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病美人【清穿】》薄荷松子

22、冯定（下）

　　去胭脂胡同得经过观音寺。
　　在观音寺的西北角，有些偏僻的荒地上，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小腿，眼睛噙满泪珠，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流，时不时抽噎一两声。
　　他太小了，又团成一团坐在荒地上，在熙熙攘攘的观音寺香客中，尤为的不显眼。
　　也许是被凉风吹得眼神清明了一些，叶轻一眼看到了坐在那的小可怜。她走了过去，小声地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腿怎么了？”
　　小男孩怯怯看了她一眼，将手捂着小腿部分摊开，那里是血淋淋一片，仔细看有长长的一道伤口。“我撞到了大木头，流血了...疼...”
　　“哎哟！”叶轻看着那道口子，心口跟着犯疼。她揉揉小男孩的脑袋，轻声问：“你家人呢？”
　　小男孩扁扁嘴，眼睛又掉金豆子，带着哭腔说：“我想吃糖，找不到娘了。”
　　冯定抱臂站在一旁，想张嘴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着。
　　叶轻四处看看，看到远处的摊子，眼睛一亮，对着冯定摆手：“你在这看着小朋友，别让他被人贩子拐跑了，我去去就回！”
　　观音寺正门不远处有个给人看诊的老大夫，叶轻奔着那个老大夫而去。
　　冯定安静地看着叶轻跑到老大夫那里，指着小男孩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老大夫便拿了两贴止血的膏药给了叶轻。接着叶轻又说了些什么，老大夫便写了张大字贴在摊位前，隐约可以看到是【寻孩子父母】。
　　冯定看着叶轻快乐地蹦跶过来，小心地给小男孩清理伤口，贴上了膏药。
　　然后，叶轻捧着脸和小男孩说起了话儿，看起来不想走了。
　　“我们走吧，要是再耽误下去，到胭脂胡同天都黑了。”冯定等了一会儿，极力云淡风轻道。
　　“不急不急，得等小朋友的家人过来！”叶轻诚恳道。说着还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小朋友紧挨着排排坐。
　　冯定心口百转千回，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所幸没有等太久，那小男孩的母亲红着眼睛急匆匆赶来，看到小男孩便紧紧抱住，大声呼喊着：“彤儿，我的儿子，你吓死娘了！”
　　那个叫彤儿的小男孩也抱着母亲哇哇大哭。
　　彤儿的母亲跟叶轻和冯定道谢，解释了一下说是人多走丢了，找了好一会儿，差点要去报官了。叶轻跟彤儿确定了一下那是他母亲，便婉拒了那贫穷妇人要还医药费的话，拉着冯定快速离开了。
　　冯定看了笑得一脸傻乎乎的叶轻，盯着漫天的云霞，非常不解地问：“你总是这么的...喜欢帮助人吗？”
　　冯定其实最想说叶轻是个傻子。
　　叶轻好像读懂了冯定的潜台词，但她依旧笑眯眯的，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嘛，能帮忙就帮忙，我哪天遇难了，说不定也会有人来帮助我。”
　　冯定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敲敲脑袋，佯作一副刚刚清醒的样子，说：“诶，我记错了，我娘不在胭脂胡同，好像在石头胡同，石头胡同的翠柳院。”
　　“啊？”叶轻酒还未醒全，有些懵懵的，说：“这都能记错，幸亏我们还没到。”说着叶轻甩甩腕子，道：“反正你知道路，你继续带路吧！”
　　冯定摇头晃脑地点点头，带着叶轻绕过大栅栏那条路，走了一条新路。
　　*
　　夏日天暗的晚，叶轻和冯定到的时候，虽然石头胡同已经亮着灯笼张灯结彩地装扮起来了，但天色还是亮着的。
　　红袖招的老鸨是整个石头胡同嗓门最大的一个，大老远都能听见她在那招呼：“大爷们快来呀，我们雪青和如玉想你们想的人都瘦了！”
　　冯定绕着不长的石头胡同走了两圈。
