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人间》静河渊

16、第十六章：君心似海深

　　雨朱轻轻的笑了，能与心上之人死在一起，那是何等的幸福？

　　身后剑风呼呼，雨朱似乎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刃已然贴近自己的背脊，瞬间就要破背而入了。

　　紧紧的闭上眼，紧紧的搂住沈黜，雨朱觉得，此生无憾了。

　　而就在这时，却听见一个声音在离自己不远处喊道：你们……你们统统给我住手……”

　　声音因急促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是自有一股子威严劲在里面，那两个杀手微微一愣，却又听那个声音继续道：“我乃当今的齐王世子，你们谁敢动他二人，我就死在你们面前，看你们如何向你上面交代！”

　　循声望去，只见沈凉站在不远处的雨中，一手执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另一手则握紧了拳头。他的面色严峻，一双眼死死的盯住那两个持剑的杀手，恍如饿虎扑食一般。雨水哗啦啦的从他的头上淋下，将他的衣衫与束带尽数打湿。

　　居然是他？雨朱心中暗暗惊奇，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小王爷永远是骄纵跋扈，蛮横赖皮，印象里，他除了欺负沈黜，调戏黄娇，欺负同窗之外，就没做过其他的事了。为何在此时此刻，他不但出现在这里，还不顾一切的救自己与他最看不顺眼的沈黜？

　　那两个杀手果然缓缓的放下剑来，沈凉目疵欲裂，放声大吼：“滚，快滚，否则我杀了你们！”

　　那两人果不敢再停留，扶住先前受伤之人，轻身一纵，便消逝在众人的视线内。

　　沈凉长长的吁了口气，当他看见半趴在地上的沈黜与他背后流血的刀印时，不禁再一次皱起眉头。

　　雨朱紧紧的抱着沈黜：“你怎样？站不站的起来？”

　　沈黜痛苦的闭上眼睛，身子颤抖得厉害。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唇间无半点血色，而嘴角边那道干涸的血痕却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他捂着胸口，又开始猛烈的咳嗽，鲜血随着咳声从口中喷薄而出，和雨水混淆在一起，在地上缓缓的散开。

　　雨朱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凉的，她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衣为他搭上，又一把抓起一旁的伞为他遮挡风雨。

　　沈黜的咳声并没有减弱，反而咳得更加猛烈了，他双眼紧闭，眉心间痛苦的神色看得雨朱心都要碎了。

　　“公子，你说话，你说话啊……你不要吓唬我……我不要你死……”雨朱的眼泪从眼眶中滚滚而下，自己这份幸福在经历了一番生死后才得来，难道老天爷真的对自己这般的残忍，绝不留下一丝一毫的幸福给自己品尝？

　　一双手伸了过来，雨朱抬头一看，却见沈凉沉着脸，二话不说的横抱住沈黜，又飞一般的向齐王府的方向跑去。

　　雨朱慌忙站起来，拔腿跟着他一起跑，可是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黄娇依旧坐在雨中的角落，望着地上的长剑与那个死去的杀手发呆。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与脸颊滑落，雨朱却分明的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脸上的水珠也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虽然挂记着沈黜，可是她无法丢下此刻的黄娇不管。如今沈凉不在此，自己再一走，倘若那些杀手去而复返，自己岂不是成了杀害黄娇的间接凶手？

　　摇摇头，她走上前去，缓缓的扶起黄娇，又不声不响的给她撑开雨伞。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黄娇的口中依旧在呢喃着这四个字，眼中神色呆滞而哀伤。尽管她是自己的情敌，尽管是她惹得自己如此的不开心，可是看到她单薄的身子畏缩在一起瑟瑟颤抖，一脸恍然无助的表情时，雨中的同情心还是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她心疼的扶着她向前走，一面走，一面说道：“黄小公子，别怕，我在你身边……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回……家？”黄娇口齿不清的说着，恍恍惚惚的任有雨朱扶着她向前走。

　　其实雨朱也不知她家在哪里，当下之计，只有先把她带回齐王府，再让青姨给她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屋檐滚下，齐王府的东院厢房里，沈黜半昏迷的趴在床上，青姨解开他的衣服，麻利的为他止血，清理伤口，上药。一旁，齐王爷沈诸暨一脸焦急的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吩咐下人：上官太医怎地还没来？快快快，再派人去催！记得叫他带上宫里最好的治伤药材……“

　　“雨朱姐姐回来了……”门外传来月白的声音，随着一声开门声，几丝零星的雨点随着春风吹进厢房，沈诸暨连忙走上去关了门。

　　一回头，见雨朱搀扶着一脸惨白的黄娇怔怔的望着自己，不禁也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黄……”雨朱飞快的点头，道：“是黄小公子……哦不，应该叫黄大小姐，她，她也不知怎么了，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王爷您看看……”口中说着，却一把将黄娇推到沈诸暨手中，自己则飞一般的跑到沈黜的床榻前。

　　轻轻跪下，只见床上的他面如紧纸，气息微薄，背上的两道伤口，道道深可见骨。青姨已然将他背上的污血抹去，又给伤口撒上了药，然而伤口中的鲜血却依旧缓缓的滴落出来，虽不似先前那般喷薄，却也看得揪心。

　　“青姨……他，怎样？”雨朱强忍住欲流出的泪水，颤声问道。

　　青姨摇摇头：“不好……倘若再不止住血，恐怕性命堪舆……”

