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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云翳悱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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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容若安好的消息,玄烨如释重负,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容若出任何的意外。福全回到京城的时候,正赶在选秀前夕。玄烨草拟了一道圣旨交由福全,说道:“朕打算令章海宽官复原职,并恢复旗籍,二皇兄意下如何。”
福全听出了玄烨的言外之意,说道:“自然好,章海宽复了旗籍,穆敏姑娘才可参与选秀。”
“哈哈,知朕者莫若兄啊。”玄烨笑逐颜开,说道,“不过朕并不打算让她参与选秀,朕要赶在选秀前将她纳入宫中,以示殊荣。”
“不知皇上想要册封她何品阶?”
玄烨问道:“贵人如何,毕竟只是包衣家的女子。”
又一个女子要陷入宫中的尔虞我诈之中,福全为之惋惜,不过也仅仅只是惋惜,毕竟只有若馨才是他记挂的人。福全试探道:“皇上令章海宽官复原职,章家二姑娘晋为贵人,那章家大姑娘又如何?”
玄烨愣了愣,戏说道:“朕竟然忘了还有位章姑娘,不如赐给二皇兄做侧福晋如何。”
福全脸一沉,说道:“皇上莫要开玩笑。”他想了想问道,“臣能否向皇上求一事?”
玄烨笑道:“二皇兄且说来听听。”
“臣之前听若馨姑娘说起过,她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够开一家医馆,专为穷人义诊,臣打算为她圆了此梦。臣愿意取出二千两银子助若馨姑娘开下医馆,不过臣担心她未必肯接受,所以……所以臣恳请以皇上的名义赏下那二千两银子。”
玄烨似有深意地笑了笑:“这算哪门子请求,莫非朕连区区二千两赏银都掏不出了。既然章姑娘有如此善心,朕成全她便是!”
“臣替若馨姑娘谢主隆恩!”福全谢恩之后满面笑容地退出了乾清宫。
福全走后不久,孝庄便到了。玄烨将孝庄扶到正椅上,笑道:“皇阿奶今儿个怎么愿意来孙儿的乾清宫了。”
孝庄一脸严肃:“我听说你要纳一汉家女子入宫?”
“并非汉家女子,她阿玛原是镶黄旗副参领,因为被人陷害而蒙冤免职,孙儿打算下旨复他旗籍。”
“既然是旗家女子,那我也就不过问了,我过来原是想同你商量容若的婚事。今儿个明珠同我提起为容若续弦的事儿,我想着不如从这次的秀女中挑一位出色的女子指给容若,也好了了明珠一桩心事,你看着可好。”
玄烨反对道:“孙儿早已有了主意,孙儿原打算从亲王师父中选一位适龄的格格配给容若,虽说是填房,不过容若乃我大清才子,也算不上委屈了谁。”
孝庄轻轻摇头:“嫁作填房在名声上多少总不如原配,尽管容若才华横溢,可你那些皇叔并非会这样想,这事你必定得权衡了。”
“孙儿记下了。”玄烨又说道,“对了,孙儿还打算将章海宽的长女指给二皇兄。”
“你可问过福全的意思?”
玄烨玩笑道:“不必问,老祖宗没瞧见方才二皇兄说起章家长女时那高兴劲儿。”
孝庄慈眉笑目,拍着玄烨的手说道:“好,好,老祖宗看着你们几个娶媳妇儿,哪能不乐意呢。”
玄烨伸手一挥:“梁九公,拟旨!”
“阿嚏。”容若揉了揉酸涩的鼻尖,从榻上下来,在榻上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容若还未见过这屋外的景色。小桥古道,溪水潺潺,虽在山东,却独有江南的迤逦柔美,这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老妇人坐在树荫下同几位妇人攀谈着,容若上前抱了抱拳:“打搅阿奶多日了,晚辈是时候该离开了。”
“行,阿奶也不留你了,你伤还没好利索,自个儿当心了。”老妇人放下手边的绣品,对容若悉心的嘱咐道。
“阿奶,您还没说呢,京城选秀是个什么情景。”旁边一位少妇好奇地问老妇人。
老妇人炫耀般说道:“你没瞧那场景,姑娘们在衙门口排成长队,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能被选入京城的姑娘就是不一般。”
容若面色凝重:“阿奶,请问京城当真在选秀?”
“是,本来我还以为哪位官家老爷在挑媳妇儿呢,我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选秀。”
“选秀,那虚龄十八的姑娘也在其列吗?”容若又问道。
有一人答道:“自然,虚龄十八的姑娘,也就十六七岁,正好赶上年纪了。”
容若面色恍惚,急急问道:“阿奶,快告诉我,离繁景山最近的路该怎么走。”
“出了这村子,翻过两个山头,再走上三百多里路才能到呢。”
容若道了声谢,飞一般往村子外奔去。
老妇人同身旁的人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了?”