　　“到底是哪一家？你不会事到临头怕了吧？”叶轻锤锤肩膀，刚到石头胡同的兴奋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冯定僵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最热闹的那家红袖招，说：“就是这个。”
　　叶轻又亢奋起来，她一脸八卦地问：“冯定，你娘叫什么名字？我们直接找她去！”
　　冯定看着红袖招的大灯笼，扫了二楼那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说：“就叫如玉。”
　　由于冯定掂着的荷包鼓囊囊的，俩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尤其是老鸨，看着冯定一脸满意，画着浓妆的脸凑近二人，说：“冯爷果真是个有出息的，才从红袖招出去几年，就阔绰了！”说着她使劲眨眼，捏着嗓子道：“看看冯爷看中咱们哪个姑娘，我让她来陪你们。”
　　叶轻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麻溜的从老鸨、龟公的包围圈钻了出来。冯定自从进了红袖招之后就变得有些木木的，一句话不说，叶轻只好大声替他说：“我们找如玉姑娘！”
　　老鸨甩了一下手帕，“哎呀！”一声，夸张地说：“真是不凑巧，我们如玉姑娘有客人了！咱们这还有别的姑娘，您二位再挑一挑。”
　　叶轻还想说什么，冯定用眼神制止她，对着老鸨说：“兰妈妈，我们钱不多，只能喝一壶酒，你不用管我们。”
　　刚才还热切的老鸨脸色一变，一身热络劲瞬间消失，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切——没钱还来摆阔！”说着便麻溜的转身，对着龟公留下一句：“老陈，记得看好人，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打扰了我们姑娘接客。”
　　老陈重重点头，半弯的腰直起来，站到了冯定面前，“请”他去吃酒。
　　冯定神色黯然，有些蔫蔫的，对叶轻说：“算了，咱们走吧！”
　　叶轻皱眉，有些不解：“你怎么回事？喝酒哭着要见娘的是你，来了畏手畏脚往后躲的是你，我都看不下去了。怎么着，今天你到底见不见？不想见咱们就走，就当这送到嘴边的肉不要了！”
　　冯定本来想逃避，但是眼睛扫向门口，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走吧！”便再也说不出口。
　　他垂下眼，说了一声：“想见。”
　　叶轻这才喜笑颜开，从袖中扒拉出藏着的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如玉姑娘呢？我们找如玉姑娘！”
　　老陈看见银票，本来绷着的脸重新笑成了一朵菊花。但是听说叶轻找如玉姑娘，面色一僵，为难地解释：“两位...爷，真不凑巧，如玉姑娘刚刚有约了，咱们红袖招的头牌雪青姑娘还空着呢，要不？”
　　叶轻当然不同意，她看着冯定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更同情了，便不依道：“不行，我们就是来见如玉姑娘的！”
　　老陈面露难色，给叶轻好酒满上，悄悄跑去前厅找老鸨商量。叶轻便趁此机会，提溜着冯定往二楼走。
　　她看老陈刚刚往二楼看了好几次，料定如玉肯定在二楼。
　　“如玉，如玉，哪个是如玉？出来！”叶轻边走边在二楼的包厢里挨个敲门。
　　叶轻这醉酒的亢奋劲一直还没消下去，听到包厢里传来各种不高兴的怒骂声也不生气，就一直兴致勃勃地带着冯定拍门找人。
　　兰妈妈和老陈大老远听到叶轻在打扰客人，简直气炸了，大老远就喊：“冯定，你们快住手！别在我红袖招撒野！再来我就报官了！”
　　叶轻充耳不闻，物我两忘地继续敲门。敲到第五个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叶轻收手不及，一个扑空跌坐在门内的地上。
