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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听见白月光 ...

  •   用快乐、当背景,拍下最HIGH的照片。
      ——张韶涵《真爱冒险》

      临近冬日、白昼越来越短,中午长长的休息时间被取消了。
      星期二,一上午的数理化,上得我对餐盘里的午饭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
      闲来捧一本关于荆轲的武侠小说,只为了她很久以后才会讲到的《史记•刺秦》。叶薇把我叫到她的位子上与她小声谈天,奶油样的阳光从南边的窗口轻轻流泻,温暖着我们的全身。
      叶薇说你为什么不做语文老师的干女儿呢,你那么喜欢她。
      我无语了,这孩子果然脑子里充满了奇思妙想。
      “我没有开玩笑啊,”谁料人家娃儿还较起真来了,“她年轻也没有关系的,我妈妈还收了个三十多岁的干儿子呢……”
      ——话不带这么说的好不好,明朝某官还收过年纪能当他爹的干儿子来着,这个也不好当先例的吧……
      叶薇说你够损,之后我俩直接笑翻。
      仿佛有一些眼光投向我们这边,与阳光触碰之后又隐藏回了摞得高高的教科书后面。叶薇在练习本上画了一张小泉纯一娘的小像,竟也传神,于是我画了一张烟管唐的回敬她,她却同时丢给我一张物理老师啤酒肚子的轮廓,之后我俩又笑到了啃在桌子上面,全没意识到一中午的时间竟然也能过得如此短暂。午休结束,班里早就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而叶薇的同桌王小倩只好坐到另一边去了。我连忙起身让原主归位,坐回钟神秀身边,跟今日的执勤班长、大个子廉海平持续了大约五秒钟的对视,继而从书架上抽出语文课本一头扎了下去。
      后面的某个角落不时传来阵阵哄笑,我抬起头来,又看到廉海平同学一脸故作憨厚的姿态:我真就不明白小泉的脑子是咋长的,都说学数学的聪明,她咋就能聪明到让这样一个搞笑的家伙来管纪律。
      班里愈发嘈杂,而廉同学似乎不想板起脸来大喊大叫。只见他起身转向黑板,以其将近两米的海拔优势轻松自在地写出一长串类似化学方程式的东西:
      A,一定条件下,生成B;B,三角(加热),生成C;C氧化反应生成D,D有臭鸡蛋气味。请推断ABCD四种物质分别是什么,如果做出来,将会得到一个甜蜜的奖励。
      这一堆东西写在黑板上给我一种下节课要上化学的错觉。不过好在离上课还早,课间看这帮人玩玩也无所谓。那个D,初中班主任说了,具备此特征的只有一种叫做硫化氢的物质,推断题做做还简单……
      不过我这种理科白痴还是别想了,上面廉海平题目刚写完,人家神童已经在底下喊说这道题出错了。他说D是硫化氢,那么C物质中必然含硫,但是氧化反应中氢元素不可能凭空生成……
      随着神童的说法,全班就七嘴八舌地嚷开来,整个教室由分批混乱变成了整体混乱——话说我这种没水准的人都能看出这道题不太对哎。却只见廉同学在一屋子的吵嚷声中转过身去,慢条斯理地在D物质下面写下他漂亮的大字——臭鸡蛋。
      全班哗然:C物质是熟鸡蛋、B是生鸡蛋……
      我没必要看A是什么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高一四班陷入了混乱的不可调和状态——
      “请大家不要骚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发这个“骚”字格外着重,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这班里更岂有不“骚”之理……
      预备铃打响的时候我狠狠地咳了一声。
      大伙儿倒还自觉,吵嚷的声音也明显低了下来。廉海平把黑板上的自己擦去,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也响了。
      我习惯性地默诵着课本上的篇目等她到来,这种安静的等待如此美好。每一日沉醉在她的课里,深爱她的浅笑与声音。我把这一份痴心融化在每一篇字迹工整的随笔里、换来她色泽鲜明的批注,我就会将周围的一切不如意统统淡忘。
      搭车回家去,不知是谁播放起了张韶涵的专辑,Angela的声音很清澈地回荡在每一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当时的我,对那些歌词并不甚了然,却只是在偶然间记住了那段动人的旋律。长发拂过夜的风,我黑色的眼睛里,清澈的落寞。
      四周弥散着秋天的味道。

