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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许侍郎,现在是回府还是?”

      “在下还要去一趟楚楼……”

      我顿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那一年我伴着景渊去许太傅府上,恰逢许府的西府海棠花开似锦,一排排高及丈许,仿佛整个院落都淹进了晓天明霞中,一路行来花姿楚楚动人,不禁让我迷了眼。

      景渊道:“既然殿下如此喜爱海棠,不如在许太傅府中走走看看如何?”

      我眼前一亮,故作推辞道:“这不太好吧?尚未见到许太傅就在他宅子里乱逛……”

      景渊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我:“是臣下想逛,就劳烦殿下陪着我一起逛逛吧!”

      他一定嫌弃我虚伪得太过头了。

      许太傅的宅子颇大,我跟景渊携手而行,走至一月洞门前忽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萧声,如泣如诉,低沉婉转。

      “这是?”我不禁好奇地问着身边的许府总管。

      “是我家三公子。”

      许家三公子许啓澜,去年的状元,因许夫人过世而在家守孝。去年殿试上我匆匆见过他一面,神采飞扬侃侃而谈,一双朗朗星目顾盼生辉,文章写得更是行云流水,添一字嫌繁,删一字嫌简,而其中内容观点犀利老道,是不可多得之才。

      最让本王心仪的是:他写得一手均匀瘦硬、骨力遒劲的柳体好字。

      显然,稽睿也是极中意他的,当即点了他的状元,本想重用于他,岂料不多日后许夫人便染上恶疾,撒手人寰。

      “带我去瞧瞧吧!”我对总管说,景渊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想必对许啓澜也是极好奇的。

      穿过月洞门,走过水榭,总管带着我和景渊直奔花园,他说:“我家公子喜欢在黄昏吹箫,这会子应该是在海棠林子里。”

      话音刚落,我便瞧见了他。

      在那一排排绿鬓朱颜的西府海棠的掩映下,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袍男子立在树下吹箫,东风掠过,黑发微扬,衬得白袍愈发显眼,在一片火红燎云的海棠花中,像是画中人动了动般不真实。

      我不由看痴了。

      过了许久,箫声一停,吹箫的人儿转了身来,冲着我和景渊淡淡一笑,一张脸精致得可入诗入画,他微微点点头,举步慢行消失在了海棠林后。

      “他就是许啓澜?”

      “对。”

      “怎么跟去年殿试的时候差了那么多。”我喃喃道。

      “殿下,是你去年正恋着楚楼的小哥,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

      原来如此,看来本王是与一枚美玉擦肩而过啊!

      “不过,你可别想打他的主意,他是许太傅最中意的儿子,你要是把他变成断袖,许太傅会找你拼命的。”

      “那不会的,难道本王是那样的人么?”

      “我看也差不多了。”

      ……

      戏言犹然在耳,可怎奈已是成真。啓澜现在不仅成了断袖,还成了楚馆的常客,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怪我不好,对他不起,若不是强占了他身体,也不至于害得他如此自轻自贱。

      我沉吟半晌,很不想让他去楚楼,一想到别人抬着他的腰,或者他抬着别人的腰,我就像是被人灌了半坛子陈醋,打嗝都泛着酸味。

      “许侍郎若是有空,不如去庆王府坐坐吧!本王有些话想跟你说。”

      话一出口,啓澜抬眼看了过来,我一阵肉紧,心想:这下坏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想对他做什么吧!

      “那个,许侍郎要是不想去也无妨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不知王爷府上是否有君山银针?”

      我大喜过望,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别说是君山银针了,就是君山我也会去背回来。

      “那好吧。”啓澜别过脸,淡淡地道。

      那一瞬间,我像是回到了普庆寺,日日夜夜向往着修仙飞升,终有一日坚固变化而不休息,觉悟圆成。人世间最能令我有此体验的,莫过于他这般对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但是也足够让我热泪盈眶。

      “王爷,到了。”

      “哦。”

      “王爷?”