　　房间内，一个三十出头的长脸男子正坐在桌前饮酒，旁边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看房内状态，显然是女妓和恩客正在亲热地喝花酒。
　　跌坐在地上的叶轻和这长脸男子对上了眼，叶轻很清楚地看到了这长脸男子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情欲。
　　叶轻吓了一激灵，顿时酒劲过去，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尴尬地赔笑，说：“不好意思，我们找如玉姑娘，打扰你享受了，我们这就走！”说着叶轻利索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那长脸男子出声，将酒杯放下，说：“你们不是找如玉吗？这不就是如玉！”
　　叶轻看看那十八九岁的姑娘，又看看站在门口尴尬捂脸的同年龄的冯定，狐疑地问冯定：“你不是说如玉是你娘吗？”
　　安静坐在那的如玉此时起身，走到叶轻面前，软软地开口：“姑娘可能听错了，奴家这年纪可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如玉毫不掩饰地揭穿了叶轻的女子身份，叶轻讪讪地缩肩笑了一下。
　　如玉浑不在意地轻笑了一下，对着冯定说：“冯定，你是不是又骗了人家姑娘。”
　　冯定尴尬地朝如玉挥了挥手，叫了一声：“姐。”
　　“姐？”叶轻惊诧了一下，看了看二人，接着了然地点点头，脑补了一场有情人被棒打鸳鸯的虐恋情事。
　　“姑娘别误会，冯定自小在红袖招长大，跟我情同姐弟，一直想帮忙替我赎身，屡屡做出了一些错事。”如玉轻轻瞪了冯定一眼，说：“冯定，你打扰了隆二爷的雅兴，快来给二爷道个歉，然后滚出去！”
　　如玉口风一转，顺带着给叶轻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离开。
　　冯定便走上前来给隆二爷作揖道歉。
　　那位隆二爷不说话，盯着叶轻，自斟自酌喝了好几口酒。叶轻早就不舒服了，因此讨个巧，跟在冯定旁边弯了弯腰，准备离开。
　　“等一下！”隆二爷开口，皮笑肉不笑，“既然来了，就陪爷喝几杯，好好跟如玉认识一下。”
　　那话直冲着叶轻而来。
　　叶轻紧张地退后了几步，咽了口水，心中暗道自己把陆必安搞丢了真是大失策。要是陆必安在这里还能帮自己搬个救兵，而不是跟当机了的冯定在这陷入困境。
　　“不了，不了，改天吧！”叶轻摆手，找补道：“打扰了你的雅兴，对不住，这样吧，你的花销算在我头上！”
　　“爷还不缺你那一点银子！”隆二爷将腰上的腰刀摘了下来，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继续道：“坐过来，喝杯酒！”
　　叶轻慢慢往门外退，隆二爷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一直杵在一旁的冯定突然抓住叶轻的胳膊往外拉，带着叶轻飞快地奔跑起来，边跑边说：“快点走，这是佟家的隆科多，正蓝旗的都统，御前的人，咱们斗不过！”
　　我的天，又是历史上的一个红人！叶轻心中惊讶，她记得电视剧里最喜欢演他和自己家岳父小妾李四儿的狗血爱情故事。
　　但就是这个历史人物往自己这磋磨的时候，现状很不美丽。
　　叶轻和冯定倒是很快逃到了一楼的前厅，二人喘着粗气正想停下来歇歇的时候，却发现隆科多已经站在楼梯口了。就见隆科多大声喊了一句：“把这俩人给爷逮住！”
　　在一楼吃酒的三四个侍卫便齐齐应了一声，上前来抓叶轻。
　　叶轻挣扎着默念倒霉的时候，兰妈妈和老陈簇拥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弯腰作揖，口中称爷，万分小心。
　　“叶主子！奴才可找到你了！”被簇拥的几人中传来陆必安紧张到哭泣的声音。
　　叶轻垫着脚尖往外看，正看到陆必安小跑着赶过来，他的身边，是四阿哥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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