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秋辞!秋辞!"
近两月后返京,意气风发的夙少将军一下朝就兴冲冲的找起了人,前院一角理花的宋秋辞听见,忙在一旁丫头递过来的手巾上擦了擦手,应了一声就赶忙迎了过去。
"秋辞,叫人快把西院清出来,弄得好一些,有个人要住进去。"
随手丢了手中的物件到桌上,夙梁廷一边嘱咐跟过来的人儿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脸上是难以自制的喜色。
见他这般,宋秋辞心中没有九分,亦也有了个八分通透。
看不出任何心思的点头默默应了声,侧身又招呼随进来的丫头再去烧点热茶端来.
"不妨,我这么喝就行了,一会儿还有点事要去办."
摆摆手阻止了两人,夙梁廷干脆放下杯子,提壶直接牛饮起来。
"叫府里麻利着点儿,我出去接人了!"
好容易喝了个痛快,夙少将军再度起身又欲出府。
刚过了厅槛,却又像想起什么的突然转了身。
"对!还有,再叫府里准备些酒菜,到坊间去弄几个乐伎伶人,今儿个夜里瑾王瑜王,李将军,还有林公子赵公子他们几位都要到府里来饮宴,弄的体面些,到帐房多支些银子!"
紧跟其后的宋秋辞险些撞上,苦笑着颔首应承,上前两步抬手轻取下了夙少将军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梨花残瓣。
"公子,后院住着的纳芸姑娘是不是要先送回春华楼了?"
淡淡一笑,宋秋辞随手丢了指中的残瓣,望向门前低头乱拨着发宇的夙梁廷。
"她还没走?出征前就该把她送回去的,忘了……"
随口应了声,夙少将军年轻的脸上颇有些不耐。
"还有后面的那俩男孩子也一并打发出去吧。"
一怔,宋秋辞随即又恢复了云淡风清的面庞。也不言语,径直的送了夙梁廷出府后才又回到厅里。
弓身拾起刚才丢下的白色梨瓣,显然,这娇弱的物什已经开始有些腐坏,本该素洁的月清色面上,如今早已泛出了伤破的黄痕。
苦笑着将其收入袖中,他隐着些什么的脸上很快就又挂回了若无其事的淡然。
移步到桌前收了那人随意扔在上面的官物,宋秋辞唤过丫头将其收好,转身出厅到后面一件件的安排了起来。
——————————————————————————————————————————
是夜,将军府内觥酬交错,歌舞升平,好一副欢盛繁闹的景象。
厅内座上的几位华衣公子,个个都是掩不住的倜傥风流,一举一投间,仿佛皆带出了名门大家的风范气度,惹得一旁抚琴弹乐的六七个韶华佳人,频频侧目衡波,连连失准了好几个音,实在是有损她们远播的声名。
"早就听闻西梁昭远侯艳色过人,今儿个在朝堂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说夙少将军,您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满脸挪逾的向席上扫了个眼神,瑜王李沛起杯向夙梁廷一请,仰头将面前的烈酒一饮而尽。
此时已有些微醺的夙少将军抬手回饮下杯中,尴尬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是些掩不住的得色。
"瑜王爷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在下了,昭远侯他也只是暂居在此,谈得上什么艳福不艳福的!"
"哎~说是借居,其实还不是囚在你府上!他和春秋时做质子的秦王子子楚,又有何分别?还不是得乖乖听你夙少将军的!"
"夙兄在朝上对他再三维护,难道不是有那么点那个意思么……"
接了李沛的话头,丞相二公子林宿德依是他那满脸不正经的一惯德性,眉目一转,美眸中的暧昧与调笑似乎都被挂到了动人的眼角上。
要说这林二公子的狂浪轻挑性子,在朝中乃至南京之中都是颇负盛名的。
虽然有个家教甚严的承相父亲和不苟言笑的侍郎大哥,却是位将"纨绔子第"诠释到极至的人。
平日里插科打浑,变着招儿的玩花样寻乐子,不务正业,连带着瑜王李沛共称为南楚京中混世二魔王,不过若是比起道行,那李沛可是万比不上这林二公子一半的。
面上一促,夙梁廷挠了挠后脑,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接对了。
"夙兄你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可怜本王就形单影只,寒夜难眠了。哎!我说夙大将军,如今你已有了西梁美人,何不就把秋辞美人送我府上住几日,也好缓缓本王的相思之苦啊……"
瑜王向着一旁的林宿德使了个眼色,摇开扇子,起身到厅前装模作样的寻觅起来。
"怎么不见他?秋辞今儿没跟着你?"
