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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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下山事物都备齐了。”十二三岁的剑奴抱着一柄白色剑鞘的剑，微微躬身，鬓间乌发编成的小辫垂在身前。
被称作阁主的人，瞧上去也堪堪十六七岁，身型却看不出年轻人的轻快，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帕擦拭着手指。
剑奴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劝道：“阁主，这种山妖，大抵是狐狸成精，派个弟子去就可以了，不劳您亲自动手的。”
“山妖的确不值一提，不过本尊此行自然另有目的。”顾潮迁声音温温和和，有点像夏日的晚风，却说着说着变了腔调，声音陡然拔高了些，“难道本尊有什么目的，还要告诉你么？”
剑奴面色一白，他几乎没看清阁主何时拔剑，又何时将剑尖抵在了他的眉间。
顾潮迁慢条斯理地在剑奴眼前挽了个剑花，将剑刷地插回剑鞘。剑奴一动不动，面色惨白，生怕阁主将剑插歪，插到他身上去。他回忆一番，才想起阁主眼前那块白布，已经十几年未曾摘下了，想必感知力已是登峰造极，不至于错杀了自己。
“你怕什么。”顾潮迁微微一哂，伸手拽了拽自己家剑奴的小辫子，语气又恢复如初，“此番下山，你可想跟着？”
剑奴眼睛一亮：“我是阁主的剑奴，自然是要跟着替阁主拿剑的。”
“阿央，我难得不在，你正好闲下来去找长老学习学习剑法不好么？”
阿央声音小小的，显得有点唯唯诺诺：“可是，我怕阁主出事。我陪阁主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他们对你似乎都有偏见，阁主明明不是那样的坏人。”阿央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眼角泛着红。
“嗯？怎样的坏人？”顾潮迁的手从辫子上移到阿央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
阿央瘪着嘴不说话，被这么一捏，眼睛里疼的泪汪汪的。
“许你去了，下山之后可得乖乖的。”
阿央立马把眼泪抹了去，语气也欢快起来：“阁主真好！那阿幺姐姐呢，您带不带她去？”
这片大陆上有四方剑阁，每位阁主都有两个剑奴。这位西阁阁主的剑奴，一个叫阿央，一个叫阿幺，是他当上少阁主后返乡时捡回来的两个小乞丐，跟了他快十年了。别的阁主都是挑选天赋异禀的童子，严格教导，而西阁的这俩几乎不见灵根，也不催促他俩修炼，吃穿用度却和阁里的内门弟子相差无几。
“既带你去，当然也要带她咯，不然她又得背地里吃柠檬。”年轻的阁主声音里还沁着一丝独属于少年的甜，听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拿你俩没办法……”
阿央嘻嘻一笑：“我这就去告诉姐姐，让她赶紧收拾收拾好下山～阁主真好～”
“你且等等，我再交代你一件事。”顾潮迁迅速按住阿央的肩膀，“这件事不必和长老们实说，就说我闭关了。”他松开手，抚上身旁的树枝，摘下一朵山茶花别在阿央发顶，“去吧。”
阿央乐颠颠地向各个峰的长老汇报了阁主闭关的消息，在傍晚时分才回到芦月居。芦月居是顾潮迁的居所，自从当上了少阁主，他便从八人一居的柴房搬到了西岭最高峰山顶的这座庭院里。庭院不算大，甚至对于一派之主而言有点寒酸，一间正房加左右两间厢房，正房上面一间阁楼。房屋门口种着两棵山茶树，庭院的篱笆外是一片环绕的竹林，只空出窄窄一条鹅卵石铺出的小道。空地里铺着青砖，顾潮迁每天都会在这里挥剑两万下。
阿央见阿幺住的厢房亮着灯，窗户也大开着，便踮脚往里头看了一眼，又蹦跶着跑进去。
阿幺见自己弟弟跑进来，揉了揉眼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眼底乌青，一看就知道几天没睡好了。她疲惫地靠在墙边，把缝好的东西放在腿上，无奈道：“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
阿央讪笑：“这不是有好消息告诉姐姐么。”
阿幺：“阁主回心转意了？不打算亲自下山了？”
“是阁主同意我俩跟着啦！姐姐不是常想吃山下的奶糕……”阿央话未说完，就被阿幺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帮阁主分分忧。到时候遇上什么危险，还得阁主护着你，净拖后腿。”阿幺比阿央大两岁，却要懂事的多。虽说灵根粗劣，性子倒比同龄人更坚韧，努力修炼下来的成果在这一辈中算是拔尖的。
“姐姐在做什么？这是啥？”阿央终于注意到了阿央手头的活儿，“新的暗器？”
阿幺重新拿起针线：“是做给阁主的束袖，里头可以藏袖箭，以备不时之需。”她用拇指摸了摸束袖，几乎完工了，“已经差不多了，给他再绣点花样，阁主爱美。”她瞥见弟弟头上那朵山茶花，若有所思，“就绣朵山茶吧。”
阿央坐在阿幺身侧看她绣，看了一会儿道：“我今天下山换碎银两的时候，又听见有人说阁主坏话了……”
阿幺手中一顿，瞪了弟弟一眼：“你是不是还在阁主面前说了这事？咱们西阁的阁主，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评头论足的？！”
“我把那人揍了一顿。”阿央低声道，似乎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做错事，“那人说的太难听了，他说、说……，总之我听不下去，就动手了。”
阿幺听罢，继续绣她的花，语气柔和了很多：“你武艺不精，下次还是小心点吧。”天色渐渐暗了，烛火跳动着，烛光映在小姑娘的脸上，竟然比抹了胭脂还红艳；同样红艳的，还有她绣在黑色束袖上的山茶花。
顾潮迁站在阁楼的窗前，犹豫了两个时辰，已经是三更，他听见自家剑奴都歇下了。东南北三座剑阁的阁主若是行走江湖，倒不容易被识破身份，顶多就是认作武力高强的前辈；而自己，若和往常一样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和嘴，一看就是那道德败坏的西阁阁主，说不定在街上走个两步，就有烂番茄和臭鸡蛋扔自己身上，虽说他不怕这些，但是面子上总归过不去。
但是他害怕摘下这块布。他的手已经绕在脑后，只要一扯就能解开绑在发顶的布结。他的手在颤抖，但最终还是心一横。
时隔十二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人间。
他没点灯，眼睛长时间不用，乍然见了光必然受损。
虽然夜色遮挡了世间大半的颜色，但是他依然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惊心动魄的景色。他眼睛有点发热，轻轻一眨，便有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