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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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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面馆里人不多,温清容牵着谢琮来到店里,谢琮进门后先是看到了谢嘉煜,经过昨天的事情,他跟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叔已经熟络起来了,他乖巧喊道:“小叔!”
谢琮的个子小小的,身高就到谢嘉煜的腰,谢嘉煜看着面前个头矮小的男孩,他一笑,微微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小侄儿的脑袋:“乖。”
温清容走过来了,谢嘉煜直起身子,跟她打了声招呼:“大嫂。”
“嘉煜。”温清容应了声,随即关心道:“今天在店里忙了一天会不会很辛苦?”
“不辛苦。”
“小叔,你怎么系着粉色的围裙?”谢琮的视线正好落在谢嘉煜身前的围裙上,童稚的声音充满了好奇。
“这个嘛。”闻声,谢嘉煜垂眸笑了一下,“得问你姐姐去。”
他话音刚落,曲晨就从厨房里出来了,谢琮听到动静,转眼就看到了人,他喊道:“姐姐。”
曲晨听到声音,转头就看到母亲和弟弟来了,谢琮往她这边跑过来,曲晨接住了弟弟,她看着往这边走来的母亲,喊道:“妈。”
温清容朝她温和地笑:“我来替你们的班了,你和嘉煜辛苦了一天,带着琮琮回家休息去吧,这里交给我和你爸就行。”
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接下来的晚高峰才是面馆里最热闹的时候,客人一多,店里人手就不足,曲晨想留下来帮忙,但温清容不同意,最后是谢嘉煜提出留下来帮忙。
温清容哪里好意思让小叔子留下来干活:“嘉煜你也一块儿回去吧。”
“回去也无事。”谢嘉煜玩笑道:“留下来干活,回头还能让我哥给我加工资。”
就这样,曲晨被温清容从面馆里‘赶’出来了,她只好带着谢琮往家里的方向走,温清容已经把晚饭提前做好了,曲晨回去之后,就和弟弟先把晚餐加热后吃了。
饭后,谢琮乖乖地坐在客厅里读故事书,曲晨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新的纯色棉布围裙,这些围裙是前些日子购买的,之前买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谢琮在上面打翻了颜料,用水清洗不掉,谢行成原本想重新购买,后来是曲晨想出了主意,用纺织颜料在围裙上作画,用来掩盖污渍。
曲晨将颜料和工具拿出来,将围裙铺在客厅的桌面上,她拿起了一杆圆头偏细的水粉笔,敛眸构思着画面,她脑海里闪过谢嘉煜背着吉他的模样,过了会儿,她用笔尖沾了点深色的纺织调料,在围裙棉布上勾勒着线条。
“姐姐,你在画画吗?”谢琮看见她把作画工具都搬出来了,好奇地往这边探头张望。
“嗯。”曲晨朝他一笑。
谢琮看着她摆在桌面上五颜六色的颜料,他放下故事书走过来:“姐姐,琮琮也想画画。”
曲晨看见弟弟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她放下手中的笔:“我去给你找画笔。”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找了本空白的画册,然后翻找着自己的抽屉,她自从暑假回来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过家了,她翻找了许久,才在工具箱里找到了一盒蜡笔。
曲晨拿好东西离开房间,她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多了个人,她诧异地停住了脚步。
谢嘉煜坐在背靠阳台的沙发上,谢琮被他修长的双臂圈在身前,他手里拿着本故事书正在翻阅。
听闻动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过来,见到停在原地的曲晨,谢嘉煜朝她无奈一笑,主动开口解释道:“店里客人不多,我就被赶回来了。”
现在已经八点过了,面馆平日里到这个时候客人是会变少一些,曲晨点了下头,她拿着画册和蜡笔走到沙发前,就听到谢嘉煜拖着懒洋洋的声音问她:“在帮我画围裙么?”
“嗯。”曲晨答道。
谢琮看到姐姐拿着画笔和本子过来了,他高兴地展开眉眼,轻轻挣脱了一下谢嘉煜的手臂:“小叔,琮琮不读故事书了,我要去和姐姐画画!”
