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熹微》未暝山色

5、童话的影子③

　　“对了，你们在那边那么久，商量出什么章程没有。”时言含边走边低头抱手无聊地踢石子，三个人畅通无阻地出了宫殿的门，但不知道为什么，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这实在有些反常。
　　“真是聪明呀含含。”木宁枝本想直接说出猜想，但见时言含这模样又想逗逗——他伸出爪去薅时言含的头发：“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少了几根头发。”时言含瞪大眼睛，刚想问这有什么关联吗，就反应过来木宁枝的意思，火当场窜上头顶，想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过木宁枝已经迅速地缩在了程疏那边，摆出了一副非常无辜的表情。“『殿下』应该是有问题。 ”程疏突然开口道。他直说了结论，成功把时言含的注意力牵走了。这声音里好像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低沉动听：“我们问了白鸽。”
　　程疏说着，衣角被轻轻拉动，视线一偏移就看到木宁枝对他眨了眨眼，似是表示感谢。
　　等了好久，时言含没听到程疏说话，仰头看过去，按捺不住问了一句：“…然后呢？”是在斟酌用词，还是单纯只是不想说话…？
　　片刻后时言含按了按眉心。这可真闹心，不是在和他说结论吗，这两个人怎么开始眼神交流了，而且，他怎么一点都看不懂？？？这到底错过了什么啊，已经开始有年龄代沟了吗！
　　木宁枝咳了一声，朝时言含看来，开始安抚好像受冷落了的小孩儿。但人还是在程疏边上没敢过来：“公主对白鸽过敏，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暂且不提。然后是，白鸽似乎有点怕公主，这个怕，不知道是不是双向的。只是假设，大概是种直觉。”他尾音微微上扬，大概是认为很有趣，“不能触碰白鸽的公主，会不会意味着什么呢？”
　　白鸽是光明纯洁的象征，和平和谐的代表……童话大多是预言和告诫，他不太相信这其中没有什么不为人知。
　　“嗯，我也觉得。”程疏应和了一声，然后对他们提议道：“我们去找『钟』吧。 ”
　　“嗯，好…咦——为什么？？？”对于这位看起来像是隐藏的大佬的程疏同学，时言含明显收敛了些脾气，想都没想就应下了程疏的邀请，应下之后才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特么不是都没提到钟吗，他的邀请函和这人是一个模子的吧，是一样的吧！怎么不走寻常路啊！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乖巧虚心地请教：“首先找『钟』，因为还没有人找过他，他会更耐心，这我明白，然后呢？”
　　“看来乔薇女士总让你吃核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木宁枝盯着时言含，右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玩过游戏吧，更新前的语音和更新后是两个版本，那个『钟声长鸣』加疲惫状态，有点像是提示：在黄昏时段人应该休息。那黄昏前和黄昏时，『钟』有两套语音，这是可以肯定的。”
　　“也就是说，目前已知的信息量最大的『钟』，也是很重要的角色？”时言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两个人隔着程疏聊得有来有往，按理说，中间的人该不太自在，但程疏任由他们说下去，什么意见都没有，这多少让时言含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给木宁枝使眼色让他过来，未料刚这么做的时候，程疏忽然迈一大步恰好挡住了木宁枝回过来的眼神，而后程疏说：“看那边最高处，是『钟』。”而后道：“小心路上的石头。”时言含定睛一看，才发现木宁枝脚下路边上有一块石头，似是刚被踢飞还在晃悠，开口嘲笑：“这么大个人了连块石头都躲不开，还要人帮你踢开，吱吱你是小朋友吧！诶——哎哟！我……草。”这还没笑完，应了天有不测风云，他自己先脚底一滑，摔了一跤直接趴地上了，差点没摔个鼻青脸肿，还好手垫住了脸。
　　“诶呀含含，也不用五体投地吧，这么大的礼，啧啧。”木宁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时言含的话如数奉还：“我告诉你啊含含，我是小朋友，但是呢，有人帮我踢石子，你倒地上也没人扶~含含小朋友要坚强一点，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哦~”
　　程疏听闻，非常听话地收回还在半空想要去扶时言含的手，面不改色认真道：“没反应过来。”
　　“……”时言含利索地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木宁枝，听到了来自身旁程疏的歉意：“不好意思。”他倒也没好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遭遇有些熟悉——好像他不靠谱的老妈时乔薇的发言：“含含啊，过年记得提醒小枝儿回来看看我，我可想死他了……哦，你就随便咯，爱回不回吧啊，爱你哟。”
　　怎么觉得……有些偏心呢？
　　把奇怪的念头甩出脑袋里后，时言含看了一圈四周，从上到下打量了片刻，忽然叫住正准备上钟楼的木宁枝，他和程疏一前一后地停下来：“怎么了含含？”
　　他低头摸了摸楼梯扶手，这实在是很干净，阶面没有灰尘也没有脚印，墙壁雪白像是新刷上去的，但并没有味道，硬要说，只有来自于身边人干净冷冽不算香味的气息。
