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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一团暖白色的光芒闪过。

      一个年轻女子盘腿坐于一蒲团之上,随着胸前光芒渐熄,她长睫微动,缓缓睁开眼来。

      “既已收复完全,便回去罢。”

      一道声音响起,可大殿之上除了女子之外,却再无其他人。

      女子站起身,向着虚空躬身拜了一拜:“是,长老。”

      接手了一批凡人的命运之石,钰卿自长老殿匆匆出来。

      这批命石同属于一个村落,有数百之多,原本归她的另一位同僚掌管。今日听命君长老所言,她的这位同僚突然化神飞升,因此掌管这批命石的职责便落到了她的头上。

      钰卿一边踏着云层前行,一边在精神海中清点着命石数量,一只青鸟围绕在她身边,上下翻飞着。

      有生着双翅的貌美女子自她身边路过,停下来对钰卿行了个礼,问候道:“命君大人。”

      钰卿同这女子皆是半神之体,是神与人的后嗣。而此处是栖灵境,是如她们这样的半神居住的地界。栖灵境终年华光四射,入目皆是翻涌的云海雾岚。云层深处,间或有几间屋舍宫殿,是半神们休憩冥想,以及处理职责的场所。

      有掌管人类命石的半神,统称命君,命君身旁通常会有瑞兽相伴,钰卿身边的青鸟,就是她的瑞兽。而像刚才那位生着双翅的半神,则是以传递书信,记录命君行踪为职责,统称驿使。

      命君钰卿很快回到自家府邸,记录整理新收到的命石。将这些发着淡淡荧光的晶体分类入册之后,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名册上一个名字便引起了钰卿的注意。

      那是一个普通凡人女孩的名字,普通到连姓氏都没有,却让钰卿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似喜似悲,似是怀念。

      半神自存在起便与世隔绝,不通人情,仅有简单的喜怒哀乐等情绪。于是这般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心间,竟让钰卿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抚过那音节简单的两个字,轻声开口:

      “阿澜。”

      话音刚落,一块命石闪了两下,白色的荧光转变为红色,在一众普通命石中显得格外独特。

      看到这一幕,钰卿身形一移,来到这颗命石前,指尖轻点,那个凡人女孩的影像,便出现在其上。

      -

      凡界,某村落。

      阿澜最后看了看屋内掩面哭泣的母亲,背起一个大半个她那么大的背篓向山里走去。

      父亲不久前因意外去世,母亲日日伤心,无心操持家务。家中粮食只减不增,今天过后,她们怕是就要断粮了。

      阿澜暗暗下了决心,得做些什么才行。

      首先得找点什么来吃,野菜也好野果也好,只可惜她还没向父亲学会打猎,要不然还能捉只什么活物来给母亲补补身子。

      回想起母亲瘦削的肩膀,以及近来日日以泪洗面而染上的憔悴。阿澜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倒下。

      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不能也……

      阿澜紧了紧身上的背篓,加快步伐。

      可当她要沿着往常进山的路找野菜时,一块石头砸到她脚下,随后是更多的石头,星星点点砸到她的腿上,她的身上。

      “灾星!走开!”

      村里其他孩子聚在不远处,不断地捡起石头砸向她,嘴里说着咒骂的话:

      “灾星!先知说了,你父亲死了都是你害的!”

      “就是!灾星离我们远点!别给我们也带来霉运!”

      身上被砸得痛极,阿澜将背篓挡在身前。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叫喊扰得人头晕目眩,阿澜本就营养不良的脸色更添一份苍白。

      她想张嘴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

      可她却无法吐出更多的话语,最终只能沉默地垂下头。

      或许,真是他们说的那样呢?

      阿澜吸了吸鼻子,走上另一条道路。

      算了,招惹他们只会更麻烦,走别的路就好。没关系的,给家里找点吃的更重要些。

      另一条路明显少有人踏足,路边杂草长得茂盛,快有半人之高。但与之对应的,阿澜也沿着这条路找到不少可以果腹的东西。

      阿澜掂了掂背篓,先前被孩子们欺负的难受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收获颇丰的喜悦。可当她抬起头时,却突然愣住了。

      这里……是哪儿?

      来时的路已辨认不清,天色已晚,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彻底黑下来,那时的山林不仅看不清路,还暗藏着许多的危险,这是自小父亲就教给她的话语。

      不可以坐以待毙。强压下心头恐慌,阿澜背着竹筐,试图凭感觉往回走。可越走似乎越不对劲,脚下杂草越来越高,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阿澜心里又急又怕,不由地小跑起来。可脚下却突然一空,那杂草掩映之处竟是一处山崖,她一时不察,就要摔下去了。

      山崖之下是一片湖泊,即使阿澜侥幸掉进水里,可她不会水,也照旧是必死无疑。

      惊慌的叫喊还卡在嗓子里没发出声,父亲毫无生气的模样却突然出现在脑海。

      母亲悲伤哭泣的脸,村里孩子们嫌恶的表情。

      ……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或许她真是灾星吧,连累父亲出事,最终连自己也害了。如果她就这样掉下去,看在她消失的份上,村里人应该会对母亲好点吧。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太多的想法,眼泪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渗出,阿澜紧紧闭上眼。

      这样……也好。

      可预想中的疼痛或是溺水的窒息并未到来,她的身体停在半空之中。

      心脏还因失重感而鼓噪个不停,前一刻耳边呼啸的风却霎时停止,蟋蟀的叫声吵吵闹闹,阿澜睁开紧闭的双眼。

      一只青鸟从她眼前飞过,落下一根蓝色的羽毛,从她面颊上擦过。

      有些痒。

      皎洁月光下,一个年轻女子赤足轻点,立在湖面中央。她身着简单的白色长袍,黑色长发自然披下,悠悠荡在腿侧。

      湖水粼粼,湖边萤火点点,一时之间,阿澜竟觉得自己不在人间。

      那女子手轻轻一抬,阿澜便落在岸边柔软草地上。随后她未着鞋袜的脚尖轻动,点着湖面,跃至阿澜面前,墨色眼瞳低垂,望着地上发着愣的她。

      阿澜突然想起村长儿子给她炫耀过的,那个叫做羊脂玉的东西。

      她好看得就像那玉一样。

      不,比那还要好看。

      望向对方深邃黑眸,阿澜怔怔发问:

      “你,你是传说中的神明大人吗?”

