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61、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暮色笼罩下幽暗的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知为何林中异常寂静连鸟兽都难觅踪影，仅余下影影绰绰的林木枝干交错掩映于偶尔透过空隙投下的月色中。
　　连鸟鸣都不闻的密林间倏忽有黑影闪过，依稀是个轻功卓绝的蒙面男子。男子身形飘忽，借助林间茂密的树干藤蔓跃动轻盈，显是位轻功绝佳的好手。然而无论是谁，此时此刻不举火把隐匿行踪穿梭于林中都不是件寻常事，男子却径直循着某个方向疾行，间或停下脚步探寻了什么后又再度前行。
　　这般赶路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地势渐行渐高，林中树木也不比先前茂盛，参天大树间偶有空地长满高及小腿的杂草，月光透过树冠照得周遭亮堂许多。
　　过不多时男子似是有所发现，却并不跃下树，反倒借着藏身高处的优势四下张望寻找着什么，直到在某棵树下看到一丛被压塌的草丛。
　　果然有人来过。
　　再怎么精心掩饰都不可能真正做到天衣无缝。一如他先前预料的那样，林中出现迷幻花绝非偶然，太子一行若遭遇迷幻花药效，影射出内心诸多恐惧景象来，加之身处密林中，很难不迷失了方向。可东崖猎场终究是皇家猎场，真正能伤人的猛兽极少，四下里也未有明显的血腥味儿，难以想象幕后筹谋者花了偌大力气连世所罕见的迷幻花都弄了来仅仅为了使太子一行迷路而已？岂不是场笑话？
　　在黑暗中男子勉强循着几不可闻的迷幻花香辨识了下方向，复又投身于黑暗中。
　　这次疾行了没一会儿，为男子引导方向的迷幻花香已然消散殆尽，本以为寻到此处便是尽头的男子尚来不及沮丧，隐约可辨的血腥味突然钻入鼻间，极目所见的暗处更是散落了些织物碎步，依稀认得出是太子惯穿的赭色锦袍，男子登时有喜有惊。
　　喜的是他所猜测大致无差，不枉费这般匆忙一行；惊的是若他所料不错，这血腥味意味着他所要寻找的人中有人受了伤且伤得不轻。这幕后策划之人究竟图谋为何，是要彻底铲除太子或仅仅制造些小意外生出事端，实在不是他并不聪慧的脑袋瓜能想清楚的。
　　男子依仗着神出鬼没的轻功借助于晦暗不明的天色复又潜行了两里有余，猛然刹住身形隐于树干枝桠间，脸上先是满布惊诧之色，随即缓缓地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了然和松了口气的释然转淡淡苦涩。
　　既然图谋者所求并非皇甫明睿的性命，事已至此，他也算是尽到了对家族的责任，接下来考虑脱身之策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男子再无迟疑当即转身往来处疾驰而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意识迷蒙之际一阵凉意袭来，饶是靠在篝火堆边仍难免被冻得打了个激灵。郭统领只觉得自己打了个瞌睡的时间，自迷糊中彻底清醒后方发觉柴堆已燃了大半，显然他这个盹儿打了着实有些久了。
　　转头一看，那位文弱书生似的太子舍人还歪着身子靠在树上眯着觉呢，想必这一阵的快马赶路都远超书生平日里的体力，先前那次休整时能熬着没睡已是十分不易了。正好，过不久弟兄们就该回转集合往下一处搜寻了，还是先把他唤起来，也好有醒醒神的时间。
　　“华舍人，华舍人，醒醒了。”
　　郭统领偏过头叫了华木兰两声，随手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枝杈，篝火遇着潮乎乎的枝桠劈啪爆起火星，在夜里头听起来尤其刺耳。
　　可就这么连叫带吵的都没能让华木兰苏醒过来。等了片刻依然不见动静的郭统领估摸着手下侍卫归队的时辰将至，只好凑近了再次试着唤醒他也没能成，结果近前一看，这书生脸色潮红眉头紧皱人事不知，再一摸额头滚烫，无疑是着凉风寒的症候。
　　什么叫做风一吹就倒，可不正应了书生无用的老话么。也罢也罢，没他在一旁碍手碍脚，他们这队人马兴许还能快些搜完这片林子回宫复命。
　　过没多时派出去的侍卫陆续回到篝火堆处集结。郭统领随即指派可靠其中一人护送华木兰先行回返行宫驻地，至于华舍人早就烧得意识迷离，自然无从反对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华木兰退烧清醒直至康复后得以跨出屋子，外面已然换了天地。
　　他被送回行宫医治不提，到得后半夜，郭统领一队侍卫在密林深处寻到了“失踪”的太子。太子殿下正覆身于一男子身上忘情驰骋，据说神态恣意忘情几近疯狂，而那男子则是痛苦万状却受太子所迫，被寻到时已然半身鲜血淋漓气息奄奄。
　　近卫护送太子一行归来如实向显帝禀报，显帝下旨申饬太子德行有失，着即毓庆宫中禁足思过，太子宫所属官员自少傅以下因辅弼不利、无能失察等诸多罪责被革职的革职问罪的问罪，太子原先的四位伴读也被罢免了舍人的官职，旁人怎么想的无从猜测起，华木兰却着实大大松了口气。
　　他宁可回淮南在父亲母亲眼皮子底下继续当个蔫鹌鹑，也好过蹲在京城出入宫禁任职。
　　而太子……太子的所作所为当然有错，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私德有亏的错处，显帝哪怕再窝火也不得不处置了太子以正视听；太子当然是被陷害的，陷害之人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一时间竟无处着手查个究竟。显帝找不到构陷之人为太子脱罪，满腹的怒火无从发泄起，伴驾的亲贵大臣无不时时自省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行差踏错成了出气筒。
　　阖行宫上下的内外臣子们俱都小心翼翼地数着日子过，被暂时安置在行宫角落某处的四位前太子舍人则“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太子是否会就此一蹶不振，他们四人在各自家族中的地位是否就此动摇，再令人辗转难眠的忧虑都须留待回京之后，他们四人必然会因太子失德而获罪。之后呢？蒙灏武门出身，将来总少不了晋身的机会；容世子是正经朝廷宗府玉碟上的荣王府世子，陛下再不满也轻易动他不得；楚储素日貌似游戏人间，实则胸有丘壑，凭借着元后母家的势力，几曾怕过谁；华木兰虽因着华家庶子的出身矮了旁人一截，然而他却是四位太子舍人中唯一未曾伴驾太子左右围猎的，太子出了岔子，怪谁都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旁人怕太子失德被废，怕遭到牵连，怕断了前程，华木兰只怕这些无法兑现，他静静等待，求借旁人种下的因结出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