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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难凉热血 ...

  •   黎饮冰边走边担心起黎饮和,他的庆功宴,自己赌气走了,大概回去以后他那群不分是非的舅舅舅妈们又会说风凉话吧。

      自己和黎饮和一起走了,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怪她。

      黎饮冰不怀好意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石,碎石踉跄了几步。

      算了,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自己也有好一个多月没见过黎饮和了,还是和他好好玩玩吧。

      “哥,你刚才挺帅的。”黎饮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看向黎饮和的方向。

      黎饮和的眼眶红红的,白皙的脖子上泛起青筋,他竭力地抑制住马上就要喷涌而出的泪水。

      “你别看我。”黎饮和把头侧向一旁。

      这是黎饮冰八岁以后第一次见黎饮和哭,他这种极度理性如同数学公式般的人,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哥,跟我来。”黎饮冰拉着黎饮和的手就开跑。

      “干嘛啊,热热。”黎饮和有些吃惊。

      黎饮冰带着黎饮和穿过了几条路,到了一条小河边。

      黎饮冰和黎饮和一起住在爷爷家的时候,常来这条小河边。这条小河有一节有台阶,台阶直接通向河中,时常有一些酷爱钓鱼的老爷爷会在这里钓鱼。但他们大都下午三点左右来,钓到五六点钟就回家了,把刚钓好的鱼烹饪成佳肴,给他们最疼爱的孙子孙女吃。

      当初爷爷还在世的时候,黎饮冰最喜欢这河里的小鱼儿,爷爷钓的鱼有一种菜市场买不到的香味。

      这时还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太阳无情地舔着河岸,黎饮冰的脸也被烧得火辣辣的。

      她拉着黎饮和坐到了岸边的台阶上。

      “这里没人,你哭吧。”黎饮冰拍了拍黎饮和的背部,黑色的西装硬硬的。

      黎饮和抱着腿坐在河岸边,把头埋进身体里,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微颤动地背部昭示着他起伏的心情。

      黎饮冰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部,陪着他坐了好久好久。

      小时候的黎饮和是个令人讨厌的小胖子,她刚去爷爷家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跟她说,黎饮冰一度怀疑黎饮和是不是个小哑巴。

      刚去瑞阳的时候,宋涉棋看不惯她,像只小狗一样急迫地想宣告爷爷家是自己的领地,没少想办法捉弄和孤立黎饮冰。

      黎饮和这般聪明的人,肯定是有所觉察的,但从来都装作不知情。

      饮冰在东都有一群好朋友,但自从被妈妈送到了瑞阳,宋涉棋在小区里和学校都孤立她,她只好一个人在小区里荡秋千玩。

      有一次她正在荡秋千,听见旁边几个男生议论着:

      “她是谁,以前没见过啊。”

      “她?好像……是那只大熊猫的妹妹。”

      “那只大熊猫啊?胖乎乎的,走路就像个企鹅一样。”那个男孩说完还一摇一摆地模仿起来。

      黎饮冰没有立刻反击,而是找了个机会,趁他们不注意,朝着刚才那个起哄得最起劲的男孩踢了一脚。男孩看到了黎饮冰,和她扭打了起来。

      虽然那个男孩比黎饮冰年纪大、个子高,但好在黎饮冰擅长扯头发、用指甲掐人等“武林秘招”,也没有败下阵来。

      两人打得鼻青脸肿,被小区回来的大人们拉开了。

      回去以后,挨了爷爷好一顿骂,还好最后被奶奶劝好了。

      “饮冰,你说说,你为什么打他?”奶奶努力将黎饮冰打人这件事情合理化。

      “他们骂我哥哥。”小饮冰哭得都快抽抽了,还一身正义地说。

      爷爷拿着镇纸的木块,愤怒地往桌上扔:“他们说几句话你就打他们?”

      “他们骂我哥哥就是不对。”小饮冰瞪着眼睛,望着爷爷,给自己鼓劲。妈妈常说爷爷不待见自己,让她乖巧一些讨爷爷喜欢,但她也不能因为这样不分黑白吧。

      “他们骂饮和什么?”爷爷正在气头上,非要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小饮冰偷偷看了身边的哥哥,想着自己要是把那群家伙骂哥哥的话说出来,他大概会伤心吧。

      “我不说。”黎饮冰带着哭腔颤巍巍地说。

      “不说,信不信我打你。”爷爷拿着木块,做出了一副要打黎饮冰的样子。

      黎饮冰昂起头,一脸的不服输,为了配合自己的“女侠气概”,还专门把脸上的眼泪用手抹掉,谁知自己手上裂了道口子,沾了水生疼。

      “算了算了,小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闹正常,先给孩子上药吧。”还好有奶奶劝和。