      “哦。”

      “王爷?!”

      “啊?”

      ……

      君山银针,三起三落,白毫如羽。

      我本是不爱这个茶的,仅有一罐还是景渊所送,当日他神神秘秘地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心中决定再去宫里的时候跟稽睿把做桂花糕的厨子借来用几天,以谢景渊送茶之恩。

      “这似乎是陈茶。”

      “嗯,我去普庆寺之前存下的。”

      啓澜慢慢品了品,放下杯子道:“虽是陈茶,但是是上品。”横竖我也不懂,跟着瞎点点头。

      “王爷今日找我何事呢?”啓澜用手轻叩着石桌面,问。

      月挂中天,薄雾初升,我望着那张不甚清楚的面孔,缓缓道:“我确实是有事找你,我只问你一句,‘约定门生’有无此事?”

      “我说的话,王爷可信?”

      我淡淡一笑,很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可是我不敢,怕又吓跑了他。

      “我信的。”

      啓澜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道:“没有。”我心中如大石落地,泰然了许多。

      “王爷,你此次还俗,何时解决党争之事呢?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无论浙派还是陇上决计不会全身而退,王爷如何处置我和萧大人?动手前请提前告诉下官一声,下官也好做好准备。”啓澜凛凛地说。

      呵~他果然还是这般聪明机敏。

      我缓缓站起,背手而立,一池的午莲开得正美,冰肌脱俗。曾几何时我也想过啓澜若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该多么好,那么我们之间就不必拆杂这么多纷繁的红尘之事,就如这午莲一般,绝世独立。可是,这毕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啓澜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聪明得看透了我心中所想才让我招架不及。

      对着他,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啓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害你,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你周全。”

      “此话若是殿下在五年前说,啓澜也许还会信,现在……太晚了。既然茶已品过,事亦论完,啓澜就此告退。”

      他放下茶杯,眼里盛着一眶的厌恶之色,决然地转过头走了,一刻都没有停留。

      看着他月白色的袍子在风中轻盈摇曳,我口里泛起一阵苦水来,伸出手去在他用过的杯子上慢慢地划了一圈,冰冷细锐,不似他的唇那般柔软。

      月下伫立了许久,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殿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没有回头,冷冷地问:“景渊,难道你不想问问我会如何解决萧家么?”

      景渊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殿下,你十八岁独掌辅国大权,内定四海,外抵蛮夷,虽入寺五年,但朝中处处有你身影,你这样的人物,景渊是看不透的,既然看不透,我便也不去看,我跟你相交这么些年,就是看在我的面上,殿下也不该会太难为萧家的,这一点,景渊相信。”

      我猛然回过身来,一阵邪风将本王固定假发的缎带吹到了旁边的小树枝上,这一转脸,假发便挂在了树枝上,如欲落未落的鸟窝,轻飘飘的随风摆动。

      景渊暗咳一声,轻颤道:“殿下……殿下不必这般激动……”

      本王讪讪地说:“萧尚书,想笑就笑吧!不用忍得这么辛苦。”

      瞬间,萧大人的笑声响彻本王的府邸。

      待他笑够了,本王顶着个闪闪发亮带戒疤的光头,情真意切地握着他的手,道:“景渊,士为知己者死,我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也算是今生无憾了!”

      景渊敛住了笑容,握着本王的修长手指紧了一下,他说:“能被庆王殿下视为知交,那下官真是有幸了!”

      他口气萧索,似是并不快乐。

      “景渊,不如今日住在王府吧,我不会碰你的。”啓澜一走,本王倍觉孤单,想想昨日与景渊同床而卧时的安心,不由开口提议道。

      “嗯,碰与不碰我是无所谓的,听闻庆王最会怜香惜玉,下官还想试试的。”

      黑暗中,我的脸绿了,其实我也不傻,其实我都知道的。

      只是,谁让我今生碰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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