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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   第六回: 横行乡里柳鹏骂街 无故受屈柳剑收监

      却说周菊花那日和尹秀梅俩人到了村委会,听了柳怀礼一回扯闲谈,也没分清谁是谁非。周菊花回家后见柳剑把自家兽头安在她家房上,心上觉着大没意思,立逼着柳虹把兽头拆下来退给柳剑,又买了一对新的安在自家房上。尹秀梅托柳怀礼拿来五百元钱她也没收。她担心柳剑因此事对她有看法,所以有事没事总在柳剑面前献殷勤。和尹秀梅也说开了话,俩人和好如初。期间吴忠打来几次电话,说又要来吃鱼,她只淡淡地告诉吴忠:“身子一直不爽快。”尹秀梅告诉她柳剑准备让合适人参股一事,她第一个报了名。柳虹极力反对,说鱼塘挣的钱还花不了,也没必要跟着一个光棍汉瞎起哄。其实柳虹是操着另一份心,嘴上不好说出来罢了。周菊花根本不在意柳虹的话,自己每天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
      柳剑这些天发现岸上杂草里的蝗虫一天天多起来,稍大一点的已经蹦下岸,钻入蒲草中了。他听搞农业的技术员讲,这个时期蝗虫的卵已基本孵化出来,虫幼体小,是防治的最好时机。他想培训班也将结束,参加学习的人们大多掌握了编织技术,应该把扫尾工作交给尹秀梅、周菊花去办,自己腾出身子来集中防治蝗虫。于是,他交待了尹秀梅、周菊花二人草编班事宜,自己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干脆住在岸上,没明没夜地喷施农药。周菊花有时转悠过来,劝他雇些人喷洒,又说柳虹每天撒了鱼食就没事了,让他也来帮忙。柳剑没听她的建议,他担心用药不当,会给人畜带来不安全因素,也担心蒲草里农药含量超标,不符合环保要求,因此而丢了订单,所以一个人咬着牙往下干。几百亩地均匀喷洒一次也非宜事,柳剑晒黑了脸,背上还有几处蹭破了皮。尹秀梅和周菊花见他日夜辛苦,好饭好菜轮着送下河来。
      一日中午,周菊花前来送饭,岸上不见柳剑,喊了几声没人应答,正欲大喊时,见林中站起一个人来向她招手,她忙赶过去。原来柳剑又饿又累,懒得上岸,在荫凉处歇息着。周菊花见他把蒲草拔起来,顺溜溜地铺在地下,方方正正,显然一支草床,还扎了一个草枕,松软凉爽,她暗暗赞叹柳剑真会舒服。柳剑见盒中是炖鱼米饭,不觉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饱后的柳剑,躺在草床上,枕着草枕,半闭着眼,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出神,他太惬意了!周菊花见他这样,不觉一阵脸热心跳。她此刻真想爬上草床,枕着柳剑的胳膊,和他一块仰望白云蓝天,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她清楚这片林子大的无边无际,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她俩发生了什么,谁也不会知道,俩人有什么声音,也不会有人听到,但碍于脸面,只能想想。但又一转念,良辰美景,岂能错过?她心想:自己默默数着数,只要数到五,她就拉下脸来爬到柳剑身上。她刚数到二时,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喊柳剑。柳剑忙坐起来细听,是尹秀梅在喊他。于是俩人收拾了饭筷,相跟着上了岸。尹秀梅告诉柳剑,马兰花的母亲刚刚去世,问他去不去安葬。如果去,她就准备孝衣孝布。柳剑想到老人生前待他的好处,心上难受了一阵子,搁下手中的活去了茶铺村。
