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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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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蕴回到桌上，他面前的酒具已经撤掉，换成了一杯热茶。
翠绿茶叶在透明玻璃杯中沉浮，贺竞诚朝他投去一眼，继续同张经理应酬。
沈蕴抿了口茶，肺腑得到安慰，安静地听着。
张经理说话带了点本地口音，谈及新引进的光刻设备有多贵，运行成本有多高，制造芯片的材料也涨价，话里话外都是成本提高。
贺竞诚仰脖饮掉一盅黄酒，不置一言。
张经理替他斟满：“贺先生，你们这次芯片要的量不大，但时间有点紧，看在长期合作的份上，我还能让您插个队。但您也知道，国内芯片设计公司多，但有能力生产这种制程芯片的代工厂就只有几家。我跟您交个底，工厂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初了。”
满桌菜色皆重油重盐，沈蕴盛了碗汤，撇去浮油，闻言皱眉。
张经理此话不假，目前芯片代工厂处于卖方市场，材料价格上涨也带动芯片造价上涨，即便如此仍供不应求。
但工厂产能相对固定，接了一家订单，就无法接另一家，为一家提前，必然要拖后另一家的进度。张经理显然话里有话。
贺竞诚问：“我们合作那么久，有话不妨直说。”
一番铺垫，张经理终于讲到正题：“不知道贺先生愿不愿意同我们加深合作？以后WIS的订单我们优先安排，绝不影响你们向客户交货。”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贺竞诚直截了当：“协议什么内容？”
张经理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们想同WIS签一份两年协议，WIS可以提前锁定产能，只要在现在市价的基础上增加点价格就好。毕竟设备材料都在涨价，工厂也要保证利润。”
贺竞诚问：“加多少？”
张经理喝了口茶水，道：“百分之四十，当然了，可以商量。”
任鹏负责研发，被这么大幅度涨价吓了一跳。贺竞诚倒没有表现出惊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将话题自然地引到酒文化上，在还算不错的气氛里结束一餐饭。
商务车送几人回酒店，碍于司机在，任鹏憋了一路，下车后终于忍不住说：“贺先生，他们这分明就是坐地起价。”
如果不答应，未来两年WIS就算接到订单，设计出芯片恐怕也无法生产，还怎么向客户交货。
饮了酒，贺竞诚有些热，在车上便把领带摘掉，此时单手解开两粒扣子，露出凌厉的喉结。他摆摆手，示意任鹏不必再说。
任鹏住在酒店四层，沈蕴同贺竞诚住在六层，出了电梯，沈蕴跟着贺竞诚走到顶头的套房，问：“机票需要改期吗？”
原定第二天中午返回，沈蕴在想贺竞诚是否要和工厂商谈合约的事。
贺竞诚很干脆：“不用。”
沈蕴点点头，贺竞诚正要关门，突然听到一阵细小的、不寻常的声音，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目光落在沈蕴的小腹上。
沈蕴脸热，佯装淡定地道了句“晚安”，不待贺竞诚关门便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门一关，疲惫感顷刻袭来。早上起的早，忙碌一天，晚饭只喝了碗汤，难怪刚才会肚子叫。
放下包，沈蕴拿出手机，刚才在车上时沈太太给他发信息，问他是不是还在忙。
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沈蕴想到了玫姨。他脱掉外套，走到窗边将纱帘拉开，给沈太太打电话。
沈太太问他晚饭吃了什么，忙不忙，沈蕴一一回答，想到在机场休息室遇到的那个叫原野的人，便问沈太太知不知道。
沈太太沉默一瞬，语气变得激动：“那人嘴里没有实话的，跟你说什么你千万不要相信。”
回想原野的表现，沈蕴也觉得他看起来心术不正。沈太太听不到回应，有些急了，慌乱之间把一切和盘托出：
“你上学时认识他，他追你可殷勤了，后来暴露真面目，哄你跟人合伙开画廊，还教唆你拿家里的钱。”
“大概看出我们家没有外表看起来富有，他就跟你提分手。小洄，妈妈以前反对你喜欢男生，但现在不了，你想交男朋友妈妈是支持的，只是你千万不能再跟这个人在一起。”
“你放心，不会的。”沈蕴说，忽然想到一件事。
车祸当晚沈洄之所以会出现在琪珩科技附近，会不会是去找原野。
他问沈太太：“你知道那个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沈太太回忆着：“工作不知道，但我听你说过，他好像是学法律的。”
那就能说的通了。原野应该是在琪珩科技的法务部工作，这次跟法务总监一起陪李琪珩出差。
沈蕴再三保证不会同原野联系，沈太太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手机握在手里，沈蕴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荣城夜景。他的房间正对酒店花园，一条弯曲小径，射灯照得花木五彩斑斓。
