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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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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莫再犹豫了,再拖下去恐怕不妙!您是一军之主,当下再没什么比您的性命更重要的了!"
被困于山洞之中的几名军士齐跪在地,恳求着他们的年轻将军能听下缄言.
牺牲几人,总比失了主帅,误了大计要好上许多呀!
"此计断不可行,秋辞武艺低微,就算他有盖世武功,也敌不过外面那数百大军啊!更何况,又怎能牺牲你们来保我一人周全!"
跄踉的退了几步,夙梁庭年轻的脸上此时因为悲痛,更是显露出了几分稚气,身后在一群武夫中尤显纤弱的人儿赶忙迎了上来,扶住了他的臂膀.
这次是夙梁庭第一次担任主帅带兵出征,本来,已经定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绝妙计策,就等着夜里的成败一举了,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他和随身的几名军士就被追击围堵在这山林之中.
早知,就不该轻敌冒险前来勘察敌情了……
"公子,将士们说的对,您一人身系着几万大军的安危,还请大局为重.何况秋辞能为将军府而死,这辈子已足已。"
话到此处亦有些哽咽,宋秋辞也不再多言,自顾的取了夙梁庭手中的马鞭,转而又欲去解他颈上系着的赤色批风,然而刚触着带子,修长纤细的指尖就被捉握在了结实的胸膛前.
"秋辞,你……"
紧握着掌中的人儿,本欲出口的话,在夙梁庭发觉手中那十根指头此刻似乎尤为透凉时,竟莫名的说不下去了.
骤的松了手,他似是怕自己再一用力,这个看似柔弱荏苒的人儿就会被捏碎在自己掌中.
若有似无的扯了下唇角,宋秋辞似是淡淡的笑了笑,定住的双手径着解了那一片火红系到自己雪白的颈上。
这样子,倒也刺目的好看.
转身对已起身准备和自己一同赴死的军士们点了点头,宋秋辞牵过一旁夙梁庭的爱骑"飞雪",表情似有些决绝的翻身骑了上去,和众人交换了下眼神,他扬起的鞭子却并未落在马臀之上.
"秋辞,你不可以,出征前我答应爹要好好护你周全的!"
夙梁庭抓着鞭尾,用力一扯,便将它抽离了秋辞掌间.
"何况那年你已替我死过一回,我断不能再累你!"
深潭般的双目雾气愈浓,宋秋辞闻言不由的扯紧了缰绳,良久,才又扯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秋辞的命是将军府的。不管公子您说什么,要做什么,秋辞都会听您的,纵使上刀山下火海都好,可是这次……恕秋辞无法从命!"
语毕,竟从头上取下玉簪,使尽气力的刺入了马臀之中,马一受惊,顿时向着山洞外横冲直撞的冲了出去.
余下将士一看,也立马策马扬鞭跟着杀了出去.
夙梁庭相信,秋辞在离开山洞那一刹那还是回头望了他一眼的.
只是那一眼太过匆忙,以至于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那雾潭般的黑眸中到底映了些什么。
是深深的爱恋?还是死心的诀别?
可是时机不容他多想,那一天他脱困逃回军营后,立刻就领兵按原计行事,直至夜里在通天的火光中瞧着了自己一眼就魂牵梦萦的人儿后,当即就彻彻底底的把关于秋辞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当然,那时他也已得到了秋辞平安的消息。
不过,这都是后话。
再说宋秋辞此时带着一班将士左杀右冲,拼死的一番蛮冲竟也引得数百敌军追着他们跑出了十几里地,直至"飞雪"中了敌将几箭倒地,才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似是五脏俱碎,着实让他吐了满满一口鲜血.
几名敌将从马上跃下,冲过来将人狠狠制服在地,强扭过头来瞧过,一名敌将立马回身跑至一个将领似的人马前回报.
"小侯爷!不是夙梁庭!"
似有不信,被称之侯爷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过来,以马鞭抬起了秋辞细巧的下颌,目光中瞬即闪过了一丝惊艳,不过惊艳过后,被戏耍的恼怒随之也像涌了上来.
"竟是中了南楚狗的调虎离山之计,哼……到口的鸭子也能让他逃掉,想是那夙梁庭也真够命大的了!"
甩下鞭子那头的清秀面庞,男子转身回到马侧跃上,一旁的将士上前请命是否将抓到的这些南楚人就地处决.
年轻男子挑了挑看起来很是修长精致的眉峰,一双桃花眼不知意味的扫过地上那个看起来最为纤弱的身影。
嘴角的笑意动人,却带了丝莫名的血腥味.
"把他带回营中,其他的……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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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
两名西梁兵一推,宋秋辞一身素色纱绸衣包裹下的身体便如絮雪般跄踉进了西梁营主帐。
帐中案前的年轻男子放下手里的兵书,抬起的美目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染进了不少生气.
"啧啧啧...本侯的眼光果然没错,这身衣服配你,简直相得益彰..."
似是对眼前人儿的样子甚是满意,男子起身踱到秋辞面前上下一打量,又绕着看了两圈才又坐回到了案前.
"你叫什么名字?"
