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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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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话,长安便要起来去打地铺睡,容渊嫌麻烦,不让他折腾,拿褥子裹着他不许他动,长安无法,只能继续躺在榻上。
长安闭着眼睛装睡,想着等大少爷睡着了他再偷偷爬起来,替大少爷守夜,结果等长安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床榻前的帷帐已经被拉了起来,长安懵懵的转过脑袋,透过窗棂,看见了外头金灿灿的阳光。
长安一惊,终于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刚穿好了鞋子,便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长安吓了一跳,连忙往帐子后面钻进去,走进来的是已经穿戴整齐了的大少爷。
“睡醒了?”容渊将长安从帐子后面拉出来,脱下身上的披风将长安裹起来,将手放在暖炉边烤了烤,才伸过来很轻地摸了摸长安的肚子,轻声问:“还疼吗?”
长安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小声说:“不、不疼了,谢谢大少爷。”
容渊笑着摇摇头,摸了摸长安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若真要谢,便不要再同我道谢了”,长安神色懵懂,没有听懂,容渊却不解释,只将长安额前的碎发轻轻拂到耳后。
长安脸颊有些发凉,摸着似失了温的玉,容渊眉头微皱,扬声道:“来人。”
话音落下,便有丫鬟应声进来,隔着屏风低声说:“奴才在。”
容渊吩咐道:“先添两盆炭盆过来,然后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是。”
不多久,几个小厮便抬着两个不小的炭盆走进来,一个被搁在了外间,一个由容渊吩咐着抬进了内室。
长安原本正琢磨着这些人都是打哪儿来的,瞧见走进来的人影,忽然想起来容渊说过的别让人瞧见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要躲,却被容渊抬手捉了回来。
摆好了熏笼,小厮们低头退下。
容渊松开长安,将他肩头跑歪了的披风领子扯正,低声说:“无碍,今后不必再躲着了。”
长安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丫鬟们又已经捧着小茶盘、漱盂、毛巾等各色用具鱼贯而入。
容渊端起盘里的白瓷杯,递给长安,温声说:“先润润口。”
长安磨磨蹭蹭地伸手接过来,眼珠子有些不安地往后瞥了一下。
容渊眼睛眯了眯,顺着长安的视线回过头,视线如刀,掠过身后那两排丫鬟,瞥向了一双正直勾勾地窥视着两人,还没来得及躲开的眼睛。
容渊微微一笑。
被盯上的丫鬟背脊一颤,如梦初醒,脸色瞬间煞白。
容渊抬了抬眼,语气浅淡道:“拖下去,剜了眼珠子。”
丫鬟吓得瘫软在地,似一块破布一般被赵嬷嬷叫来的两个小厮生生拖了下去,拖出去很远,仍还能听得见惨叫声。
容渊没再给那丫鬟半分眼色,面上神色十分平淡,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不起眼的蚂蚁,语气无半分起伏:“若再有不懂规矩的,便直接打死,丢进乱葬岗。”
赵嬷嬷恭顺应道:“是。”
其余丫鬟们被吓得呆住,在容渊扫过来的视线下,纷纷惨白着面色,竭力地将头垂低,如芒在背,生怕下一秒自己也没了眼珠子。
屋里一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
长安呆愣地看着容渊望过来的面容,长睫轻颤,浑身僵如木头,心底渐渐爬出些后知后觉的恐惧来。
容渊附耳过来,声音很轻,却顷刻驱散了周遭森森寒意:“不怕,是假的。”
长安愣住。
容渊继续同长安耳语:“我一早便同赵嬷嬷吩咐过了,逮住个犯了错的立威,先关几日,等过几日便将人放出城。”
容渊稍拉开距离,悠然抱臂,瞧着长安脸上呆呆的表情,挑眉道:“怎么,不信你的大少爷?”
长安神色显而易见地慌张起来,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磕磕巴巴地否认:“才、才没有!”
容渊盯着长安,眼眸微眯,半晌,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低笑,逗他道:“既然长安说没有,那便是没有吧。”
长安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脸微微发红,手忙脚乱地端起小瓷杯喝了一小口进嘴里,想起这不是拿来喝的,鼓了鼓腮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
容渊笑得更厉害,招了招手,捧着漱盂的丫鬟听着头顶莫名的笑声,吓得手脚都在打颤。
长安脸更红了,慌忙低头把盐水吐进漱盂里。
丫鬟如劫后逢生,逃也似的往后退了去,又换了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上前来。盘子里摆着的是一根杨柳枝和一小碟小碟子装的白色细粉。
长安伸出去的手顿住,又缩回来,有些局促地和它面面相觑。
这是干什么用的?