正要洗漱休息，房门被敲响，沈蕴纳罕，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酒店服务生。
服务生端着一个餐盘：“先生，这是你点的餐。”
沈蕴不记得自己点了餐，但服务生坚持没有送错，他只好让对方进来。
餐盘放在临窗矮几上，盖子揭开，盘中是一份清汤面同两道佐餐小菜。
沈蕴心中一动。
服务生离开后，他在沙发坐下，挑起一筷子细面，又喝了一口面汤，原本冰凉的手脚都热起来。
吃完饭他洗了个澡，趁着身上暖和赶紧钻进被子里，很快睡着了。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令人失望，隔日天未亮沈蕴就被走廊里的脚步声吵醒，再也睡不着，索性早起。
真被沈太太说中，昨日夜间下了场雨，不过天亮后雨就停了。
雨后空气清新，沈蕴下到酒店花园，踏着湿漉小径，伸手抹了把红色蔷薇上沾着的雨水，在鼻底嗅了嗅。
冰凉凉的，沁着花香。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年少时在苏市的老宅，外公住的院子里也有一丛蔷薇，正对书房。
小时他爱玩爱动，外公便要他写字磨练心性，在案前一站小半天，眼酸的时候就透过纱窗看外头的蔷薇。
沈蕴捻着一片花瓣，触感细腻。他仿佛回到外公书房，满墙珍贵古籍，一室笔墨纸砚，年少的他站在案前，嗅着花香，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两行诗。
心念微动，沈蕴不自觉低声念了出来：“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沈秘书兴致不错。”
背后传来声音，沈蕴从记忆里抽离，转身看到贺竞诚。
贺竞诚一身纯黑运动服，紧身材质勾勒出优越的身体线条，裸露在外的皮肤沁着汗，黑发略显凌乱，看样子是刚跑步回来。
沈蕴感觉同他是两个季节的人，裹紧沈太太让他带的厚外套，打招呼：“贺先生早。”
贺竞诚扫了眼蔷薇，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是莎士比亚又是诗，沈秘书涉猎挺广。”
沈蕴道：“家里长辈喜欢，跟着读过一点。”
贺竞诚点点头，貌似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凑近一朵蔷薇闻了闻，面露嫌弃：“这什么花？味道这么难闻。”
沈蕴：“……”
WIS园区有紫藤花架，贺竞诚车上的香水尾调也是紫藤花香，沈蕴理所应当认为贺竞诚是爱花之人。他忍不住说：“这是蔷薇。贺先生不是喜欢花吗？”
贺竞诚直起身：“谁说我喜欢？”
沈蕴说出理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贺竞诚的目光柔和许多，反问：“谁说喜欢一种就必须喜欢全部？”
沈蕴明白了，繁花三千，贺竞诚是独独钟情紫藤。
两人沿小径向前。沈蕴想起昨天的那碗面，说：“谢谢贺先生。”
贺竞诚脚步不停：“我没有苛刻下属的习惯。”
他抬腕看表：“几点的飞机？”
沈蕴回道：“十点，张经理会派商务车送我们去机场。”
“那八点大堂集合，你跟任鹏说一声。”贺竞诚长腿阔步走在前头，沈蕴落后半步，忍不住叫住他。
“贺先生。”沈蕴说，“工厂的提议你真的不考虑吗？”
虽然有坐地起价的嫌疑，但这几年芯片产能供不应求也是事实。
贺竞诚扯出嘲讽的笑：“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沈蕴一噎，昨天入睡前他迷迷糊糊想到几点，刚才在花园散步终于打通关节：“李琪珩这次去海市的代工厂，不仅带了研发部的人，还有法务部的两个人，他是去签合同的。”
贺竞诚露出一个“所以呢”的表情。
沈蕴冷静分析：“一但李琪珩同代工厂签了协议，相当于提前锁定产能，不会出现材料设备紧缺而交不出货的情况，那么在Xron的竞争中等于多了一个筹码。”
听着沈蕴的话，贺竞诚逐渐收敛起满不在乎的表情，沈蕴说完，他的表情完全变得严肃。
他认真地看着沈蕴，片刻后转头，望向花园深处的池塘。
下了一夜雨，池塘涨水，水面飘着杂草落叶，混浊不见底。
沈蕴皱眉，没想到繁花深处竟然是这样一处光景。
他想起了WIS园区里清澈的人工湖。
贺竞诚沉默良久，突然说：“WIS是一家芯片设计公司，研发设计才是根本，其他的只能锦上添花，想靠旁门左道取胜，注定走不远。”
一席话叫沈蕴震撼不已。他突然想起车祸前质问李琪珩的那句话——
“李琪珩，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家什么公司？”
李琪珩没有给他回答，贺竞诚给了。
贺竞诚朝沈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先吃早饭。”
顿了顿，贺竞诚又道，声音很轻：“还有，你不是想见沈蕴吗？回去后我带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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