      马兰花是个独女,族人也不多,所以灵前也没几个孝子,只有几个远房侄男外女,冷不丁地到灵前干嚎几声。柳剑披麻带孝,打里照外,以儿子身份操办着丧事。柳剑想:岳母去世,马兰花一定知情,不回来奔丧的缘故一定是因他而起。表叔回来了,带回二万块钱,说是马兰花的。马兰花现在病着,说是不孝女不能回来给母亲送终了,让丧事办的一定要风光,钱不够让表叔先垫上。晚上守灵时,表叔和柳剑说了阵子闲话,说到马兰花,表叔说她的出走怕是身不由己,说:“眼下有钱的老板们,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熊总既然看上了她,她还能蹦出人家的手心?倒不如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为人办事干干净净,没有欺男霸女这一说道,可见钱这个东西多了也不是好事。”又劝了柳剑一回,说:“姑爷还年轻,俗话说,死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世上比马兰花好的女子多得是,你别往死里想,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趁着年轻再找一个,反正你俩也没领结婚证,犯不了重婚罪。”柳剑听了,也没说什么。
      岳母在家中停放了七日,出殡那天,柳剑拉灵摔丧,又打着引魂幡子,跟着鼓手王八,把茶铺村转了个遍,最后看着老人入了土方才歇了心。岳父对他的行为确实感动,他下山那天,老人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柳剑劝岳父也一块下山,说自己若大个院子,那么多房子,足够他老人家居住。又说山下各种条件都比山上好,有个头疼脑热看病也方便,也缺不了老人的吃和穿。老人流着泪说:“虽说你岳母走了,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在山上也住惯了,到了不能行动的那一天,少不了累害你们。再说我也没脸在女婿门上住着……”柳剑感叹了一番,临走给老人留下五百元零花钱。
      柳剑回到庄上那天,天已黑了。尹秀梅见他没开门就去了燕子河,知道他不放心蒲柳,有心劝他家中歇一晚再去,也不好意思拦他。柳剑没回庄时,尹秀梅晚上总有几分害怕,早早关了门窗。柳剑回来,两家院里增添了不少生气,尹秀梅也觉着安全了许多,晚上失眠的毛病逐渐有了改善。特别是经历了那个雷雨之夜,她更觉得有个好邻居确实不易。细想柳剑,有胆有识,有情有意。马兰花对他那么绝情,其母去世,不计前嫌,比安葬自己母亲还多几分孝心,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跟着不是一辈子的福气?尹秀梅仔细观察柳剑,对自己人前背后总是正正经经,眼里射出的光泽不带半点邪念。那天夜里,黑灯瞎火,她担心柳剑有非份之举。她也想过柳剑如有不轨举动自己该如何处理,谁想等到天明,柳剑挪都没挪坐位,话也不多,只管捂着胳膊望着窗外。她读过《三国演义》,知道关云长护送二位嫂嫂秉烛夜读的故事。如果那天夜里把柳剑换成关云长,也不过如此吧?假如那夜柳剑真有非份之举,她想自己一定嘴上说说,是不会过份反抗的。说实话,她已朦朦胧胧地爱上了柳剑。
      尹秀梅见天已大黑,婷婷在床上已经睡熟。忙关好门窗,开了台灯,拿出一件绣了半拉子的兜肚来。她发现柳剑有个胃酸的毛病,常常一个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吐酸水,她曾提醒他戴个兜肚。柳剑说马兰花曾给他戴过一个,也顶事,可那东西不知搁那儿了,后来也没细心找过。她存了心,便想偷偷给他做一件。她觉得随便做一件不能表达情谊,应该尽着心做一件。尹秀梅自幼孤独,除了看书,偶儿写点小文章的习惯外,还绣得一手好花。但她从未给男人们绣过什么定情物之类的东西,被罩、门帘倒绣了不少。尹秀梅此刻拿起针线,端详了半天,又绣开了。这是一块淡青色纯棉布料,图案是一枝鲜嫩的柿子树枝,绿叶子下面吊着四个黄澄澄的柿子。绣工即将结束,画面非常逼真,立体感特强,色彩鲜研明快。不知为什么,此刻她想起了《绣红旗》那首歌,“眼泪随着针钱走……”,那些前烈们是为共和国的诞生而绣,她为谁绣呢?丈夫?情人?什么都不是,是她喜欢的男人。不知柳剑是不是喜欢她,她已经从心底里喜欢上了他。金黄金黄的柿子随着她手中的丝线一个一个地跳跃在了布面上,她愿这个男人心想事成,事事(柿柿)如意!
