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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贺竞诚放下电话,想到裴启跟他汇报时,对沈洄“做事沉稳细致”的评价。

      贺竞诚想到“沈洄”在交警队询问章警官时,条理清晰;在销售部同言一旭对峙,气势逼人;再到最后质问自己,言语隐隐带着不屑。

      细致暂且不说,沉稳也没看出来,脾气不小倒是真的。

      沈蕴不知贺竞诚已经给他贴上了“脾气不小”的标签,拿上本子和笔就要去16楼。

      方岳信提出要等他,被沈蕴拒绝。

      “班车很方便,不好耽误你休息。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改天我和母亲登门道谢。”

      方岳信大约明白他的意思,先行离开。

      电梯到了16层,沈蕴走出来,地毯消弥了他的脚步声。

      顶灯只开了最里面的两盏,这一层除了贺竞诚,就只有助理和秘书。

      经过时沈蕴看了眼,助理室和秘书室都大门紧闭,一片漆黑,只有贺竞诚办公室和旁边茶水间透出亮光。

      贺竞诚找他来要干什么?

      带着疑问,沈蕴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门内传来声音:“请进。”

      沈蕴推开门:“贺先生。”

      贺竞诚似乎正在批阅文件,一分钟后才抬头,对还站在门口的沈蕴说:“进来。”

      沈蕴走进去,这才看见贺竞诚罕见地戴了一副金边眼镜,精锐的视线被遮挡,平添几分书卷气。

      办公桌上放着未喝完的咖啡,白瓷碟子里剩了半块方糖。

      他暗道,大半夜喝咖啡,贺竞诚的生活习惯也太不健康。

      贺竞诚不知沈蕴心中所想,将文件拢到一边,摘下眼镜,问:“你英文怎么样?”

      沈蕴谦虚了一下:“还行。”

      贺竞诚又朝他看了眼,打开电脑:“我待会和外方有场视频会议,你来做一下记录。”

      沈蕴想问记录这种事为什么要找他,但贺竞诚是老板,他只能应下:“双方说的话都要记录吗?”

      贺竞诚答:“对方记要点,重点记我的话。”

      沈蕴想了想,问:“我能用电脑吗,那样速度会快一点。”

      贺竞诚找出一台备用笔记本,沈蕴开机新建文档,贺竞诚打好领带,投来一个“准备好了吗”的眼神后,就和外方连线。

      视频接通,沈蕴十指敲击键盘,上面铺了消音垫,几乎没有声响。

      视频里的老外称呼贺竞诚为Leo,语气熟稔。沈蕴轻巧抬眸,捕捉到贺竞诚的脸,以及眉宇间的风发意气。

      视线下移,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边听着贺竞诚一口标准伦敦腔,边手指翻飞打下一行行文字。

      双方的话题是关于合作开拓海外市场,但大概还在前期接触阶段,聊得不深,点到即止。

      快结束时,贺竞诚想要引用莎士比亚的一句话来回答对方,他说出前半句,却迟迟没有说后半句。

      手指悬在键盘上,沈蕴抬眸望过去,觉得贺竞诚可能是一下子忘了,便小声提醒。

      贺竞诚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开口将整句话补完,外方听后笑起来,又寒暄两句便挂了视频。

      总裁办公室重归安静,沈蕴凝神在屏幕上敲下最后一行字,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发现贺竞诚正盯着他。

      贺竞诚问:“你读莎士比亚?”

      “以前读过。”沈蕴说。贺竞诚刚才引用的那句话是《仲夏夜之梦》里的一句台词,他母亲苏缦黎曾经演奏过改编音乐剧的小提琴协奏曲,他少时读过一遍,恰好记得而已。

      贺竞诚沉默。

      沈蕴才不管他怎么想,快速将记录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对贺竞诚说:“贺先生,记录做好了。”

      贺竞诚更惊讶了,伸手接过笔记本,一目十行地扫过。

      记录和他所说内容几乎一字不差。

      这样的脑力和反应速度,在他接触的人里,只见过一个。

      贺竞诚发现,他最近把这个“沈洄”同沈蕴联系在一起的次数,有点多。

      贺竞诚不知道用何种表情才能掩饰惊讶,他索性也不掩饰,不吝啬地夸奖道:“做的不错。”

      当看到方岳信出现在销售部的时候,贺竞诚想起许助理说的,“沈洄”是方岳信推荐入职。他叫对方上来,一是想试试深浅,看是不是真像裴启说的“细致沉稳”,二是如果“沈洄”完成不好,也可以趁机搓一搓对方的锐气。

      但他现在似乎没了这样做的理由。

      听到老板夸奖,沈蕴脸上也没有表露出过多惊喜,他问:“贺先生还有其他事吗?”

      贺竞诚听出他的潜台词,把笔记本合上,说:“准备下班?”