      周日被蓝岚一行人拖出去逛街——我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们混在一起瞎折腾了。老姐儿几个见面,竟然破天荒地拷问起我的小说来。我说我已经很久没写了,可恨她们没一个相信的。
      “你不想给姐妹们看就直说,”一姐儿们朝着我后背狠狠就是一巴掌,“我们还不知道你,一天没了那玩意儿你还有办法活命?”
      我那是相当委屈——我是真的没写嘛——不信回来把本子给你们让你们“眼见为实”一下——
      “我觉得我们小雨最近不太正常,”蓝岚倒不亏是我从小玩到大最亲的姐妹比谁都了解我,“说,是不是上了高中看上谁啦?”
      没有啦——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算不算是“看上”——也许芳只能算是我的一个偶像。我以为我是爱她的,只是自己一直不敢让自己承认那就叫做“爱”——就算是崇拜好了。但无论如何,我能抽出宝贵时间陪她们逛街这几个家伙已经谢天谢地了。从而她们倒也没过分纠缠我,只把让我昏昏欲睡地跟在她们后面逛我最没兴趣的打折时装区帮她们拿包等她们试衣服当作对我最好的惩罚。
      姐姐们我错啦……我心想,你们也太了解我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宁可陪他们走下去——如果停止的代价是把一切都如实交待的话。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交待,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交待。
      走在混乱的街头,路边放出的音乐不时间敲入耳鼓。我昏昏沉沉地被她们拖着,却无意中踩上了一段旋律的节拍:蓝色的天仿佛一瞬间离我如此之近,让我几乎要伸手去触碰这咫尺间的清沁与平旷。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那正是前些日子我在公交车上听到的歌。曲子的高潮部分如海浪扑面而来,是我一霎间竟忘记了四围的喧嚣,仿佛是回到了那晚,我听到琴声的,那个海滨的夜。
      我不孤单,有一天变成泡沫记忆会化作浪花,写不完感想、在白沙滩上,有心的人走过会听见感人月光……
      是的,我不孤单,我还有个彼此间臭骂一顿而两分钟之后就又拉扯着蹦着跳着的死党、我们起码在同一座城市里,况且,就算学校相隔委实太远,在我的那座像我一样孤立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学校里,我还有她。
      我不孤单,我还有理想,还有梦。
      ——我还有她。
      我听到蓝岚在吼我,说蓝田玉,你不能放弃。

      是的,我不能放弃。
      跟她们去拍了一堆大头照——那时候它还算个新鲜玩意儿。第一次在自己选出的华丽的背景下摆出自己的大大的笑容,告诉自己永远,都要笑得这样辉煌。
      用快乐、当背景,拍下最HIGH的照片。
      把小小的照片们拿到教室里去——前座的早就想看我的大头贴了。钟神秀比较反常地也凑过来看,还指着蓝岚说这个人她好像以前见过。我正得意地向她介绍我和我的死党如何如何,说得起劲,竟全然未觉前座那两个已经没动静了。
      “哎呀,这是谁呀——”
      飘入耳鼓的声音很柔和,还略带着一点点挑逗的甜味儿——被谁看到了,我慌张地一抬头,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
      照片被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这期间我只听到她在感叹现在的技术如此发达,却只能把眼睛嘴唇统统贴在桌面的语文书上——
      “你知道哪一张最好看么?”
      我于是傻乎乎地看着她——她竟然把那张照片藏在身后,一脸逗小孩子的微笑,这让我一时间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张——”眼前登时一亮,她的脆脆的声音。
      天哪芳,就别让我现世了成不……
      ——竟然是我那一张故意装傻的,周围一片哄笑,我直接无语了。
      她说这张最自然,其实她不必解释,因她根本不知道传说中的蓝田玉同学脸皮有多厚。只不过,这么厚的脸皮还是红了,红得发烫:现世倒还在其次,你怎么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啊——
      觉得像被调戏了,但是心里甜甜的。然后我就开始那么美滋滋地回味着,在她温润的嗓音里陶醉了一节课——原来我的芳对我也会这样甜蜜这样宠溺。提起笔来,随着她语调的顿挫勾画、摘抄,我以为我走在幸福的坦途。是的,芳,只你的一个微笑,就足以让我欣喜、让我振奋,让我怀念一整天。
      芳,你相信我,我会为了你,把一切做好。
      每一天都用心地学语文,也尽量去做做别的科。无奈计算这种东西漏下一环以我这种对数字极不敏感的脑子基本上是补不回来了。我也企图认真去完成那些学科的作业,只是耗费了整个晚上以及百分之八九十的脑细胞去做它也做不出几道,反而占用了我学英语的时间,加之英语向来实施题海战术,我只得乱写一通,偏偏唐嘉然他妈讲题直接对答案,对完答案next。问她这题为什么选C,人家一眼看上去,答曰A不对B不对D也不对,故只能选C,本人原先对英语的热爱在此女手里被一扫而空。
      所以我只剩下了我的语文课:反正我是铁定了要念文科的,理化那些东西,不学也罢。
      我从不承认我应当跻身于好学生之列:初二开始在学校里混日子,坏事不做,分内之事也做不来。考试这种东西我倒是从来不惧,尽管期中考貌似是要你告知家长了,然而市里统一出题,对我来说总算个大的解脱——最起码不会发给我一张计算题占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化学试卷。
      我是对的。人们说烟管唐押题极准,尤其是计算题。钟神秀在认真听他讲的每一个字,我倒也真的很想认真起来,可惜我听不懂他那口下属某县与市区全不相同的大土话。
      “节个题宣葛么——”(这个题选个什么)老唐讲课一向是这样自娱自乐的,“宣‘史’是吧……”
      每次他对答案讲到“史”,班里都会发出一阵窃笑。我本来是因为无聊每次都带头笑的,后来听多了也懒得再管他。然而今日不知是哪个的脑子抽了风,竟然笑得天翻地覆,并引来全班哄笑,以至于使烟管唐大人从他的化学世界中回到了现实。他倒还明白大伙在笑什么,并且相当淡定地捏着他颤颤巍巍的粉笔头指向黑板——
      “那不是个‘史’嘛——它就念个‘史’。”
      有好事者为他纠正曰那念“si”。
      “就是个史,”烟管唐大概很不喜欢大家同他纠结化学以外的东西,于是忽略众人的喧嚣,径自潜回他化学的海洋里去了。
      我看看钟神秀,她似乎也对在课上纠结这种无聊的事情感到十分没劲,不过后面的内容对我来说更加没劲。好容易捱到了放学,跟钟神秀同路出去,正遇上了她一个初中姐妹,那女生正在宣传窗前研究罗列在里面的本校名师照片。大抵只要不在上课,钟神秀同学对这类八卦的事情就会表现出十万分的关心:“你看,这就是我们班主任、数学老师,”她立即开始自豪地向她的朋友介绍,“那边是化学老师……”
      而我无心多听,我的芳,你知道,我的驻足,只是因为你的笑容,是我一眼就能从人海中认出来的。
      不由得就看的痴了。钟神秀大抵是追随着我的眼光,又开始向她的朋友介绍芳。
      “你知道吗,”她竟然由芳的照片扯到了那条我都懒得听的八卦新闻,“我们化学老师和语文老师是两口子……”
      哎不对,你说什么??
      钟神秀才意识到自己口误,却已经被我追出去老远。我就那么张牙舞爪不顾形象地挥动着手中的课本,把她从校门口一路追打到体育馆,又从体育馆追打回来,直到孩子极其无语地向我赔罪附带向朋友澄清,我才算暂时罢休。
      我们家芳是谁,烟管唐配得上她?
      钟神秀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她完全不理解我究竟抽了什么风——不就是一时口误,说错了一句话么。
      我听说有一些我们觉得本无所谓的东西,在孩子们的眼里,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有一种感情和这个很像,之于芳,我有的时候,真的想,幸福得像一个她宠爱的孩子。