这边林二公子会意一笑,亦起身摇开折扇,信步到夙梁廷边上搭了他的肩膀。
"夙兄您就大方应了我们瑜王爷吧,也免得他整天把魂都牵在你将军府内,三番两次的来提,就让秋辞到王府去小住上一段,如何?"
"这……"
身子一僵,夙少将军面露出些许难色。
"不是我存心刁难,只是秋辞……秋辞他并非我府里的下人,这事儿,我也无法做主啊……"
"可他宋秋辞可是最听您夙大将军的话了!"
不以为意的打了几下扇子,林宿德将它一合,轻点在了夙梁廷的胸口。
"话虽如此,可这事儿若让我家老头子知道,非拨了我层皮不可!他老人家可是把秋辞当亲儿子看待,临去边关阅军前,还特地嘱咐我照顾好秋辞呢。"
"我倒是只见秋辞他照顾你了。"
斜身往厅门口一倚,李沛笑道。
"也罢,那本王就在此等候,见了人再亲口请他去我府中做客便可。"
李沛仰头微暇了双目,清亮的月光打在他银白色暗花的锦袍上,隐隐反射出一种寒凉的光感。
看他那架势,似是真要这般等到佳人到来为止了。
这边林宿德微微一笑,收了扇子回到座上,提壶又为自己续上了一杯酒。
夙梁廷见俩人如此,亦低头闷闷的浅抿。
眼见着气氛逾加尴尬,李子涯忽得哈哈一笑,跟着起身到门口张望起来。
"算算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秋辞了,别说,还真有些想他!"
这李子涯从小与夙梁廷一块长大,两个人同个师傅学武,同个学堂习文,连寻花问柳的时候都要并肩做战,几乎是知无不尽,穿同条裤子的莫逆之交。
所以,对于宋秋辞这个将军府内的特别存在,他自是知道此时好友心里是个什么状态。
"听说他这次随军出征曾被西梁军虏去过,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这会儿恐怕还在休养?"
见着李子涯为自己解围,夙梁廷心领神会的投去了个感激的目光。
"哎...从战场回来后他就一直不太舒服,最近很少出过房门。"
"哦?秋辞受了伤?"
看了半天门的李沛听见,忙不迭的转了头。
"可严重?"
"倒是还好,只是染了些风寒,身子一直不太清爽。"
"这样……"
若有所思的合了扇子,李沛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如我带御医去给他看看,老在房里待着也不是事儿啊!"
见这瑜王爷已对秋辞关爱到了这般地步,此时夙梁廷心中,倒开始有些越发的不是滋味了。
想他夙少将军过去,对秋辞……
"哎!说曹操,曹操到!"
那边还未等他夙梁廷开口,这边林宿德就兴奋的乍呼了出声。
话音刚落,玉青色底衫,月色罩衣的人儿就已踏过了厅槛。
赶忙回身一揖,李沛面露喜色,一副狠不得立马将佳人揽入怀中的德性。
"王爷。"
有礼却疏离的声音拂耳而过,宋秋辞低身施过礼,转而看向了座上的夙梁廷。
"公子,西院有些事需您处理,可否借一步说话?"
微蹙起眉心,夙少将军勉强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起身欲拉了他到院子里去,谁知还未待抻手,瑜王竟往中间一挡,生着横在了两人中间。
"夙兄可否待本王与秋辞说上几句?"