      男孩家的家长这时上门了,对方家长还算好说话,还在教育着孩子不要欺负小女孩,爷爷奶奶也凑到门口和他们道不是,两家人也冰释前嫌,还聊起天来。

      “你跟我来。”黎饮和带着她进入了自己的卧室。

      他从一个盒子里拿出酒精球,小心地给她擦着手上的伤口。

      黎饮冰心里觉得委屈,一直哭得不停。

      “弄疼了吗?”黎饮和轻声问她。

      黎饮冰摇了摇头,也停下来不哭了,泪眼汪汪地盯着他:“比我妈给我擦药轻多了。”

      饮和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帮她给每个伤口都消了毒,虽然饮和已经很轻了,但饮冰还是疼得滋滋叫。

      黎饮冰大概是哭累了,在饮和的床上躺下去就睡着了。

      饮和把剩下的药品放回抽屉,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孩,很郑重地说了一句: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小饮冰在床上,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盯着眼前的小胖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本来就是你妹妹。”

      “你不是睡着了吗?”饮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害羞。

      “我就是累了,这么疼哪里睡得着。”饮冰抬了抬手臂,牵动了伤口,疼得“啊”地叫了一声。

      “下次不准打架。”饮和敲了敲她的头。

      小饮冰委屈地脸都皱到一块了:“我为了谁啊,我。”

      小饮和帮她擦干了眼尾的泪水,笑了笑:“哥保护你。”

      饮冰当时没有想饮和也是小区小孩们孤立的对象,没有想他也是边缘化的小孩,很本能地冲着他绽放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她点了点头,很郑重地说:“好。”

      后来,宋涉棋还是喜欢和小区里的小孩说她坏话,还是在学校里想方设法让她难堪,还是每次都去洗碗做家务,给爷爷奶奶一种饮冰不学无术的错觉,还是喜欢给饮冰的笔袋里放毛毛虫,还是喜欢在爷爷奶奶面前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但又在带她出门的后一秒就甩开她的手,和朋友一起玩。黎饮冰只能荡着秋千,等着她玩完以后,一起回家。

      那时候饮冰觉得什么地方都比不过涉棋,她不会千方百计地讨爷爷奶奶欢心,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了朋友。

      但她还是喜欢在宋涉棋叫黎饮和“哥哥”的时候,和她炫耀“他是我哥哥”。

      虽然爷爷奶奶制止过她很多次,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但她还是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就好像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也有一些地方可以胜过宋涉棋。

      而每当这个时候,黎饮和都会揉揉她的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后来,黎饮和每次放学都会到门口等着她一起回家,虽然黎饮和还是那样的沉默寡言,一路上都是黎饮冰疯狂输出,他在听完后微微颔首。

      但黎饮冰还是很开心,至少在瑞阳也是有人陪自己说话了。

      大概黎饮和不知道吧,黎饮冰其实也没有那么话痨,只是在班里不知道宋涉棋和大家说了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每次都是攒了一天的话,在回家的路上说给他听。

      黎饮和逐渐平静了下来,抬起头,和她一起望着平静的湖面。

      “热热,哥刚才是不是很丢人。”黎饮和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窘态。

      ——

      黎饮冰什么外号都有,但只有饮和叫她“热热”。

      爷爷的书房正中央挂着一块墨宝,上面是梁启超先生的话:

      “十年饮冰,热血难凉。”

      妈妈在她还在东都的时候,就老说这个名字不好,爷爷也不在乎她这个孙女之类的。

      黎饮冰的爸爸是爷爷第一任妻子的孩子,爷爷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他后不久便去世了,后来娶了现在的妻子,生下了黎饮和的爸爸、宋涉棋的妈妈。

      妈妈因为现在的奶奶不是爸爸的亲生母亲,总说爷爷奶奶家不待见父亲和自己。她说黎饮和的名字多好,哪有给女孩取名叫“饮冰”的。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这是妈妈的原话。

      可黎饮冰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特别是看到了那副墨宝以后。黎饮和也是从那时开始,就喊她“热热”,说是要综合一下。

      ——

      黎饮冰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饮和的声音有些沙哑,说:

      “把大家都扔在那里,自己走了,挺不负责任的,对吧?”

      “哥都成年了,还哭,热热得笑话我了。”

      “不是,哥。”黎饮冰正着脸望着他,“以前的你,就好像一个身穿甲胄的战士,刀枪不入,所向披靡,好像什么都影响不了你。”

      “可是你是人,不是战士,没有必要总是身穿铠甲,有时候也需要脱下来透透风。”

      “即使……即使你的身边的确是刀锋剑雨。”

      “你哪哪都好,聪明识大体,做什么都权衡利弊,为了理想一往无前。”

      “就是活得一点都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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