      期中考试一天天临近,我走出教室,久久凝望着走廊外天井里椭圆形的天空。无际的天蓝,正如我们,被环绕的教学楼囚禁。天在心里、人在环绕,天的心外还有天,我们的身外,却什么也没有。
      于是楼道变作囚笼,囚禁了天,也囚禁了里面的人。
      晚自修下课后与钟神秀一并冲上教室门外露天的转梯:二楼三楼我们那个教室的方位通往此地的路都有铁门紧锁。一楼只有我们班离得最近,于是一下课这里就变成了我们的天堂。楼梯最上面一层那个露天的旋转处,大家习惯叫它“天台”,我们就在那天台上像一群小孩子一样朝下丢纸飞机,而下面的人再把它们拾起来,飞上去。
      有时会一个人在天台上望着天空冥想。夜的天幕是墨蓝色的、穿越函封着它的楼,它又是旷远无边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学到到现在凡逢运动会和考试都一定会下雨,九年以来,从无例外。考完语文的我自信满满,舒服地回家去了,下午考物理,于是又要撑着伞折腾回来。好在玩纸飞机那天晚上我终于连看书带研究笔记加钟神秀同学指导地弄懂了牛顿同学那几个公式,估摸着自家拿到卷子应该不至于跟白痴一样。
      似乎是迟到了,由于月考成绩很差我的考场只能沦落到实验楼里,绕到楼下时已经接近发卷子的时间了。匆匆拐向楼道,却恍惚看到有个细挑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提着长裙与我擦肩而过。我本能地回过头,想要把手中的伞塞给她,她却早已消失在绵密如织的细雨中。我只有奔进考场,丢掉雨伞,一脸狼狈,而周围的人都在诧异这个女人竟然是实验班的。
      其实上次考这么差,对我来说无所谓。
      反正我确定这回年级里我至少要进步三百名。
      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之余,心下却总有种淡淡的惆怅:那个秋雨冰凉的中午我错过了你,不论是实在的还是在幻觉中,吾爱,你在哪里……
      搭车回家,听到的依然是那一曲《听见月光》。我想我不孤单,委实,因我的心里,总装着一个你。
      我在等待,芳,只要你在注意我,我会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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