谢嘉煜松开他,侄子跑开后,他将故事书合上放到一旁,身子稍稍后仰,懒散随意地伸展了下自己的长腿,视线落在曲晨平铺在桌面的围裙上,过了会儿,他笑,故意逗她道:“小侄女儿,画得不好看小叔可不要啊。”
曲晨将画册和蜡笔给弟弟准备好,她刚拿起自己的画笔,就听到谢嘉煜这么说,她动作一顿,抬眼就看到谢嘉煜唇边勾着浅浅的笑,很明显就是在逗她玩,曲晨想了想,开口说:“我们一般卖出去的作品,是不接受退货的。”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谢嘉煜神情微顿,随即慢慢地笑了出声:“强买强卖啊,行。”
他的笑声轻轻淡淡的,音色极富磁性,像道小钩子似的勾得人心痒,曲晨稍稍收紧了笔杆,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画面上。
谢琮听了半天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几个关键的词眼他还是听清楚了,他扬声道:“小叔,我姐姐画的画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孩童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充满了天真稚气,曲晨的脸颊忽地有些发热,谢嘉煜闻声,看着眼前神色认真不容置喙的小男孩,他扬了扬眉,弯唇笑了:“哦?那小叔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曲晨默默地垂下眉眼,这会儿突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琮安静下来了,他趴在桌面上,小小的手掌拿着蜡笔认真的在纸上涂画,曲晨坐在他身旁,水粉笔沾着颜料,在围裙一角上勾勒着画面,她发现自己很难将注意力集中起来,谢嘉煜就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他就算坐着不动,也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她的注意。
曲晨敛了敛眼眸,强迫自己专注起来,过了会儿,她的余光就瞥见沙发上的男人起身了,曲晨抬起头来,就见谢嘉煜往房间的方向走过去了。
没过半晌,曲晨就注意到他拿着之前那把随身的吉他走了回来。
谢嘉煜打开琴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原木色的吉他,他将吉他的音箱凹部架在腿上,手指缓慢地扫过琴弦,调试了几个音。
谢琮被这阵清亮的音色吸引,他抬头看过来,看到谢嘉煜怀里抱着的吉他后,眼睛里顿时充斥了好奇,正要说话,就看到曲晨在唇边竖起了手指。
谢嘉煜调好音,左手按着琴颈,右手开始拨动着音孔处的琴弦,清澈温柔的音色随着他的弹奏渐渐传入了耳中,曲晨的心脏忽地微微颤抖起来,恍惚间有种穿越时光的感觉,在谢嘉煜消失的那段日子里,她听过许许多多不同的吉他弹奏,但没有一段演奏能够胜过谢嘉煜曾经带给过她的震撼。
就像此时,他只是简单地起了段前奏,曲晨的心跳便随之一动,心里仿佛也有根琴弦,随着他的弹奏,不可遏制地颤动起来。
谢嘉煜低垂着好看的眉眼,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坐姿,吉他靠在身前,细长如玉的手指随意地扫动着琴弦,他弹奏的曲子是曲晨以前从来没听过的,温柔得像春风明月,让人忽然联想到了暮色四合时一名归家的旅人在路上随意哼唱的民谣,明亮柔和的曲调,像阵风,藏着无尽的自由和幻想。
曲晨的脑海里很快就随着这阵动听的吉他声浮现了一幅画面,她的心莫名地沉静下来,拿起画笔,在围裙上重新勾画起来,她专注地投入创作中,下笔时很流畅,没有再被外界干扰,耳边只有清亮的音乐,眼睛里只有自己热爱的事物。
谢嘉煜也全程没开口,他放松了身躯靠在沙发上,微低着脑袋,手指灵活自由地扫着吉他的琴弦,他的眼睛微敛着,脸上不带什么神情,弹奏时也没施展什么技巧,只是随心所欲地拨着弦。
谢琮看了看谢嘉煜,又看了看曲晨,眼前这个氛围让他乖巧地合上嘴巴没有说话。
曲晨花了点时间将围裙画好了,这条围裙是米白色的,她在下摆处用深色的颜料勾勒出一个走在草原里弹奏着吉他的小人,人物和景色她并没有画的很具象,只是用寥寥几笔线条带过。
