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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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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报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步子也轻快许多,整理好床铺,就拿着衣服就去洗澡了。
每个病房都有独立的卫生间。
洗漱的水声由小变大,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孙报国在唱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
歌声到这戛然而止,凄厉的惨叫接踵而至。
我赤着脚慢步走向冒着热气的卫生间,轻轻推开暗绿色的门。
孙报国只穿了一条裤子,上身赤红,一根根的肋骨格外明显,似是多年吃不起饭的穷孩子,肩膀的抖动出卖了他此时的内心。
他靠着那堵裂开的墙,手里死死抓着上衣,缩成一团,嘴里嗫嚅着:“妈妈……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开门了……我,我是乖小孩……”
孙报国的脸又多了一条血痕,血渍糊满了半边脸,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脚旁有一堆碎玻璃——镜子被他砸烂了,许是方才划伤了。
良久,孙报国抬头看向我,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浮木,匍匐向前,接着,拽着我的裤角,颤声唤道:“姐姐,妈妈……我,我看见妈妈了……”
“在哪?”我淡淡地问。
孙报国指向镜子里,咽了咽口水:“镜……镜子里,我看见了……真的在……”说着说着,又颤声哭了起来,泪痕和血痕交错,一时间竟也分不出来。
我弯腰,随手拿起一块镜子碎片,在孙报国干燥的皮肤上轻轻划过,嗤笑:“你看,没有呢,说谎可不好。”
许是想到今天下午对我做的事,孙报国慌乱地往后缩了缩:“我……我没有!”
“怎么了?”
悦耳的声音传入我耳里,似是冬日的阳光,令人悸动。
我慌忙藏好手里的碎片,拉好帘子,挡着孙报国,扭头:“没事,他把镜子砸了,我进来看看。”
“嗯,我就在隔壁,刚听声音,以为发什么事,有点担心,所以进来看看。”温其厌歪头,笑笑。
“没事的话就出去。”我快速地说。
说完这句,空气冷地凝固。
顿了顿,意识到语气不对,我补充道:“抱歉,等会我要睡了。”
温其厌点点:“嗯,那我走了,晚安。”
“晚安。”
待温其厌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拉开帘子,冷冷盯着孙报国:“出来。”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孙报国还在自言自语,肢体一点也没要动的意识。
灯光昏暗,气氛诡谲。
“要是想死,就待在,我不会管你。”
这是实话,他的生死,真的和我没一点关系,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孙报国这才颤颤抬头,讷讷走向床边,嘴里依旧念叨着:“妈妈,妈妈,妈妈要来了。”
半夜,孙报国撕哑的声音打破寂静:“姐姐,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不是。”
良久,孙报国又道:“姐姐,被很多人讨厌了怎么办?他们都不喜欢我。”这语气,七分怨恨,两分麻木,一分委屈。
“那就去死。”
死了,就能摆脱一切。
“我吗?”孙报国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对。”我没有一丝犹豫回答道。
孙报国语速变快,惊恐道:“该死的是他们!不是我!他们就该像那些老鼠一样!”
“哦。”
这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夜晚在次恢复宁静。
“怎么怎么晚才回来,去哪里鬼混了!真是和你那不知廉耻的神经病娘一样!”中年男人挺这肥胖的肚子,嗓门粗犷,脸上还有两坨红晕,明显又喝多了,除次之外,他手里还那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皮鞭,格外醒目。
“爸……爸爸,我没有,今天要值日……”我小心翼翼地答道,身体犹如被千万根银针扎破,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自己能过一结。
“放屁!我每天拼死拼活地赚钱养你们这两个骚蹄子,你们还不识好歹,看我不教训你!”
说完,吴又峰手狠狠发力,嘴里叫骂:“贱种!死东西……”
皮鞭落在我的身上,钻心地痛传遍全身,宛若要被人四分五裂。我只能蜷缩着身体,晶莹的泪珠从我眼眶流出,我带着哭腔大声求饶:“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叫什么爸爸,叫主人!”吴又峰道。
须臾,血渍染红了一地。现在的场面,若有人说他们是一对父女,恐怕没有任何人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腰部,肘部,大腿,都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口,意识也开始模糊,我仿佛看到了很多个孙报国。
“爸……主人,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意识仿佛被吸入无底洞,无限接近死亡。
有时候真恨上天不公平,让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连畜牲都不如。
父母的爱,从我出生起,就再也没拥有过。
再次睁眼,我又回到了病房里,阳光穿过厚重的玻璃洒进房间,一直昏暗的病房有了几丝明媚。
我抿唇,原来又是一场梦,幸好。
这几天睡眠状态不太好,我的眼睛下有一圈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