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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内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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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论剑开始。” 李斯朗声宣布。
坐在对面的齐鲁三杰对视一眼,张良缓缓起身离席。立侍在旁的子慕快步上前,双手托举着凌虚将剑献上。张良不紧不慢将衣袖上卷以绳结扎好,将凌虚接了过来。
张良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如今他突然降速,易梦眼中的他便宛如叠了慢动作,堪比疯狂动物城那只叫“闪电”的树懒。她因此联想心中窃笑,又怕自己看上去太欢乐而与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只能故意板着脸,摆出一副严峻的神色。
“儒家张良,请指教。”张良走至堂中,先是恭敬朝坐于正中的扶苏行了一礼,而后才转向中车府令背后的六位剑士道,“如遇古剑,诚见君子。子房想向执掌越王八剑的兄台以剑论道。”
赵高微微抬了一下眉毛,他一个眼神示意,乱神携剑上前。
“子房手中的这把剑名为凌虚。”张良将凌虚横握,剑不出鞘只将剑鞘向众人展示一圈,如数家珍一般慢慢介绍起凌虚的构造与来历。
易梦先前看这段剧情时只觉得张良口才了得,此番人在现场,却感到自己误入直播间,主播张良balabala口若悬河把凌虚大肆吹捧后下一秒就会说出:“兄弟们买它!”
不失为一种优秀的人才培养方案。
把张良摆小圣贤庄门口骗束脩来钱也太慢了。他有这个颜值有这个口才,给他一只碗让他讨饭他都不会饿着,更别说让他带货了。
易梦一阵心痒神游,她正在脑海里描绘发财致富的蓝图,忽被乱神恶狠狠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收回神思,只见那脑袋上套了个头套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剑士正拿着剑直指张良:“这把剑叫乱神。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张良对指向他的剑视而不见,自说自话道:“子房想向执掌越王八剑者赐教,乱神兄手中这把剑是你们六位中唯一不属于越王八剑的一把。若非实力非凡,大有来头,如何能位列其中呢?”
乱神将手中剑上提,朝前逼仄几分:“你光动口,不动手吗?”
“动手自然是要动的。”张良耸耸肩,“只是子房以为以剑论道之事,胜负是小,论道为大。若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拔剑相向,不仅失了君子雅量,更是违背了扶苏公子定下的论剑大义。如乱神兄只想拼命不愿论道,子房现在就可以认输。”
张良说这话时不卑不亢,明面上是委屈的示弱顺从,暗里却控诉了扶苏无凭无据便将矛头指向小圣贤庄。易梦细听他的话,品着品着如品了一杯绝世好茶。
若在此做裁决的不是扶苏是晓梦,易梦十分确信那位天宗能面无表情地宣判:“红牌警告,废话少说。再不拔剑就算儒家输。”
然而裁判扶苏很吃这套“君子风度”的说法,他不仅没催促张良,反倒搭了一句:“子房对这把乱神古剑颇有了解?”
张良见扶苏搭话,立马舍了乱神面向扶苏道:“子房略知一二。此剑的名字出自儒家祖师孔子所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它本是越王勾践的宝剑,后夫差灭越国,此剑也被收缴至吴国武库。直至越王卧薪尝胆率三千越甲吞吴,才重新取回了这把乱神之剑。此剑历经家国破灭,有不祥之意,遂被交由铸剑师重铸,因而也没未能列入越王八剑之中。”
乱神不耐烦道:“你论剑结束了吗?”
“结束了。”
“可以动手了吗?”
“不可以。”张良摇摇头,侧脸看向另外五名站在赵高背后的剑士道,“方才子房说的是想向六位请教。”
看看看看,一看就是写过论文的山野村夫!简介部分完成那还不得有文献综述啊!
易梦看得兴致盎然,恨不能原地起立带头鼓掌为张良喝彩。
乱神冷冷一笑道:“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还不够资格让我们六个一起出手。”
张良不与他辩自己够不够格,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可方才子房之请求,公子已经同意了。乱神兄如此,倒叫子房有些不知所措了。”
起初赵高听星魂言易梦与张良易魂之事,还将信将疑,如今见张良不肯拔剑只一味耍嘴皮子挑拨离间,不免信了几分此刻站在乱神面前的是易梦。赵高细细打量张良一番,一边举起挂在腰间的玉玦拿在手中赏玩,一边同五名剑士道:“既然张良先生执意求教,要不你们几个就给他上一课。”
赵高语气悠悠,易梦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摔杯为号取他人头”的意味,她欲看赵高,视线却被一拥而上的六剑奴阻挡。刹那之间,六人同时拔剑,六柄剑尖分别抵在了张良臂下、后腰、胸口、颈前。
颜路皱眉,轻声同伏念道:“有杀气。”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尽管易梦早知道此局有惊无险,最后张良会安然身退,可当嗜血之意铺天盖地而来时,易梦还是不由胆战心惊,恍惚之间竟错觉被利剑指着的不是张良而是自己。
张良临危不乱,神色平静道:“诸位尚未介绍你们的佩剑,怎么就动起手了?”
六剑奴手持利剑岿然不动,双方各不退让,僵持了片刻后张良的脖颈被乱神之刃划开了一道小口,血顿时从那伤口涌了出来,成了一道细流蜿蜒而下。
乱神得了手,正神采飞扬之际,忽闻扶苏厉声喝道:“住手!”
六剑奴未有动作,赵高忙跟着呵斥一声:“蠢奴才!公子的话没听见吗?!”
