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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六章 此恩彼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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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在一次偶然听下人说起过,京城内有一位名医能够治愈世间疑难杂症,只是此人居无定所,不过偶尔会在各处的医馆内义诊,可若要寻得他并非易事。容若为求能够纳兰福晋能够早日痊愈,不惜踏遍京城以寻此神医。半日下来,容若跑了不下十个医馆,却是一无所获。
然而,他并未因此放弃,衣衫已被汗渍浸透,容若依然挨个医馆去询问:“请问大夫,这几日可有一位江湖郎中在此处替人义诊?”
“去去去,我们医馆开门做生意,哪里有这闲钱来替人义诊。你若没银子问诊,就往别处去,别挡了大门口。”大夫不耐烦地将他赶出了医馆,容若在街上四顾,依然不曾言弃。
“大哥哥。”身后有一人追上来,容若茫然转身,意外发现是若馨。这两日疲于照看纳兰福晋,也没顾上若馨的事。若馨似乎也很意外,笑着说道:“原来真是大哥哥,起先我还当认错人了,一直都不敢叫你。大哥哥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容若往四周扫了扫,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城。容若叹息一声,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有结果了,唯有明日再碰运气了。容若道:“我出来办点事,你怎么也跑到城外来了?”
若馨咬了咬唇,说道:“敏儿病了,我听闻今天崔郎中在城外施药,特地过来求的。”容若一听,忙问:“那崔郎中可是传言中的神医?”
“我不知什么神医,我只听说崔郎中每日都会在京城各处施药,今天无意间听闻崔郎中在城外给人义诊,就跑来求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容若终于露出松快的笑容,远处的摊子前坐着一人,一手为人把脉,另一手三两下就将草药抓齐了,一断一诊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容若上前道:“不知崔神医可否屈身移驾府上,晚辈的额娘在病中,急求崔神医救治。”
崔郎中摆了摆手,缓缓道:“什么神医,我不过是江湖郎中罢了,小病小灾的还能诊断,至于你额娘的病我实在爱莫能助。”
若馨走上来,疑问:“崔郎中尚未给纳兰福晋诊脉,又怎知不能治呢?”崔郎中道:“自古心病还需新药医,看这位小兄弟装扮不凡,必定出自大户人家。不必问也知你额娘已经经过多位大夫诊治,既然其他大夫诊治也无甚结果,那必定是心病所致。”
“可他们都说你是神医,你能医天下百病,我额娘的病自然不在话下。”容若依然恳求道,“只要崔神医肯随我前去,再多的诊费我也愿意给。崔郎中摇了摇头,说道:“医者素来父母心,我并非不愿治你额娘的病,只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只医得了病而医不了别人的心。”
容若问:“那依郎中的意思,我额娘的病是因心结所致。既然崔郎中能够断言,那应该知道如何解除我额娘的心结吧。”
“非也,我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崔郎中淡然一笑自顾自收拾摊子。容若一脸失望,本想要走。反倒若馨不甘心,拉住容若,对崔郎中道:“既然您知道那是心病,那敢问心药又是什么?”
容若咋一听这样可笑的问题,不禁制止她。却听崔郎中说:“心病缘何而起,那便是心药。只是小兄弟可否听我一句忠告,你额娘的病已经耽搁多年,想要医好犹如登天。你若真心为你额娘着想,那就在她有生之年别再令她留下什么遗憾吧。”
心病缘何而起,那便是心药。容若思索了片刻,突然转向若馨,恳切道:“可否帮我一个忙。”若馨虽不十分明白容若言下之意,却还是笑着点头道:“大哥哥帮了我那么多回,若馨自然是该还礼的。”
容若心急,拉过她的衣袖快步往城内走去,若馨尚未反应过来,被这么一拉,手里的药包噼里啪啦都掉在了地上,容若和若馨一齐蹲下去拾。“哎呀!”若馨额头猛地一疼,抬眼正看到容若也捂着自己的额头,若馨的脸不禁涨得通红。