      沈蕴点头:“应该还能赶上最后的班车。”

      贺竞诚看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沈蕴站起来,探头望向窗外。强劲的夜灯照得工业园亮如白昼,一辆大巴停在门口,在等待的几人上车后,缓缓驶出园区。

      沈蕴:“……”

      贺竞诚站起来,拿上外套:“我顺路,送你一程。”

      本就是贺竞诚留他加班才会赶不上班车,沈蕴毫无心理负担:“那麻烦贺先生。”

      黑色凯雷德驶出园区,沈蕴坐在副驾上。车应该是改装过,空间大,双腿伸展自如,甚至足够将座椅放倒躺平。

      沈蕴很想这么做,精神高度集中之后,整个人骤然放松,他只感到疲惫。他单手撑着额角,在萦绕的紫藤花香中,闭上了眼。

      贺竞诚习惯沉默,对不甚在意的人也不会关注,直到下了跨江大桥,路口停下等红灯时,才发现旁边的人睡着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车速放慢,一路飞驰到沈家别墅门口,停车后,不太温柔地把人叫醒。

      可能是太过疲惫,又可能是被花香包裹,短暂的路程里,沈蕴做了个梦。

      他梦回年少时,双目被纱布遮住,什么也看不见,从轮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向前,手指触碰到了一个人的胸口。

      他一手抓住那人的衣襟,另一只手摸索向上,指尖滑过那人的喉结、下巴、鼻梁,最后停在眼睛上。

      风吹过,头顶花穗晃动,如串串紫藤风铃。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手臂被扯了一下,梦境坍塌,沈蕴睁开眼,回归现实,看见了贺竞诚的脸。

      刹那间他有些迷茫,反应一会才想起自己在贺竞诚车上,于是哑着声音道谢,下车的时候膝盖打软,差点没站稳。

      贺竞诚从座位上侧身望过来:“没事吧?”

      沈蕴摇头,关上车门,远远看到门岗站着一个人。

      沈太太见到沈蕴,快步迎上来,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晚”,接着便握住他的手指:“怎么这么凉?”

      说话间就要把自己的披肩脱下来给沈蕴披上。

      沈蕴心中涌起感动,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来自母亲的关怀。玫姨虽然从小照顾他,但到底隔着一层,少有这样的亲密。

      “对不起,最近加班有点多,我以后尽量早点回来。我不冷,我们回家吧。”沈蕴又把披肩披回沈太太身上。

      沈太太笑起来,越过沈蕴看向他身后。凯雷德掉了个头,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沈太太瞧见沈蕴从车上下来,隔着窗玻璃隐约看到驾驶室上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似乎气势十足。

      她好奇问:“你同事吗?”

      沈蕴言简意赅:“老板。”

      沈太太张大嘴:“现在的老板都这么好心?”

      沈蕴挽着她往前走:“他让我加班,送我回来难道不是应该吗?”

      沈太太道:“可毕竟是你老板,怎么好麻烦人家。下次加班也别坐班车了,让岳信送你。”

      沈蕴脚步顿了顿,决定同沈太太说实话:“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其他事,也跟方岳信说了。”

      沈太太安静下来,直到走到别墅门廊下才说:“不想考虑就算了,其实你以前也不是很中意方岳信,这事说起来怪我,是我自作主张,不过我也是想方岳信人不错,又知根知底,所以才……小洄,你会不会怪我?”

      听到沈洄以前不是很中意方岳信,沈蕴的心踏实了一些。叫他诧异的却是沈太太语气里的紧张。

      沈蕴看向沈太太,认真地说:“你也是为我考虑,我当然不会怪你。”

      沈太太拍拍胸口,似乎松了口气,说:“你以后要是喜欢哪个男孩子,一定要同我说,只要人品好,我肯定不会反对的。”

      沈蕴应下,沈太太高兴起来:“我去热宵夜,很快的,你先洗澡,吃饱了才能睡得好。”

      沈蕴洗完澡,沈太太正好端出一碗陈皮红豆沙。他吃的慢,沈太太守着他,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我瞧你老板好像长得不错,他多大,是单身吗?”

      豆沙入口绵密,陈皮滋味清甜,沈蕴脑海中浮现贺竞诚站在湖边喂天鹅的模样,舔舔嘴唇,说:“不清楚,跟他不熟。”

      贺竞诚离开沈家,驾车沿环山公路盘旋而上,穿过一片浓绿抵达养和医院。

      病房里,玫姨守在床边,手撑着头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贺竞诚开门的声音。

      她知道贺竞诚最近很忙,公司同养和医院又是两个方向,于是说:“你要是忙就别过来,阿囡有我照顾。”

      贺竞诚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垂眸看向病床上的人:“不碍事,我想见见他。”

      玫姨叹气,道:“那我先回去,你也早点休息。”

      司机送玫姨离开,贺竞诚将治疗室的顶灯关掉,仅留一盏落地灯,然后才坐在床边,低声细语地诉说今天发生的事。

      他将沈蕴的手指拢在掌心,眼里流露出从未示人的温柔。

      “阿囡。”贺竞诚唤道,“我想亲你。”

      贺竞诚试想以沈蕴的性格会怎么回应他,忍不住笑起来,似乎在同沈蕴对话:“就算你揍我我也想亲你。”

      “不过我是君子。”贺竞诚又装得一副正派模样,往自己脸上贴金,“得等你醒过来,同意之后。”

      夜色寂寥,最能勾起人心底的情愫。

      贺竞诚将沈蕴的手背贴在颊边,声音兀地低下去,变得沙哑:“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现在跟你说会不会太晚?”

      几十公里外的沈家别墅,二楼卧室,沈蕴在床上翻了个身。

      窗帘未拉,皎洁月色照亮他的脸。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只是眼角莹光闪动。

      半晌,一滴泪滑落,湮没在枕头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甜文哈,会有误会,但不会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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