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山如画，衣冠胜雪》李阿夸

12、第十二话[刘备x吕布]第六感

　　吕布晃晃荡荡地走下山头，手握方天画戟，向前面的帐营走去。

　　那里有曹操，有陈宫，还有那个与他分道扬镳的人。

　　他经过曹营，以为曹营的士兵会阻拦他进去。他握紧了手中的方天画戟，由于用力过度，指节都发白了。可他们看都不看他，甚至一个阻拦的眼神都没有。

　　“也许是新换防的士兵，他们不认识我吧？”吕布这样想着。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在拦他，兵营的气氛很好。大红的灯笼挂着，到处是醉醺醺的士兵。觥筹交错，看起来这是个胜利的夜晚。他们在庆祝什么呢？

　　吕布摇了摇头。想不出来。他已经看见了曹操在中军帐篷中端坐。他要一刀杀了他，报徐州之仇！

　　“曹贼！”他已经快要挨到曹操身边，却突然嗅到身后的血腥味。怎么回事？他猛地回头，只看见触目惊心的红色。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宫的尸体。

　　他慌了，凝聚的力量垮了下来。 “陈宫，陈宫！”他慌乱地大喊着。陈宫不是他最忠心的谋士，一直都紧紧跟随他的吗？今早他不是还与自己在一起的吗？

　　但现在只有冰冷。

　　他回过头，远处有一顶孤零零的帐篷，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映出模糊的人影。

　　对了，这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自动离他远去。吕布拨开庆祝的人群，轻轻往帐篷走去。周围的喧嚣安静下来，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那烛火，世界慢了下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他的心口上。

　　模糊的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是了，那才是要找的人。

　　刘玄德。

　　他又看到了那个眼神如墨的男人。他的瞳孔似海，只会把人卷入漆黑的漩涡，却没有出口。

　　我是什么时候卷入的呢？

　　也许是在徐州会面的时候，也许在更早之前。当年的两人，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楼下，芳草萋萋，一见如故。我与你结拜兄弟，心里却想着情深意切。后来陈宫献计，占了你的徐州。可我看着你远去的背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只是想与你共享这座城池，共享现世繁华啊！我不介意把徐州的城防让一半给你，可是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想什么。

　　可是你不要，你宁愿驻扎小沛。你真是赌气了吗？我多少觉得有愧于你，心里暗暗要发誓加倍偿还。“嗖”的一声，当我的利箭在一百二十步开外，正中方天画戟尖上的小穗时，你看我的目光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

　　我知道自己有一身武功，可是我没有哪一天像这天一样高兴过。

　　你后悔了，对吗？你后悔与我决裂，后悔不接受我“一人一半”的徐州。

　　好了，我放下架子了，我来找你了，这次，你可以与我和解了吗？

　　我们离开曹操那个老贼，回我们的徐州。

　　我们重新携手把酒，载歌载舞，笑语宴宴。

　　他已经站在了刘备面前，可是刘备没有抬眼。

　　他蹲下身来，这样就与刘备的眼神在水平位置上了。

　　“玄德……”他抬起手，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的手从刘备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刘备抬起眼睛，看着他。不，不是看着他，倒像是穿过他，看着他后面的什么东西：“奉先，你终于走了，是吗？”

　　“大哥，你在说什么？”吕布看见关羽走了进来，却径直走到刘备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二弟，你知道今天在白门楼上，我为什么故意对曹操说些吕布是三姓家奴的话吗？”刘备的眼中发出不动声色的阴冷，“因为我无法眼看他坐大。如果今日放过他，来日他……只能是我们的敌人。”

　　“玄德，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吕布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晃着刘备的肩膀。可是刘备纹丝不动，他遣走了关羽，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吕布一眼认出，刘备盯着手中的一个穗子，那是辕门射戟时，他一箭射下的那个。

　　为什么他这么恨自己，还攥着这个穗子不放呢？

　　刘备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刺耳得让人惊讶。“奉先啊奉先，你就像一根刺，刺到我心里去了。今天，我终于拔出了这根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根刺上，倒像带着我的血呢？”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穗子，用几乎要把它捏碎的力量。吕布觉得有水珠滴了下来，打湿了他手中的缨红，绽开一抹艳色。

　　“奉先，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们也许是最好的朋友。”

　　“甚至不止是朋友。”

　　他的手指从刘备的肩膀上悄然滑落。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奉先……”

　　他停住，回头。刘备的眼光落在远处的未知点上，没有看向他。

　　吕布笑了笑，继续走他的路。

　　他看到了貂蝉，看到了陈宫，甚至看到了司徒王允和董卓。那些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无处不在，就像正常人一样到处行走，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只能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吕布低头看着自己。他的身上布满了箭伤，早已经将他穿了千百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