　　“没什么，就是觉得一路上看到的人都太少了，别说人，鬼都没有一个。”
　　木宁枝的笑容有点像黏在脸上没粘稳，接着深呼一口气，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童话里呢，是没有鬼的，你别老想着用这个吓我。”
　　“对呀，”时言含对着他笑得天真，“是没有鬼，但是有魂呀！”
　　“……”木宁枝故作镇定把手背过去撑墙，一时不察抓住了程疏的手臂，然后他听见程疏好像是轻笑了一声：“你不怕死还怕鬼吗？”这……木宁枝想了想，回头认真地回答：“见鬼的死法不太漂亮。”其实也不是，不过也没什么好提的了，他拉着程疏好像有很多底气了一样：“你来不来来不来？再不来就爱来不来。”再小声侧头问程疏：“哥，你不怕吧，你应该不怕鬼吧？！”他倒是相当乖觉，有求于人的时候也不直呼人家的名字了。
　　“嗯，不怕。”程疏说道。
　　“那太好了，含含，你自己一个人上去问吧。”木宁枝见时言含过来急着推他上楼梯，美其名曰他和程疏都是身份卡牌，分开收集信息更合适。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时言含就被哄着上了顶楼。
　　『钟』其实和其他的钟没什么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钟』会说话吧？没有报时的时候，它居然在哼着一首不短的歌谣：
　　…………
　　那是我思慕着的，
　　我愿她如白鸽在某刻飞停，
　　在听过林与梦的唱歌之后，
　　…………
　　与朝夕作别后，
　　长辞于玫瑰藤和我的灵柩，
　　于一隅之地暂且封存我的记忆，
　　就要那样浓烈的玫瑰；
　　…………
　　“怎么样，唱得还能让你满意吧。”『钟』对时言含说。大概是平时也没有和谁说过过话，它的话显得滔滔不绝：“这是钟表匠教我的歌谣，严格来说，是他爱在我边上哼唱……一开始我听不明白，后来就明白了，他常常来这里，只是为了守望……哎呀，多说无益，你也听不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来听喔~”
　　时言含点点头，转身前向它鞠躬：“谢谢你的歌谣。”然后就大步消失在了阁楼的门前。
　　隐约地，他好像听到一声叹气：“今天也很寂寞啊。”
　　短短讨论过后，第二个上楼的是『医生』。
　　程疏上去后，先是受到了『钟』的欢迎：“看来今天比较走运，客人还真的不少呢~”然而『医生』没有搭理它，径直坐在了最危险的位置。『钟』要是有脚多半该站不住了，说话也急切起来：“怎么，医生打算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吗？其实……唉，这么说吧……我在这里算是消息灵通，那三个姑娘的事情，真的不怪你。”“那我应该怪谁，怪她们自己吗？”程疏配合地说道，仍然没有回头去看『钟』。“呃，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它一点也不介意寻死之人的这点小脾气，好言相劝：“不如这样，你在这里等到我八声钟点敲响，安睡一段时间，醒来就忘了吧。”
　　有什么东西如闪电一般在他脑海中穿梭而过，令他不敢松懈紧紧追上，他摇了摇头：“我还不能懈怠，救人是我的意愿，我只在这里待一会就好。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吗？我替钟表匠在这里守望，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那他的愿望呢？”尽管不太抱希望——
　　“医生，你今天的话好像有些多？我们还是下次再见吧。”『钟』说道。
　　果然如此。程疏点了点头，利落地起身，“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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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钟』愿望就是钟表匠的愿望？那有没有可能，『钟』的任务就是完成钟表匠的愿望？”时言含说。
　　“很有可能。”木宁枝点点，拍了拍程疏的肩，“没想到你演技也不错……咳咳，”避过时言含的眼神，他正儿八经道：“目前来看，『钟』的所有都和钟表匠相关，看来待会可以去找一下他。含含，你…… ”木宁枝斟酌了片刻，才道：“第二阶段任务开始之后，你就来这里吧。”
　　“为什么？”
　　“因为我猜想，钟的长鸣并不是那位徐哥的真正技能，你也听见了，钟声长鸣后并不会产生疲惫，而是会安眠。如果他真有那个意思，谁都不够安全，除了同为『钟』的身边 。”
　　木宁枝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乖，听话。不然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和乔薇女士交代？”
　　“谁管她。”时言含嘟着嘴说，但是他大概也明白了这个局面，也想不出更好的替代方法。
　　“我是『医生』，可以救他。 ”程疏说道。
　　“那好吧，我就把他交给你。木宁枝，你必须全须全尾地回来，听到没！”时言含恶狠狠地说。
　　“好好好，这第一阶段还没结束呢，你怎么好像要哭鼻子了？”木宁枝打趣道。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胡乱煽情。时言含哼了一声，没理他。
　　“我有件事想去做，你去不去？”
　　“干嘛？”
　　“看看能不能直接开启第二阶段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