      钰卿蹙起眉头,仔细想了片刻,回答她道:“不,还不算是。”

      说罢,对方眼角处残留的一颗晶莹的液体引起钰卿注意。

      钰卿:?

      那便是凡人的眼泪么。

      钰卿动动手指,将那颗眼泪移除。

      阿澜只觉得一阵风温柔地拂过眼角,随后她便看到自己的眼泪汇聚成一颗小水珠漂浮在空中,又向四周散开。而另一阵风则穿过自己的身体,将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神奇。

      阿澜睁大眼睛,抬头看着这宛如神明的女子。

      “你不是神明,怎么会这样的法术?”

      钰卿道:“我乃命君,是半神之体,掌管凡人命石。”

      阿澜听得一知半解,还想再问什么时,一只萤火虫飞至二人中间,慢悠悠地上下飞舞。

      抬起头,湖上漫天流萤,美不胜收。

      阿澜一时被这美景夺去心神。

      猜测着这大概是对方带来的神迹,阿澜重新看向那女子,却见到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和震撼的神色。

      钰卿伸出指尖,戳了戳那发着光飞舞的生物:“这是何物?”

      她竟然没见过萤火虫吗?

      阿澜心里悄悄想着,答道:“萤火虫。”又小心翼翼地问对方:“神界没有萤火虫吗?”

      “神界?”听到这个字眼,对方似乎更为激动,嚯地站了起来:“此处便是神界吗?”

      阿澜:……

      四目相对,二者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

      “原来如此,你是迷路之后误到此地。也就是说,这里是凡界么。”一大一小坐在岸边,钰卿手掌拢住一只萤火虫,又慢慢放开:“戒律中说无事不得出栖灵境,那我又是如何来到凡界的呢?”

      沉默片刻,钰卿又道:“我触碰了你的命石,是你召我来此地的吗?怎么做到的?”

      阿澜没太听懂对方的话,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找你。”

      她想了想,问道:“七零镜是什么?”

      “是我等半神居所。”

      阿澜又问:“半神,不住在神界吗?”

      钰卿摇摇头:“只有化神飞升,才能去往神界。”

      “哦。”

      阿澜点点头,但不是很懂“化神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钰卿身边的青鸟方才就一直探头探脑地看阿澜,此刻两人安静下来,它试探着蹦跶到阿澜面前,歪着脑袋看她,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阿澜跟它大眼对小眼,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鸟儿,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最终还是没敢。

      看了一会儿这漂亮小鸟,阿澜忽然想明白“化神什么的”应该是成神的意思,便又抬头问道:“你会成神吗?”

      “也许会吧。”

      凡人女孩问题很多,但钰卿俱都一一回答,毕竟戒律中可没有不能告知凡人这一条。

      她接着说:“长老说,等我们寿数尽时,功德高者便可化神飞升。因此,长老要我们恪守职责和戒律,如此才能多多积攒功德。”

      阿澜:……

      二人重新陷入静默,消化这么长的一句话花了阿澜很长时间,可最终仍是一知半解,只能抓着其中能听懂的字眼问道:“寿数尽,是死的意思吗?你有像神明一般的法力,也会像人一样死去吗?”

      说罢,想到自己的父亲,阿澜心情低落下来。

      “那是自然,”钰卿看了阿澜一眼,不能理解对方突然流露出的一丝悲伤情绪,回答说:“我等死后,便会去往神界,据长老所言,那里比栖灵境好得多,如此,死又有何悲?”

      更好的地方吗。

      女孩眼睫轻抬,又咬了咬唇,犹豫着问道:“那……那我父亲,也会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吗?”

      钰卿皱起眉思索了一阵:“人类的情况未有记载,但想来,也应如是。”

      但这句话似乎并未解除阿澜的忧虑,她耷拉着眉眼,小小声道:“他们说我是灾星,是我给家人带来霉运,害死了我父亲。”

      女孩哽咽了一下,声音中染上鼻音:“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还会连累父亲去不了更好的地方。”

      “他们?”钰卿蹙起眉头:“那是何人所言?只有命君才可看到人类命运,凡人怎能断他人命理?”

      阿澜顿时睁大眼睛,竟有些理解了对方略显晦涩的话语中包含的意思。

      而后她听见钰卿接着说下去:“想来,说你会给他人带来霉运之人,皆是胡说八道。”

      一锤定音。

      她今晚才见到这般奇特的“人”,与她交谈不过一时半刻,可她就是相信她说的话。

      仿佛有了依托一般,积攒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刻一齐涌上来,越来越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悄悄捏住对方衣袍的一角,终于放声大哭。

      命君并未有与人类接触的经验,钰卿并不理解女孩突如其来的情绪,这法术都清理不完的眼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顿时只觉得这比长老们将整个大陆的命石都交给她管理还要困难。

      但垂眸看着着女孩头顶发旋时,钰卿脑海中闪过什么画面,忽然福至心灵。

      她抬起手,放在女孩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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