六剑奴这才匆匆收剑回鞘,扶苏正欲训斥他们一通,忽有影密卫上前,附耳道:“公子,鬼谷潜入噬牙狱,意在劫走有间客栈的丁掌柜与墨寇盗跖。”
扶苏拧眉低语问:“章将军拦得住他们吗?”
“将军以为若求稳妥,需借中车府令的六位剑士一用。”
扶苏眉间沟壑又深了几分。章邯亟需支援,可六剑奴与张良的论道才刚刚开始,就此叫停又该判谁赢谁输呢?扶苏稍一斟酌,以为擒拿鬼谷更为要紧,遂拍了拍掌仓促收拾残局:“六剑奴有利刃如虹,子房有唇枪舌剑,以扶苏之见,二者不相上下,这一局以剑论道便算平了。诸位可有异议?”
张良微微翘起嘴角,率先面向扶苏行了一礼:“公子明判。”
余下座中人虽有不服者,却也不敢公然与扶苏叫板,只得忍气吞声跟着附和:“公子明判。”
扶苏遂同朝赵高招招手,待他身近同他耳语交代了他几句。赵高低眉顺眼一一允诺,退回原位后又侧脸叮嘱了六剑奴中的断水几句,话音才落,便见那眼前蒙着黑布的老者抱剑起身,率领另外五名剑士速速离开会客厅。
“六剑奴恰好有别的事要操办,提前离场,下官替他们同张良先生赔个不是。”赵高抬袖拱手,朝张良道,“还望张良先生不要介怀。”
“中车府令栽培的六位剑士愿于百忙之中抽空赐教,子房已是受宠若惊,若是还不知足,便是不知好歹了。”张良还以一礼,而后坐回了原位。他甫一坐下,便见案上多了一块纱布一瓶药酒。张良心中顿时一阵温热,侧脸朝颜路道,“谢啦。”
颜路不明所以,并不清楚张良在谢自己什么。他正想问清楚,便被李斯开口打断:“既第一场以剑论道已经结束,便开始下一场吧?”
颜路只得暂且搁置该事,起身离席步向正堂,朝扶苏作揖道:“无繇愿请胜七先生赐教。”
胜七痴于与最强者过招,此行随扶苏来儒家,一心想与儒家掌门过招。第一局他见张良挑了六剑奴还心中暗喜,以为接下来自己与伏念比试的之事有了着落。按田忌赛马的道理,儒家必会以中对下,以上对中……结果颜路这么一挑,不仅打乱了胜七心中的算盘,更叫他恼羞成怒——颜路选他为对手,岂不是在说明儒家人眼里他胜七是最弱者,连那个被公子扶苏叫来凑数的女子都不如!
奈何以剑论道的规矩是公子扶苏定的,胜七别无选择只能应战。他带着一腔怒火起了身,将扛在背后的巨阙一把抽出,直指颜路,冷声冷语道:“刀剑无眼,先生小心了。”
胜七杀气腾腾率起攻之,颜路持剑迎敌,却只避让不反攻。两人过了数十招也没分出个胜负,观者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楚南公轻捋白须,脸露赞许之色。
“这么比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公孙玲珑轻摇面具,欸乃一声。
易梦听了极为不爽,心下痛骂她:
你这人站着说话——
坐着说话不腰——
算了吧她哪来的腰。
易梦勉强原谅了与公孙玲珑,继续围观。只见颜路手上的含光时隐时现,神出鬼没,在把胜七打出硬值后,颜路觅得时机读条,施展出了坐忘心法,他手中那柄无形之剑慢慢彰显了轮廓,无中生有,一剑生两剑,两剑生四剑,那剑如裂变一般越变越多,密密麻麻却又错落有致地环绕于颜路四周,并在CD读满时化为一招万剑归宗。
胜七堪堪接下这招,才知儒家卧虎藏龙,饶是读书人也不可小觑。他兴致刚起还想再与颜路杀上几招,对方却已收了剑不愿再战。胜七虽有万分不情愿,也只能接受公子扶苏的宣判,拎着巨阙站回原位。
“第一局子房选了六剑奴,第二局无繇选了黑剑士。这第三局,便由不得伏念掌门选啦。”扶苏侧脸同神色肃穆的伏念笑侃一句,“伏念掌门可准备好了?”
易梦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扶苏搭话,吓得一哆嗦差点回了一句“时刻准备着”。
她定了定心神,勉强一笑道:“公子言笑,能与晓梦大师切磋,是伏念之幸。”
“晓梦?”公孙玲珑环顾一圈厅堂,往右斜了斜凑近楚南公道,“怎么空闻其名,不见其人啊?”
楚南公嘿嘿一笑道:“公孙先生且耐心候着。天宗素来不理人间事,更别说天宗的掌门了。晓梦的架子大着呢,就算是姗姗来迟你也只能老实等着。”
“他叫我们等着也就算了,敢让扶苏公子一起等,未免也太狂妄了。”公孙玲珑连连摇头。
楚南公抬指“嘘”了公孙玲珑一声,她撇撇嘴才“嘁”了一声,便见眼前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太极印缓缓流转,一团水色烟雾随之而升,迷雾萦绕了一阵后缓缓褪去,有一名少女手持拂尘走至正堂,直直望向伏念道:“你想怎么比?”
其声若冰泉冷涩,其发若霜雪之色,其面若霜雪之寒。
公孙玲珑看得打了个寒颤,噤了声翘首以待儒家掌门的反应,便见伏念同晓梦恭然行礼道:“大师来选吧。”
“唇枪舌剑虚无缥缈,舞刀弄剑粗鄙不堪。两种比法都与你我身份不符。”晓梦不留情面地批判了前两局比试,“大道至简,我们比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