      今年秋天来的早,毛豆角还没有鼓起来就出了“伏”。田里的玉米齐刷刷地长着,棒子上已吐出毛绒绒的长须来;高梁刚刚上了籽,远远望去淡红淡红地;水稻也开了花,仅有米粒大,白黄白黄地挂在稻穗上。远方的山清得跟水洗过一样,白云在山顶上慢悠悠地飘浮着。柳剑望着远山近水,心情格外舒畅。眼看没几天就要开镰收蒲了,蒲草还和春天一样翠绿,只是骨重了一些。他防治及时,蝗虫没成了灾害。前天,河北商一口订了十万双蒲拖鞋,花篮也增加了数量,还说近日准备来签合同。他盘算着抢收了蒲草,就该着手采柳了,因为过了“寒露”柳条就不好去皮了。他打算近日去趟县城,一是取些款,以备收蒲所用。二是买些雨布细绳,防雨防风用得着。他走时把家门钥匙给了尹秀梅,嘱她雨天务必切断电源,晴天注意防火。
      一天中午,周菊花刚从尹秀梅家中出来,听得街上一片吵吵声,她走过去一瞧,见是柳鹏喝醉了酒,躺在老槐树下的石碾盘上骂大街。一群人:、围着看热闹。柳怀礼在树下蹲着,似听非听的样子。
      柳鹏半躺在大碾盘上,手脚乍着,满身泥污,酒气冲天,口齿不清地乱骂着。先是骂蒲庄全村人,“没球一个好东西!看着老子养羊发了财,你们眼红个球!东家说羊吃了谷子,西家说羊啃了玉米,连柳虹这个小□□也出来说三道四!踩倒几棵藕,有啥了不起,还有胆子跟我老婆吵架!官街大道,不让羊走,羊从那儿走去?去你家老婆肚皮上走去?啃了庄稼算个球,谁让你家田紧挨着道儿…”众人没一个正眼瞧他的,谁都不愿意招惹这个泼皮。
      柳鹏嘴里喃喃着,又骂开了柳怀礼,“不公道,球大个村长,有啥了不起!儿子当县长又咋地?能咬了老子下半截子?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咋发了财?还不是靠卖村里的土地发的?拿上大伙的钱又跑着给你儿子买官,你以为庄上人都瞎了眼?去年年下,胖子吴忠去你家干啥,明眼人谁瞧不岀黑塑料袋里是整捆整捆的大票子!你为村里办过一件正事?成天吃香喝辣,酒足饭饱又不回家挺尸去,满村里转着瞧谁家老婆长得漂亮,但凡平头正脸点的都想拉你被窝里去,比我羊群里那头大公羊还他妈的王八蛋!别人不敢道你半句不是,老子怕你个球!”
      柳鹏不知人群里有柳怀礼,还只管骂着。柳怀礼被他骂得七窍生烟,站了起来,指着他说:“哪里灌了猫尿跑这儿发疯?满嘴喷粪,没一句人话,你太过份了!谁惹着你什么啦?谁欠着你什么啦?真他妈不识好歹,面子里子都想要,就是不要脸!”
      柳鹏惺着眼,半坐起来,身子靠着碾轱辘,看看是柳怀礼,毫不畏惧地说:“什么里子面子的?我跟上你沾什么光啦?有好事儿还能轮上我?轮上你□□里的那玩艺也轮不到我头上!”
      柳怀礼说:“你别不知足,林子里二百多亩地你白不说黑不道地占着,你还想怎么着?交过集体一分钱?”
      柳鹏半睁着眼说:“我白占了二百亩地?是,有这么回事。别人白占不白占?柳虹占着多少亩,你咋不说?看人家老婆长的漂亮,又会在你面前扭小屁股不是?要这样,今晚上你别关门,我把老婆脱干净也背你家去!还跟老子来这一套,谁不清楚柳虹既是美人又是鱼的堵了你的嘴!柳剑占的林地不比我多?你怎么屁都不放一声?瞅着老子头上有土,专门欺负不是?真他妈是花猫咬住那玩艺,拿上肉都哄不开!”