　　正说着，却见沈黜眉头一皱，又开始咳嗽起来。他一咳，便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鲜血又轻轻的喷薄了出来，瞬间将他身下的床单染红。

　　就在伤口溅血的那一瞬，沈黜浑身猛地抽了一下，眉心皱的更紧了，却缓缓的半睁开眼睛，见雨朱泪汪汪的半跪在床边看着自己，不禁轻笑：“哭什么，我……还没死。”

　　雨朱本来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不落下，然而他一开口，眼中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缓缓，她轻声说：“你方才为何那么傻？为何要为我挡刀？以你的身手，完全是躲得开的……”

　　“我……是故意的……”沈黜闭上眼睛，眉心依旧皱着，额上滚出晶莹的汗珠。

　　“你……这是何苦……”雨朱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一滴泪水滚落在他手上。

　　“因为……我要让你记住，这次……是你亏欠我的，你要还的……”沈黜低语。

　　雨朱泪流满面：“胡闹，胡闹，你若是死了……我……我怎么办？我情愿死，都不要你为我受这么大的罪！”

　　沈黜又半睁开眼睛，冲着她无力的一笑：“你……一千个放心，我一向命大……死不了的……”喘口气，他又道：“你是我的……雨朱姐姐，你还没伺候够我，怎可说死就死……你不是说，下辈子要我当你的……”话未说完，雨朱已经羞得用手捂住了脸。

　　谁料沈黜却没再说下去了，他只是又缓缓的闭上眼。

　　“王爷，上官太医到了……”外面再次传来月白的声音，沈诸暨慌忙去开门，青姨拉过雨朱：“走吧，我们出去，一切交给上官太医吧……”

　　“他……会不会像上次刘太医那样……？”雨朱慌忙问道，又狐疑的看了那个正欲进门的人一眼。

　　“不会……他是王爷的挚交。”青姨妈笑着安慰她。

　　“嗯……”雨朱低下头，又看了沈黜一眼，这才随着青姨一起走了出去。

　　出门前，她不忘顺带将黄娇也拉了出去，总之任何人都不能打搅太医为沈黜疗伤。

　　门外，只见月白与茉莉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见青姨出来，慌忙走上前去询问情况，青姨只是道：“没事，太医都来了，你们俩继续在这里候着就行了。”自己则拉着雨朱和月白走向偏厅。

　　“究竟是怎么回事？”到了偏厅，青姨缓缓坐下，雨朱扶黄娇坐下后，才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话罢，雨朱跪了下来：“此次是我对不起公子，还请青姨责罚。”

　　“既是他自愿的，我又何来责罚之说？”看了雨朱一眼，青姨缓缓道，突然她又蹙起了眉头：“也就是说，那些杀手们终究还是知道黜儿会武功了……”

　　见她面色大变，雨朱惴惴不安：“那……这下该怎生是好？公子……他会不会有人？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找他？”

　　见她满脸的通红，青姨突然噗嗤一笑：“雨朱姑娘，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子了？”

　　雨朱满脸羞红：“青姨，都这个关头了您还笑得出来，我……我都急死了，也不知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不知公子他挺不挺得过去……”

　　青姨道：“那小子方才不是说了吗，他命大，死不了，这点我同意，更何况……”说着，青姨抿嘴一笑：“这小子的心念坚定着呢，他想要办的事还没办成，又怎甘心就这样死去？”

　　“什么事？”雨朱忙问道。

　　青姨淡笑：“待到机会合适之时，他自会告诉你。”

　　雨朱低下头来，虽然她一直知道沈黜心底里有秘密，一直知道他似乎是在谋算着什么，但是却也一直没有听他亲口证实。如今借青姨的口说了出来，雨朱突然有些伤心，沈黜依旧是不肯与自己推心置腹；同时，却也有些担心，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他……会不会出事？难道……今日的杀手就是于此有关的吗？

　　想着，她暗暗心惊。

　　“青姨，此次的杀手，您知道是谁派来的吗？”雨朱忐忑不安的望向青姨。

　　青姨没有说话，仿佛在思索些什么，半晌才缓缓道：“这些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望了一眼一旁的黄娇，青姨又道：“她是谁？她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嗯……公子与小侯爷的同窗，不过她是个女孩子，专门女扮男装的进学堂读书的，她爹好像是一位黄将军……”雨朱老老实实的说道，接着又把方才在雨中黄娇杀人后就呆住了的事情也飞快的说了一遍。

　　“姓黄……？黄将军的女儿……？难怪……黜儿要和她一起，难怪黜儿要救她……难怪她杀人后会失心疯……”听罢，青姨仿佛想起了什么，一面看向黄娇，一面轻轻叹息。

　　“青姨，你认识她？”雨朱连忙问道，说罢，又有些不开心的说道：“好像……她也喜欢公子……”

　　青姨笑着抚摩她的头：“傻丫头，别多想了，他们俩不可能的。”说着，又缓缓道：“有些事我不能与你多说，但是日后你自会明白。你先出去吧，记得换身衣裳，春凉，小心着凉。”说罢，她又道：“对了，记得替我关上门，现在我要为黄小姐治失心疯。”

　　雨朱只好又“哦”了一声，怏怏的走了出去，又怏怏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