谢嘉煜看着她在围裙上的创作,曲晨有些紧张,她在学校里被老师点评画作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过,她微微屏着呼吸,等着他开口说话。
谢嘉煜抬起视线,他转头看向谢琮,松展了眉目笑,顺着他之前的话说:“难怪说姐姐画的画儿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小叔领教到了。”
谢琮与有荣焉地挺了挺小胸膛。
听言,曲晨感到有几分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说:“小叔,别听琮琮胡说。”
谢嘉煜看着她,垂眸浅笑:“我觉得琮琮没胡说,确实画得好。”
曲晨心里一动,心底深处忽然泛起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愉悦感,比她赢得国际赛的荣誉还更加让她高兴,就好像自己学画这么多年,只是为了博得他的一句赞赏,比任何评比和赞誉都更为重要。
曲晨将围裙拿到阳台去晾干,回到客厅的时候,谢嘉煜正在教谢琮弹吉他,谢琮站在他跟前,显然被他这个年纪从来没见过的乐器深深迷住了,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吉他的琴弦,有点不敢相信谢嘉煜刚才弹奏的那段好听的曲子是由这六根琴弦传出来的。
曲晨没有走进客厅,她就在阳台看着,突然有点羡慕弟弟,以前她和谢嘉煜关系最好的时候,她都没有碰过他的吉他。
如果她没记错,这把吉他应该就是很多年前他经常弹奏的那一把,是谢行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把德国制造的手工琴,Lakewood,价值上万块钱。
谢嘉煜曾经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
谢家并不是有钱的家庭,相反,还曾经有过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恰好是谢嘉煜刚出生不久的那段时间,谢行成很早就辍学出来工作,帮助家里度过那段困难的时日,谢昀如也很早就跟别人结婚了,于是,谢家两老将望子成龙的厚望都寄托在了谢嘉煜身上。
原本应该按照众人的期望按部就班考上大学的谢嘉煜却偏偏在初中的时候喜欢上了音乐,音乐这种供人消遣的事物被家人认为是不务正业的,反对最为激烈的就是他的父亲谢毅,当时家里只有谢行成支持他去学音乐,甚至不惜花光了自己存了半年多的积蓄给谢嘉煜买了把吉他。
曲晨随母亲一同嫁到谢家的时候,谢家人里只有谢嘉煜对她表露了善意,她后来才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谢行成的缘故,两兄弟关系极好,对谢嘉煜来说,谢行成是亦兄亦友的存在,所以他大哥爱护的人,他也要去竭尽全力去关照和呵护。
……
夜深之后,曲晨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上,身旁亮着盏台灯,她拿起笔就在纸上开始画。
她画着男人清隽流畅的轮廓,漂亮的木质吉他,还有他那双天生就为了演奏而生的手,她画着谢嘉煜晚上坐在沙发弹奏着吉他的模样,将所有自己记得的细节都呈现在画面上。
她突然庆幸自己去学了绘画,不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保存起来。
房间里光线不充足,曲晨眯了眯有些酸涩的眼睛,她看着已经完成的画面,男人极为俊逸出众的容貌让她不由得心动起来,许久后,她握紧了笔在右下角标注了日期。
她从衣柜的底层抽屉里搬出了她从柜子里挪过来的一沓速写本,她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这些本子放得时间太久,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她翻了翻内页,看着里面自己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画的谢嘉煜,他的不同举动和形态,每一张画上都标注了日期。
曲晨翻到了最后一本,她将前天和今天最新画的两张撕下来,按照时间顺序,夹到了最末尾。
然后,把本子放回去,关上柜门,将自己的秘密封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