      柳怀礼气得浑身哆嗦,说:“人说吃饭吃米,说话说理,你怎么一出口就蚂蜂没嘴,屁股伤人呢?人人都说你赖,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赖到这个份上!柳虹占地养鱼,那叫特种养殖,上头不仅不许收费,还叫大力扶持,和你家养羊相比,占着政策上的优势。人家柳剑花了两万承包费,全庄人谁不清楚,还犯得着你胡嚼舌头根子!”
      柳鹏不以为然地说:“交了承包费?交了多少,我怎么没见着?自古那片林子就没个主儿,还不是山狍子野鹿,谁逮着谁吃,怎么他一个人就能承包了去?这几天山上苜蓿草正鲜嫩,我的羊儿在那儿吃着,过几天山头光了,我就赶着羊群进林子,我倒不管谁承包不承包的!”
      柳怀礼冷笑着说:“订了合同的事就有合同管着。只要柳剑让你,我也不反对。我看柳剑也不是个吃素的,不信你试试看!”
      柳鹏“扑哧”一笑说:“不是吃素的?要吃着荤老婆还能让人拐跑?他有啥脾气,还不照样灰溜溜地滚回村里?你们看他人高马大,以为是块料?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有啥能耐,不过比我多点桃花运罢了。今儿这家喝酒,明儿那家吃鱼,说不准上头吃着鱼,下头还摸人家老婆的大腿呢!”众人听着大笑起来,柳鹏越说越兴头,“小伙子倒好精神,大雨天还跳寡妇的墙头,也不怕闪了脊梁跌坏胯!真真是二茬光棍,夜夜难熬,外头没混出个人样来,回村里搅和这几个娘儿们来了!”
      柳鹏正唾沫横飞地嚼说着,不防人群里闪出一个人来,上前兜脸一个耳刮子,打得他眼冒金花,腿脚八叉地跌展在碾盘上。众人发现是柳剑,见他竖着两道剑眉,一把拽住柳鹏的领口,顺势两手把他举起来,绕着碾盘转了一圈说:“不看你我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今天非把你摔死在碾盘上不可!”
      柳鹏在半空吓得要死,出了一身冷汗,顿时醒了酒。这时,他老婆冯翠翠从人群里走出来,上前拦着柳剑说:“有胆量你就把他摔死!谁让他酒后发疯,有的没的胡嚼一顿。不过,死个猫儿狗儿还有人管,一个大活人还能没个主儿?只怕他表弟也未必放过你!擦破点油皮儿也得说个子丑寅卯!”又骂柳鹏,“让你去派出所找你表弟,问他十五有空没空来家吃顿饭,你怎么跑那儿喝酒去了?喝了酒不回家死去,却跑到这儿来发疯,让全庄人讨厌你不说,还让人家举高抬下的当猴耍,不争气的王八羔子,丢人败兴,老娘跟着你也脸上无光!”
