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墨千世

3、兵荒马乱（三）

　　3

　　午后，温热的阳光填满了青春里的每一块缝隙，葱茏的枝叶将天空剪裁成零散的碎片。

　　花白的墙壁，光影斑驳。不知是谁动手，将零碎的阳光贴在上面。

　　晏苒慢吞吞地走向教室，睡眼惺忪地，好似根本看不见别人飞奔的脚步。一个俏皮的身影从后边急匆匆地跑来，挡在她面前:

　　“苒苒苒苒！怎么？还没睡醒呀？”晏苒半睁着的眼睛里涌进许玥瑶的身影。

　　眼前这个家伙满脸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中彩票得了一千万，此时正乐开了花儿呢。

　　“?”晏苒想张嘴回应，谁知刚睡醒嘴巴被缝住了，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张嘴的缘故。
　　许玥瑶见她这副欲言又被迫而止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晏苒:“……”

　　“我刚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猜怎么着?”许玥瑶亮晶晶的眼睛里溢满了期待与雀跃。
　　“我猜不到……我想睡觉……啊……哈……”晏苒慢悠悠的回，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行不行，你得猜！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很大很大的关系！连你都不猜，那可真没意思。”许玥瑶撇撇嘴，稍微降低了点难度，“你猜着边儿我就告诉你。”

　　“给点儿提示好不好？我这上哪儿猜去……”晏苒小声嘀咕道，“和我有关系……那就是……物理老师要结婚啦请我们全班吃喜糖！对不对？！”这回换晏苒有点小期待了。

　　所有老师里，她和物理邱老师的关系最好。邱老师是个可可爱爱的女老师，非常好玩，能和学生打成一片。晏苒与其他老师都是恭恭敬敬的师生关系，但唯独这位老师，她想像对待朋友一样。

　　许玥瑶当场就懵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这位朋友会猜这个，无语了好一会儿，她清清嗓子，重新道:“不是这个，没有扯到全班这么大的范围，就你还有另一个人，继续猜。”

　　她已经做好眼前这个家伙猜十万八千次也猜不出来的准备了，不出所料，下一秒晏苒就问:
　　“那她是不是要结婚了呀？我记得上次找她玩她这样跟我们说的，不会是开玩笑的吧？”晏苒一脸认真地说。

　　许玥瑶:“……”
　　再不说出来就要到教室了。

　　“你猜东西的能力怎么就这么差劲呐?算了算了，我告诉你……"许玥瑶掰过晏苒的脑袋让她凑近一点，神神秘秘地，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上午，在教室，阮煜在十多个人面前，坦白说，他喜欢你——”

　　说罢，她伸手挠了挠晏苒的脑袋，“恭喜你呀！万年寡王自嘲者，居然被人当众表白！虽然当事人不在场，但是你已经没有万年寡王的名号了！这个头衔和重担，就让我肩负起来吧！”

　　许玥瑶笑着朝她摆摆手，轻快地跑走了。留下晏苒一人在原地发着愣，温热的血液涌上脑门，小小的脑袋就红了半个。

　　她沐浴在午后的第一束暖融融的阳光中，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感觉。酸酸的，痴痴的，流淌着，有些雀跃欣喜，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仍淡定地迎着光，向光走去。

　　——

　　晏苒忘了那是什么时候，大概是高一的某个午后，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场景中得知这一消息，她已经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时那句一字一顿，像是誓言一般的话:
　　“阮煜在十多个人面前，坦白说，他喜欢你——”

　　一年之后，这句话仍能在她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只是当时，她将它当作是个玩笑罢了。
　　一句没有责任感的表白，也许是喜欢，可也仅仅是喜欢。

　　她不喜欢明目张胆众所皆知的爱意和誓言，她喜欢谁，与其他人无关，只与他和她有关。

　　于是，时间的浪潮退去，她的脑海里只能模糊地印下这句话。即便后来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喜欢，也只是微笑当做回应。
　　谁也没有提起。
　　像落入海里的雨滴，涌入风中的呼吸，阮煜的这段告白，逐渐无影，无迹。

　　——

　　思绪收回。

　　她直直地看着眼前这段夸赞，无可救药地感到羞涩起来。
　　什么嘛……这样说了，我该怎么回?