抬腕倒了杯清绿的茶汁,男子捧起甚为讲究的瓷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胭色的薄唇顿时染上了几分晶莹的润泽,显得煞是好看.
也不像其他被俘的将士一样抗骂或是求饶,宋秋辞听他闲聊般的一问,到似没听到过一般,眼神虽是放在前方,却不知是看在哪里.
那边见这儿半响未有动静,放下茶盏,男子抬眼狭有趣味的睨了过来.
"小侯爷!这南楚狗似乎是个哑吧,从押他回来到现在都未见他……"
挥下帐中的两名西梁兵士,男子似并不以为忤,收了目光,他从袖中摸出两个淡青色的小玩意儿,一边揣在手里把玩,一边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兵书看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
也就是翻了两页的时间,男子眼虽未离开纸张,却又悠悠的启了薄唇.
"聪明人很少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你既已换上了我给你的衣裳,又何必再扮着什么清高节气."
宋秋辞听他这么说,低头无意识的看了看刚才被迫换上的素色衣杉,脸上并未有所动容.
不过事实上,宋秋辞这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这被称之为候爷的男子为何不将他一同杀死?
为何要将他带回?
为何要让他做这一身并不适合在战场上出现的打扮?
又为何闲聊似的与他说这些?
这一切,都让本已决心赴死的他越来越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早在决定随军出征前的那一夜宋秋辞就已有了不归的觉悟,所以那一夜,他并不像平日里一样处理完将军府内的事务就早早休息,而是坐在院里,看了整整一夜昔日悉心照料的梨树.
如果还能回来,不知是否会错过了它们开得最娇好的时节?
此时心一被搅乱,念中便渐有了丝生的意愿。
如果能活?
如果能活着离开这个沁在血腥里的战场?
也许,就会有再看到将军府内梨花如云如雪如雨的那么一天.
何况舍不下的,恐怕远不止那满院染白了季节的梨花和待他恩重如山的夙老将军。
只是不知,这看起来毫不简单的年轻男子,在他那对仿佛永远在笑的桃花眼下,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
"你不想死,想活的.对么?"
似是笃定了自己的话会对眼前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人儿起到作用,男子目光炯炯,越过放低了些的兵书看了过来.
"我也并不想杀你,可你应该明白,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耐性。"
"我要怎样才能活?"
宋秋辞这句本是求生之意,可听起来,话中却全无奴媚和卑曲的味道。
反而,倒像是在反问对方一般.
"呵,果然是聪明人,不过你若能再顺从一点就好了."
再次放下手中兵书,男子浅笑道。
"而我,也只要你顺从就够了."
顺从?
"顺从"这两字说起来很容易,尤其是对于"顺从"惯了的宋秋辞而言,做起来更是尤其的简单.
过去在将军府内,他宋秋辞作为一名从小长在府里的特殊存在,无论是性情还是经历使然,他对夙家的一切人都很顺从。甚至于在担起管家的事物后,他对府里管在手下的下人奴才,也都甚少说一个"不"字.
可是此时,对着这么个敌军的主帅,被他这样不知就里的安排着,这"顺从",还真不是个简单的条件.
"本侯,喜欢你们南方的一切,这也是我放弃在西京的安逸生活,请命来这战场的原因."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疑虑,男子起身理了理仪容,很是暇意的把玩着手中像是玉石一样的淡青色玩意儿.
"本侯喜爱你们南方秀丽的山山水水,喜爱你们那清韵的茶叶和小调,喜爱你们柔软飘逸的丝绸...当然,最爱的还是你们南方天仙似的佳人……"
听到此处,宋秋辞双眉一颦,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不自然起来。
"你们南方人,大多都是皮肤如雪般透净白皙,唇比桃瓣娇艳,五官秀美雅致,身型纤细.不止女子如此,男子也个个像是能挤出水来一般,本侯,就是喜欢你们这样精致的人儿."
信步靠了过来,男子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更加放肆了一些.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好.本侯方才在山中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很想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您是,想要我这个人?"
首次与帐中眼神暧昧的男子对视,宋秋辞这个人即使是在恼怒的时候,表情也仍然要比旁人柔和上许多.
"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本侯也只是喜欢收集漂亮的东西,贪的也不过是你这副好皮相而已.你且不需有旁的忧虑,只需留在我这儿好生伺候,做些泡茶研磨之类的活计就好,本侯也只求个赏心悦目."
男子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唇角,桃花眼中光华四溢,背了手,他似是确信宋秋辞定会答应般的又踱回了案前.
"这下,你可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
这个听起来好象全无不利的条件,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宋秋辞听至此,只好轻声的报了名字.
"宋词的'宋'?名是哪两个字?"
男子提笔在案上的写下了个秀且劲的'宋'字,抬眼又望了过来.
"春秋的'秋',辞别的'辞'."
"倒是很有一番意境."
挥毫写下余着的两个字,男子将笔靠在研上,转又像想起什么的重提起来.
"本侯乃西梁昭远侯,国姓郎,名凤鸣。"
拿起写上了六个大字的纸张,郎凤鸣指了自己的名字,展给帐中立着的雪衣人儿看清.
"以后,我就唤你"秋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