      柳剑没有理会冯翠翠,随手把柳鹏往碾盘上一丢说:“你日后如果还这么背地里伤人,我听耳里,决不饶你!我不管你靠着谁。”
      柳鹏从碾盘上爬起来,拉着冯翠翠走出人群,边走边说了个“球”字。众人哄笑着也散了。周菊花望着柳剑赞许地点了点头。
      眼看就要收蒲了,柳剑把五个股东叫到他家中开了一次会。会前,柳剑把大伙拿来的股金都退了。说:“只要大家尽心尽力就行,股金不股金无所谓,我手头有几个,足够目前使用,不够时再和大家说。我清楚你们家里都没多少钱,还有其它事要办。就像三娃叔,俩个孩子上学急等着用钱,也没必要闲放在这里。”会议没多少内容,主要是分工:柳剑总负责,尹秀梅负责财务,周菊花负责验收产品,柳三娃等三个股东负责收蒲采柳、拉运入库等。过了农历七月十五,只要天气晴好,就开镰收蒲。
      柳剑见诸事安排停当,因此这几天就没去燕子河。农历七月十五到了,相传这个节日是鬼节,庄上人们前三后四都要拣有空的日子祭祖上坟。这日一早,柳剑刚给父母扫墓归来,在村口遇上了慌慌张张的周菊花。周菊花见到柳剑说:“找遍了村子也不见你个影!你快去河里瞧瞧,蒲草让牲畜糟蹋的不成样子了。”柳剑听了一惊,三步并做两步飞奔下燕子河。林子里,蒲草东倒西歪,柳剑瞧着气的脸都铁青了。从现场看,分明是羊群进过林子,遍地都是羊粪,羊小脚密密麻麻地印在湿地上,不象是零只散羊进来,而是整群羊来过。柳剑断定,一定是柳鹏所为。不过,还没造成太大损失,只越过柳鹏和他林子界线的一半。
      傍晚,柳剑来到柳鹏的羊舍,黑色牧羊犬冲着他一阵狂叫。柳鹏的羊群果真下山了,几百只羊在圈内“咩咩”直叫。柳剑见房门紧闭着,柳剑没动手,一脚踹开了门。冯翠翠正在屋内和面,听到门响,返头一瞧,见是柳剑凶神恶鬼似的站在当地,她两只面手停在半空,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柳鹏呢?”柳剑厉声问。
      “在,刚才还在。”冯翠翠不知说什么好,又央求地说:“有话好好说。”
      “你把他找来!”柳剑命令说。
      冯翠翠忙应声出去,又返回身来说:“壶里有水,渴了自己倒。”
      柳剑余怒未消,绕地转着。见屋内潮湿肮脏,家俱零乱破旧。又见墙上挂着一个木料像框,有一张老照片吸引住了他。这是一张毕业照,柳剑细瞧是初中时的。前一排蹲着的一溜学生中有他,还有柳伟 、柳虹和柳鹏。他们四个同学都属龙,也算是蒲庄的四小龙吧。他们出生的那一年,蒲庄人都说不得了,庄上一年生了四条龙,将来准有一个能成龙变凤。此话不差,眼下,柳伟就岀人头地了。县委常委,又兼着政府副县长,主持日常工作。他们三人原来也不是什么龙,现在更没混岀个人样来。柳剑望着这张老照片,勾起了对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那时无忧无虑,人与人之间没有利害冲突。他们四人都在镇上中学读书,团结一致,有一个人受了欺负,另三个人同时上架。柳剑自幼爱好体育,打球跳高、习枪舞棒,无所不能,业余时间还练得一手好剑。他原名柳禄,后来偷偷改成柳剑。父亲知道了,说和家谱上辈份不符,祖上也有带“剑”字的名字。他也不管这些,名字由此传出去了。在学校期间,他往往替柳伟他们三个出头多,常常打得人家鼻青脸肿,没少在班上做过检查。柳剑想起往日的情份,满肚子火不觉消了大半,对柳鹏夫妇的嫌恶之情也去了不少。
      柳鹏磨蹭着进了屋子,显然他对柳剑是惧怕的。他望望柳剑没出声,递给他一个马扎,只说了个“坐”字。