容若亦觉得不自在,遂缩回手说道:“真是抱歉,我忘了你妹妹还病着,不如你先将药拿回去为她煎了吧。”若馨应了一声,正要走,容若又说,“还是……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若馨一听又红了脸,也不吭声,只捧着药包在前面走。容若也未在说话,走在若馨后面,抬手摸了摸撞疼的额头,脸上也不由得一热。
回了宅子,若馨在厨房里为穆敏煎药,忙紧忙出也顾不得旁的。容若在厅里等着,本是自家的宅子,可容若反倒不自在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去书房翻些字帖来临摹。容若从阁子上取过字帖,习惯性地拿手指拂了拂面上的灰,却是一尘不染。
容若将帖子铺在书案上,又从近旁的笔架子上取过一支小豪,舔了些墨在宣纸上描摹。一直担心着自己额娘的病情,容若静不下心来,写了几笔复又将它收起来装进常用来放废稿的匣子里。
那匣子许久不用,面上却是光洁无污,打开来看,不知何时已经装了满满的画稿。容若一时好奇,便将画稿全抽了出来。有唐寅的《牡丹图》,亦有李昭道的山水画,还有各种名家的临摹画。
画工虽稚嫩,却别具一格,模仿得倒有一两分相似。容若一幅幅翻看,正看得入神时,若馨走了进来。她一眼瞧见桌上的画稿,急得跺了跺脚:“这么丑的画,大哥哥怎寻了出来,实在贻笑大方了。”
容若只是笑笑:“笔法虽幼嫩了些,可至少还是挺有意境的,你从前应是学过画的吧。”若馨说道:“额娘原先教我过,我只是依葫芦画瓢罢了,大哥哥当真觉得好?”此言一出,腮上又是一热,若馨挑开话题说道,“大哥哥不是要我帮忙吗,现在敏儿睡下了,我们要去哪儿?”容若将画稿收进匣子里,说道:“带你去量制身衣裳。”
容若再三确认纳兰明珠不在府中,这才带若馨进了府里。容若引若馨去了纳兰福晋的房门前,门推了一半。若馨拦住他:“等等,大哥哥还是同我一块儿进去吧。”
“不成。”容若复又合上门,“你放心,只要照着我教你的话说,保管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听了容若的话,若馨渐渐平定下来,她撸了撸新制的衣裙,稳稳地端着酸梅子汤自行打开了纳兰福晋的房门。
进去的时候,纳兰福晋正合眼睡着,若馨犹自在一旁等着。几乎快要眯眼睡去的时候,忽听得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荇儿,是你吗?”若馨手一颤,深吸了口气,回头按着容若教的样子福了福:“额娘,是荇儿看您来了。”
“来,快过来让娘好好瞧瞧。”纳兰福晋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笑着招呼若馨过去。若馨鼻尖没由来的一酸,端着酸梅汤向纳兰福晋走过去,尽量保持着笑容:“额娘,荇儿给您备了梅子汤,额娘喝一口吧。”
纳兰福晋眼一怔,忽地抓住若馨的手:“你不是荇儿!你到底是谁?”若馨心里犯急,不知该如何应对,想起容若之前关照过她必须沉着。若馨这才稍稍冷静了些,她将调羹放到纳兰福晋口边,说道:“额娘,女儿是荇儿啊。”
纳兰福晋怔怔地看着她,身上穿的是荇儿最喜欢的青色,头上戴的是荇儿最喜欢的翡翠簪子。纳兰福晋的手不由地抚上若馨的脸颊,说道:“荇儿,额娘知道你是好孩子,额娘知道你不会抛下额娘的。”
“不会,荇儿以后日日陪在额娘身边。”纳兰福晋这样温柔的动作令若馨想起了自己的额娘,若馨执过纳兰福晋的手,泪落如注。纳兰福晋已然到了弥留之际,对于荇儿过世的事仿佛在一夜间全然忘记,只处在对荇儿的思念当中。容若这样做无非是想了了她的遗憾,若馨遵着容若的吩咐,将酸梅子汤一口一口舀进纳兰福晋口中。
纳兰福晋喜极而泣,口中直念叨:“我的荇儿总算回来了。”若馨安抚完纳兰福晋,等她睡沉了才放心出来,容若一直等在外边,见若馨出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额娘可信了?”
若馨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抽噎起来,容若问:“可是额娘出事了?”若馨抹了抹眼泪,说道:“福晋很好,已经睡下了,只是……只是我想起自个儿的额娘了。呜呜……”容若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一疼,不由自主地圈过她,说道:“你别急,明天我亲自去军营,你圆了我额娘一个心愿,我势必要还你额娘一份期待。”
若馨止了哭,却还是一抽一抽的,看着实在叫人同情。容若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正要把若馨推出来,却听得身前一个怒意冲冲的声音喊道:“你们这样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