。
　　见小公主不言语，厉瑾连忙上前给各位主子请安，又冲着章青使眼色，章青从小在宫里长大，学的规矩比厉瑾还多，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于是便低头和太子请安。
　　“不必多礼。”太子第一面就不喜欢这个来坏他好事的厉瑾，却是对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充满了惊喜，身边的妹妹都围着他，捧着他，他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对妹妹们也不吝啬，只是这位公主见了他却是冷冷淡淡的，他看出来了她一睁眼便认出了他，可是眼中没有欣喜，反倒是对跪着的那个奴才言听计从，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