      柳鹏这人没上成学,却有几门好亲戚,他跟着可沾光不小。就说冯翠翠的姐姐冯艳,在县里当扶贫办主任时,东挪西挤,给他弄回十多万元扶贫款,专款专用,发展起了这一大群羊。前几年,大姨子又调到安检局当了局长,正巧职工集资盖楼,他以在职职工名义,没花多少钱就弄了一套楼房。为了孩子们上学方便,他让父母和孩子们都进了城住着。还有三姑六姨,虽说给不了他大钱,却也旧衣服、旧家俱不时送来。说是旧货,在蒲庄人眼里也算上品了,人们看着他穿着呢子大衣放羊,谁不羡慕呢?柳鹏跟上表弟没沾上什么光,但派出所所长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可就不得了了。燕子河一带,说话办事谁不让着柳鹏三分?他的羊群每年也惹事不少,:曾有人到派出所告过,但都没有下文。后来人们受点损失自然就不告了,只好硬着头皮挨着。偶尔也有找他老婆冯翠翠说理的人,谁想一个炕头上不睡两种人,冯翠翠比柳鹏更目中无人。站在大槐树下的石碾盘上,叉着腰,指桑骂槐的没少骂过人。这一对夫妻,成了蒲庄的稀狗屎,人们惹不起却躲得起。柳剑承包了这片林子,他俩气了个半死,没少找柳怀礼闹腾过。柳怀礼因儿子当着副县长,也收过柳剑的礼,根本不把这他俩放在眼里。要说这片林子,对柳鹏来讲也是蛮重要的,整整一个冬天,他的羊群就在林子里寻草刨根的填饱肚子。柳剑把草割个精光,你说他能不气?再说,柳虹占着西头,柳剑又占了东头,把他夹在中间,出进不方便不说,还得花钱去买饲草饲料,你说他心里能好受吗?昨天夜里,是他故意放羊群进了林子,他是投石探路,看柳剑有什么反映。今见柳剑找上门来,又气势汹汹,心不由悬了起来。
      冯翠翠也跟着柳鹏进了屋子,她知道柳剑为什么生气,却故意引开话头,她指指柳鹏说:“那天的事你别存在心里,他猫尿灌多了。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到家后我没少骂他,改日让他给你赔不是去。谁不清楚你是个正气人,还能瞧上那两个破女人……”
      柳剑打断她的话说:“你别女人长女人短的,我是问林子里的蒲草是怎么回事?”
      柳鹏故作惊讶地望望冯翠翠说:“。:蒲草怎么啦?”
      “你别装蒜!”柳剑用手指着柳鹏说:“自己办的事自己不清楚?。满山遍野的青草不够这群羊吃,你为什么要把羊放进林子里呢?”
      “不会吧?”柳鹏摸摸头说,“我昨天放了一整天羊,回家倒头就睡了。”他又问冯翠翠,“羊栅门你关好没有?是不是羊自个儿跑出去的?”
      冯翠翠说:“我睡前还看了一次,关的好好的,该不是别人家的羊群进去吧,这些年养羊的人家也不少,成了群的也有好几家。”
      “还狡辩不成?”柳剑站起来,拉着柳鹏说:“走,咱们去林子里看看,三乡五里,谁家有你这么大群羊。”
      柳鹏想了想,一拍脑袋说:“前些天调回头优种公羊,好长的角,不知咋回事,不好好吃草,专爱顶架,有时顶不着别的羊还顶树,想是昨夜它顶开栅门羊群跑出去了?”又说冯翠翠,“让你上好锁你怎么就忘了?跑到林子里不打紧,让贼偷走了怎么办。”
      柳剑指指老照片说:“不念往日的情份,我绝对不放过你!你记着,日后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是人为还是羊为,也不管你有靠没靠,靠大靠小,只要敢踏进林子半步,”他说着攥紧拳头,在他俩人面前晃了晃,“试试看!”说完,摔门而去。
      冯翠翠见他脑悻悻地上了岸,对柳鹏说:“今晚别放羊进去了,这人恼了凶的怕人!”
      柳鹏望着柳剑的背影说:“球!这年头不是有点力气就能称了雄霸了道的。待会儿给表弟打个电话,他敢动手,表弟这个所长就当的没面子了。”他说完又望望东头黑压压的树林子,自言自语地说:“这么个好地方还能归了他?想个什么法儿让他早点滚蛋呢?”