　　好在阮煜是个救场高手，清楚这样的话对面不知道怎么接，也很有可能不接。他停顿几秒，仿佛是为了给她一个缓和的余地，继续说道:
　　—当事人决定自己来找你

　　晏苒急急地回上一个emoji：
　　─[疑问]
　　她对这句比刚才还要无厘头的却意外好接的话感到有些惊奇，对着屏幕傻傻地笑了。

　　—就是我要和你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的提出者。
　　—他会来找你
　　？？？他？晏再越发想不明白了，要交作业只接发给我就好了呀，没必要找别人转交。那就是其他事，可还有什么事会来专门找她呢?

　　不会是班级活动类似于策划组织或是才艺表演之类的东西吧……

　　她长长地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没事，拒绝就好了。打气完之后，她淡定地回道:
　　─好

　　这时消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晏苒看了一眼弹出的浮窗，从阮煜的聊天界面退出，来到了林延染这里。
　　—[文件]
　　文件重命名过，是他的名字和学号。

　　晏苒打开文件检查了一下，快速回道:
　　─收到啦

　　发送出去后晏苒关掉了手机，那边也许久没有新的消息。

　　突然，毫无意料地，又弹出一条消息：
　　—刚才和05聊天的是你?
　　05是阮煜的学号，6班聊天的潜规则就有这一条：打名字太麻烦，直接报学号就行。

　　但重点不在这个数字——
　　晏苒心底有点纳闷，这句话听上去让人不太舒服……好像在质问一般。她仔细想了想，小心地回道:
　　─嗯，
　　─阮煜来交作业
　　─怎么了?
　　那边比她还疑惑:
　　—？
　　—臭不要脸
　　？？？？这一下给晏苒整懵了，她心说我是跟你有仇么，三番五次地挑事儿。
　　实在气不过，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才臭不要脸
　　太愤怒了。她又没做什么就被这样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还是这样难听的话。
　　那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只是执着地重复了一遍:
　　—臭不要脸
　　于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你才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你才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

　　─我惹你了?
　　八、九次循环之后，晏苒终于选择停止，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手指狠命地戳着输入键盘:
　　─你为什么这样说我?
　　—因为你臭不要脸
　　晏苒实在忍不了了，这时阮煜又发了消息来，气得她想把手机砸了。

　　但她还是很耐心地看了他发的消息:
　　—[聊天记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俩活宝

　　晏苒点开记录，发现这正是她和林延染刚才的一通暴躁发言。
　　……晏苒满脑子都是无语和生气。
　　还有……这样看上去，这段聊天记录竟然有点好笑。活生生地给她气笑了。

　　可恶，他为什么要把记录发给别人。
　　就冲这一点，晏苒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他。

　　她憋回眼泪，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找我聊天了”，在她看来林延染就是因为她和阮煜聊天才那么说她，所以问题从根源上解决就是让阮煜闭嘴。
　　她虽然这么想，但心底还是犹豫了几番，打打删删斟酌了几次，然后闭着眼睛发送出去。

　　晏苒长舒一口气,将手机熄屏倒扣，不想看见对方有任何负面反应。
　　她拒绝别人的次数不到五次，这是其中一次。
　　她会永远记住的，因为一个男孩的言语侮辱，她对另一个男孩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找我聊天了

　　泪痕还没完全干涸，她在模的视线中看清对方的回答，明明是在线，明明是秒回十级选手，这一次，她等了快要一分钟。
　　那边说:
　　—好

　　和她一样，话很决绝，果断沉静。
　　—但是有一件事，
　　—我想要你的回应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为什么当作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