虽是礼问,可李沛话中却并未留有拒绝的余地。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夙梁廷看了眼一脸为难的宋秋辞,只得先行到厅门前等了去。
道过谢,李沛将扇子插回后腰,摆出了副温良恭谦的嘴脸。
"秋辞,你身子可好了些?不如明儿我带了陆御医过来,让他给你好好瞧瞧?"
虽是不明就里,可正巧宋秋辞本就不欲与他多言,这时听他提此一议,赶忙道谢婉拒,含含乎乎的回了声"好了一些。"
那边,李子涯闻言,稍稍的出了口气。
似是早料到会如此,瑜王爷喃喃念了几声"好了就好",言罢竟痴痴盯着近在眼前的秀美脸庞,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
林宿德在位上带头掩嘴"嘻嘻"一笑,余下几人,也开始有些忍峻不禁了。
宋秋辞微微低了下腰身,道了声告退就欲转身退出厅去。那边李沛一急,竟出手拉住了他玉青色的宽袖。
"王爷还有何吩咐?"
轻挣出自己的衣袖,宋秋辞垂目而立,稳淡的启唇开了口。
见李沛如此,林宿德赶抢道。
"瑜王爷是想请秋辞公子到王府做客呢!"
至此,席上众人再度哄然而笑。
"谢王爷抬爱,秋辞出身低微,岂敢高攀。"
欠了欠身,宋秋辞云淡风清的像是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秋辞你这可就是不识抬举了,瑜王爷他亲自请你,你多少也该给些面子呀!"
挤眉弄眼的做出副怪样,林宿德耍宝似的惹得厅内再次哗笑。
见那边李子涯又欲起身打圆场,宋秋辞微笑的致了意,转而又向这边林李二人欠了欠身,淡淡道。
"秋辞并无意得罪各位大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与林大人见谅。"
见着软泡硬磨对这人皆不管用,林宿德无趣的撇了撇嘴,冲着李沛耸了下肩后便低头提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起眼前的菜肴来。
"你家公子还在外面等着,还是莫让他等太久了。"
久未出言的瑾王一开口,厅里几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本已张了一半嘴的瑜王见此,只得又讪讪的合上了它。
欠身再次一施礼,宋秋辞退出厅外,在去往后院的小廊寻着了夙梁廷。
"瑜王没多加为难你吧?"
可能真是被夜风吹了过久,夙少将军的声音此时听来还真有些低哑。
微微摇了下头,宋秋辞体贴的为他拢了拢外衫,娓声道了句"夜凉"。
"公子,郎侯爷说……说伺候的丫头不太合意,请您过去一趟.。
双睫微颤,宋秋辞低垂的面庞隐在幕色中,看不出神色。
"给他换一个合意的不就成了,这种小事何必非要我过去。"
"这……秋辞已叫府里的下人一一去请侯爷过过眼了……"
"就没一个他合意的?"
闻言,夙梁廷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那就让他先将就上一晚,明儿再上外面给他招个合意的。"
赶忙上前拦住了欲回厅应客的夙少将军,宋秋辞面露难色,似很是踌躇。
"公子,还是请您过去一趟吧。"
以当时那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丰神俊貌的郎小候爷是在无理取闹,哪有理由是嫌这个下人鼻子太塌,那个下人星雀太多的?
"我想郎侯爷他……只是想见您一面。"
眼中流华一闪,夙少将军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
"这……可是瑾王瑜王他们……你没告诉他我正在宴客吗?"
虽是为难的语气,可话出之间却不免透出了几分轻快。
"说了,可是郎侯爷说,说您不过去倒也行,只不过,不过得秋辞留在那伺候一夜……"
见着宋秋辞言语这般拿捏,夙梁廷似是猜到了郎凤鸣当时那得意放肆的样子,不免,又露出了抹苦笑。
"这般,我就过去一趟。这样,你先帮我到厅里应付上一阵儿,我去去就回!"
将人向正厅方向轻轻推搡了几下,夙梁廷歉意的笑了笑,转身很是急切的向西院跑了过去。
这边青衣月衫的人儿有些微怔的立在原地,半晌,才在夜风中缩回了凉透的双手,转身向厅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