      初秋的风跟女人的手一样,柔顺而多情。拂到高粱上,高粱红了;拂到玉米上,棒子大了;拂在荷叶上,荷叶唱起了歌;拂在堤柳上,堤柳婆娑多姿。堤柳下的周菊花,已经坐了好长时间了。她看着西方的红日渐渐沉下去,又看着弯月慢慢升起来。她近日总是若有所失,人们都说她这些天越发话少了。是啊,自从她坠入爱河之后,常为柳剑苦恼着。她发现柳剑和尹秀梅日渐亲昵,也知道了那个雷雨之夜俩人整整待到天明。屋里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只看到前半夜灯还亮着,后半夜屋内却漆黑一片。俩人如有那事,她认为也无可非议,一个寡妇,一个光棍,两厢情愿,也不碍别人什么事。她不期望能长远羁伴住柳剑,因为中间还横着一个柳虹。而且她也没有私奔的打算,只期望和柳剑萍水一遇,做对露水夫妻罢了。她还有一个难于启齿的想法,打算在适当之时只告诉柳虹一人。然而,柳剑的态度却令她大失所望,。瞧她时眼神总是冰冷冰冷的。她常怀着一腔热情和柳剑说话,谁想越说越拘瑾,越说越词不达意,越说越不如不说。
      “该回屋了,别凉着。”柳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周菊花身上,“塘里不比庄上,后半夜更凉,风也潮湿。”
      周菊花没理他,她嗅着柳虹披在她身上的外衣问:“什么味?”
      “大概是老鼠药味,”柳虹蹲在她一旁说,“我刚拌了一盆子鼠药。”
      周菊花说:“平白无故,你古捣鼠药干啥?”
      柳虹指指塘堤说:“堤上有好多鼠洞,别渗进水溃了堤,所以早点防防。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该捕鱼了,别到嘴的东西打了水漂。”又说,“你的手机在床上?我见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吴胖子打来的,你要不要回他一个?”
      “少扯淡!”周菊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向庄上走去。
      柳虹跟在她身后说:“这么晚了,你还打算回庄?” 周菊花没理他。
      连阴了两天,但没下一滴雨。原打算过了十五收蒲,柳剑见天阴着,只好向后推了几天。正巧岳母故去已四十九天,按乡俗七满那天,亲戚们都要到坟上悼念最后一次。柳剑又赶着买菜买肉忙了两天,那日回到蒲庄已半后晌了,又急着要去河里。尹秀梅过来说:“蒲柳生长已就,你也没必要去看了,还是安排劳力及早收蒲要紧。”柳剑想想也对,打消了去河里的念头。又见周菊花端来一碗鲫鱼汤和米饭,笑着接过来吃了。因连日劳累,倒头就睡了。
      周菊花因时刻注意着柳剑和尹秀梅的关系,一夜不曾睡好。她发现柳剑院里的灯后半夜亮了几次,柳剑虽岀来进去几趟,也没翻墙跳入尹秀梅院中。又想俩人怎么这样傻呢?如换成我,早越过那道界去了。天亮后,她见柳剑大门还紧闭着,知道他昨夜确实规矩。她岀了巷子,见老槐树下聚着一群人,柳怀礼正说着什么。她忙凑过去。
      柳怀礼站在大碾盘上,神情严肃地对众人说:“这是谁干的事?这可不是件小事,让公安局破了案,投毒罪是要判刑的。”周菊花听了半天,才知道柳鹏的羊昨夜让人毒死了。想起柳鹏平日的豪强霸道,她心里暗暗幸灾乐祸。又见柳剑从大门出来,忙向他招手,也想让他听听这个好消息。
      柳剑挤入人群,见柳怀礼还说着:“谁干的及早去投案自首,要不罪更重。一块庄上住着,谁坐了牢我这个村长也睡不好觉。”
      这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在人群前停下。从车上跳下几位民警来问:“谁是柳剑?”
      柳剑从人群中站前来,望着民警说:“我是,你们……?”
      一位民警出示了拘留证,说:“你因涉嫌投毒,被刑事拘留了!”另两位民警上来,亮出手铐,“咔嚓”一下戴在柳剑腕上。
      众人一下子惊呆了。周菊花吓得腿都软了,她见尹秀梅也小跑着奔来。
      柳剑分辩说:“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我投什么毒啦?”
      那位拿拘留证的民警说:“莫急,到了里边自然有你说话的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抵什么赖?你放心,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请,上车吧!”
      柳剑在车上望着众人满眼喷火。他从窗口扔出一串钥匙,对尹秀梅点了点头。尹秀梅会意,忙捡起来,和周菊花站一块儿,都用泪眼望着警车飞离蒲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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