容渊敛起了笑意,拿起杨柳枝,递到长安手里,手指抬起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很自然地说:“放进嘴里轻轻咬一咬。”
长安松了口气,连忙点点头放进嘴里。
杨柳枝泡了水,一咬便在口腔里蓬开细软的柳条来,长安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忍不住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长安真是可爱极了。
不知为何,好像无论怎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只要是长安做起来,都能将事情变得生动又有趣,让曾经觉得自己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容渊目不转睛,忍不住去关注他的每一分动作神情。
容渊眉宇微垂,将笑意藏进漆黑的眼底,继续极为耐心而专注地手把手地教长安如何刷牙。
简简单单的一个洗漱折腾了好半天,等一切收弄好了,新端进来的两个炭盆已经完全烧得热了起来,屋里热烘烘的,长安的脸颊也被烘得红彤彤的。
容渊摸了摸长安的手心,又吩咐已经在外头候了一早上的裁缝进来。
这位显然是位老裁缝了,拿着软尺围着长安飞快量了一道,便把数字都记下了,又拿了布样给容渊挑选。
容渊挑了些带纹样的浣花锦和几皮素静的织锦缎,细致地嘱咐说:“先照今日量的尺寸赶制两套这时正穿的冬装,再厚的便都裁大些,等近年节的时候再过来重新量一次。”
裁缝忙点头应“是”。
容渊转头又问:“让你先去铺子里挑的现衣呢?”
赵嬷嬷忙从丫鬟手里将衣裳拿过来,捧上前说:“在这儿。”
容渊接过衣裳,轻轻瞥了赵嬷嬷一眼,轻飘飘道:“行了,搭戏台子去吧。”
长安看着两人打哑迷似的,忍不住要好奇,容渊笑了笑,说:“先把衣裳换了,带你去瞧。”
虽然昨晚已经见过了许多人,长安走进正堂时还是吃了一惊。
这正堂并不小,却几乎被人给站满了。
听玉苑受冷遇多年,门庭冷落,下人们做事都不大尽心,当初长安才能三番五次趁着夜色偷溜进这院里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安从没在这院子见过这样多的人。
长安跟在容渊身后,穿过一众低着头的丫鬟小厮,走到正堂的太师椅前,长安小跑两步刚要往一旁站,就被容渊拉回来摁到了太师椅上。
容渊转回身,倚在太师椅边,站到了长安原本想要站的位置上,没有表情地瞧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一众人,平铺直叙地开口道:“我这院里当差有两条规矩。”
“其一,我这院里有位大管事,但凡他开口,一应大小事务,便皆听由他做主,若有忤逆者,不问缘由,杖责八十。”
“其二,少听少看少言,若有私自打探的、往外传递消息的,或剜眼、或拔舌,自己选。”
众人还没来得及震惊,便已经被吓得忘了所有,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众人忽然鸦雀无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容渊缓缓扫了一圈,将底下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才笑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或许有人不信,觉得你们原先的主子能保得住你们,那便尽管来试,我随时奉陪。”
众人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容渊收回视线,看向站在最前头的赵嬷嬷,问: “赵嬷嬷今日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赵嬷嬷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当众跪了下来,惨白着脸说:“奴才……奴才此前不知规矩,冲撞了大管事,奴才自愿请罚,请大少爷处置。”
容渊略思索片刻,说:“既诚心悔过,便免了板子,只折一条腿当做教训便罢了。”
赵嬷嬷感恩戴德,连连磕头谢恩。
胫骨算不上太坚硬的骨头,利落的,一棍子便能打折。
但领了命掌刑的是新来的奴才里一个最瘦弱的小厮,举着长棍,连着几乎打了三四十棍子才将那根骨头打断。
骨头一点一点被碎裂的声音听得众人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刻逃出去。
行刑完,几个被其他院里派来打探消息走出去的时候脸色皆煞白,腿都是软的,仿佛魂都丢了。
长安一早便被容渊带走了,没在那儿观刑,他跟在容渊身旁,一路上偷瞄了容渊好几次,欲言又止,就是没有开口。
容渊脚步缓下来,轻声帮他开口问:“想问我为什么惩罚赵嬷嬷?”
长安一呆,轻轻点了点头。
容渊停了脚步,转过身面向长安,轻声说:“我将她找来这院里,原本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长安愣了一下,垂了垂眼,小声“嗯”了一声。
容渊眼里渐渐露出笑意,问:“不再问点儿什么?”
长安和容渊对视着,小声说:“奴才知道的。”
“嗯?”
长安脸颊微微发红,很小声地说:“奴才知道,大少爷是在为奴才出气,那日您看到了奴才肚子上的伤,问了奴才那些话,奴才虽然傻,但是您对奴才好,您费了那样大的心思,奴才都知道的,奴、奴才……”
容渊笑:“又要感谢我了?”
长安摇了摇头,望着容渊,语气坚定地说:“大少爷对奴才这样好,奴才无以为报,以后就是为大少爷搏出一条命——”
“嘘——”
容渊捂住长安的嘴唇,皱着眉头说:“不许说这样的话,我说过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得活着,长久地陪在我身边。”
长安连忙捂住嘴,用力摇头:“奴才不说了,不说了。”
容渊无奈道:“若是真想谢我,便帮我一个忙吧。”
长安眼睛亮起来:“什么忙?”
容渊说:“以后别再唤我大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