“兴许是他看上的哪位姑娘要进宫了吧。”有一人猜想着。
繁景山顶端,章海宽和穆敏并跪在后院的草地上。身前齐刷刷立着六七名太监,章海宽搓揉着手指,心中惶恐不已,穆敏看这阵势则是不明就里,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梁九公缓缓展开圣旨宣读道:“原镶黄旗副参领章海宽任职期间尽忠职守,即日起恢复其职,并归复镶黄旗旗籍。外,章海宽之女章佳穆敏贤良淑德、温婉敦厚,朕特诏其入宫,晋为贵人,钦此。”梁九公又抽出一道圣旨,宣道:“经得查,章海宽之长女谦逊识礼,进退有恭,朕特指婚裕亲王,并晋为侧福晋,钦此。”
“臣谢主隆恩。”章海宽伸手接下圣旨,他万万没有想到玄烨居然将若馨指给了福全,指婚侧福晋,如今章海宽就算如何推脱都无可奏效了。
梁九公满面堆笑道:“恭喜章副参领,恭喜贵人娘娘。奴才已经在山下备了马车,奴才特奉皇上之命接三位去京城。章副参领先准备一下,奴才们在山下候着。”
章海宽背后浮起一层冷汗,若馨去了京城之后便同他们失去了联系,而今明晃晃的圣旨摆在眼前,若是找不到若馨便是抗旨不遵。正想着该如何搪塞,身旁的穆敏一头栽倒。
“穆敏姑娘!”一名男子从一侧箭步而上,将穆敏扶起来。
“纳兰公子怎会在此?”章海宽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容若淡然一笑,说道:“说来话长,我随你们回京城吧。”他望了望屋里,问道,“怎没瞧见若馨姑娘?”
“她去京城了。”
容若心一提,隐隐觉得若馨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他同章海宽二人将穆敏扶下山头,这一路上,他再未说过一句话。
山路有些崎岖,马车一路颠簸着,嘚嘚的马蹄声搅得人心烦意乱。坐在车里的人俱是沉默,试图用一脸的淡定来掩饰心中的不安。穆敏睁开眼,满带恍惚的眼神打量着富丽的马车,反复问道:“阿玛,他真是皇上吗?”
“敏儿,记住了,以后不许再乱说话。”章海宽将穆敏拥在胸前,悉心嘱咐道。
穆敏这才发现马车里还坐着一人,她从章海宽胸前做起身,对容若激动道:“姐姐去京城找了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个傻瓜,姐姐要嫁给别人了。”
容若睁大双目,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找我?”
“是,她知道你就是纳兰性德,她去京城找你了。”
“她在哪儿?”
穆敏摇了摇头:“不知道,姐姐去京城之后我们就断了音讯。”
“停车!”容若朝车把式喊道。
马车有往前驶了一段路,到了城楼内才停下来,还未停稳,容若就纵下马车,直奔裕王府。他总有一种感觉,若馨一定去找过福全。
手臂痊愈之后,福全耐不住闲,邀了几名布库少年在院子里陪他练拳。痛快淋漓地较量了一番,福全只觉得浑身舒畅。他将众人一一打赏了一番,而后半躺在竹榻上纳凉,他还不曾知晓玄烨下旨赐婚的事。
已经到了裕王府门口,容若又改变了主意。蓦然想起当年自己对福全许下的承诺,他强迫自己当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纳兰……纳兰公子!”若馨喜极而泣,“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若……若馨姑娘。”容若淡淡一笑,“王爷在里边,姑娘进去吧,我告辞了。”
“你真是纳兰性德!”
容若顿了顿步子,回头笑道:“是。”
若馨因激动而颤抖着身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就是纳兰性德,可你却骗了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容若心虚地避开若馨的目光。
“你还在骗我,十年前我们许下约定,如果今生得以相见,你要同我携手天涯。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你知不知道。”若馨鼓足了勇气,将她十年来坚守的梦想直言吐露。
容若佯装一脸迷茫,他微微笑道:“真的对不住,我实在不明白若馨姑娘在说什么。况且,幼时的事又岂能作数。”
“你忘了吗?”
“从来没有的事何来忘记之说。”
“我不信!”
“信不信全由姑娘。”容若低头从她身前擦过,一滴泪不偏不倚落在若馨的鞋上。
鞋子上的晶莹缓缓往下渗透,若馨感觉到一阵凉意,寒彻心扉。她再无心进裕王府找福全,她转身追循着容若,奈何跟不上容若的步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裕王府的大门洞开,众人簇拥着福全走出门外,福全摆一摆手:“行了,你们都不必跟着了,本王自个儿去纳兰府。”
裕王府外熙来攘往,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福全一手托着一个木匣子,一手拿着一支箫,悠然地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