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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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身后的女子面若银盆，年纪不算轻，却没有深九想象中的贼眉鼠眼，反而有几分和善慈祥的感觉。
刘师婆恭恭敬敬跪下行礼，“草民刘氏，给柳夫人请安。”
罗氏见她这般，也学着刘师婆的样子，慌忙跪下磕头，可动作怎么看都有些生疏滑稽。
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这般守礼，柳氏心里的火也散了几分，“起来吧，不必行礼了，容翠，拿凳子来。”
沈九顿觉不妙。
这刘师婆做了这么多丑事，沈九本以为刘师婆要么体胖腰圆，满脸谄媚，或是尖嘴猴腮，眼露精明。
可这刘师婆看着年逾四十，竟面容周正，眼神坚定。
看人先看相，凭着这副容貌，难怪能骗那么多村妇。
沈九还期待柳氏能给她个下马威呢，这下好了！
罗氏看了一眼刘师婆，见她没有起身，也唯唯诺诺不敢起身。
容翠和柳氏交换了个眼色，冷笑说道：“夫人让你们起身，你们却不起身，怎么，还要夫人亲自下来扶你们吗？”
“草民不敢，草民今日只是特来向夫人告罪。”刘师婆恭敬磕了三个头，缓缓说道：“裴禁身上邪气未散便逃走了，冲撞了夫人。”
“你既然这般知礼，就应该明白，咱们夫人今日只请了罗夫人，你却跟来，是否不妥。”
面对容翠的刁难，刘师婆十分镇静。
“请夫人恕罪，夫人您是人中之贵，自然不受邪气所害，草民没有本事替您卜算，可您身边有一没有投胎转世的魂魄，本来遇见了有福之人，稍得慰藉，却因为邪祟冲撞，又只能暂留人间，若不能及时安抚，恐不能转世为人啊。”
师婆这类人，最重要的就是消息要灵通，那些所谓通灵之语，更多是结合每个人的身世背景。
真是恶毒，竟然拿柳氏过世的女儿说事！
柳氏自然想到了早逝的女儿，竟一时沉默了下去。
让刘师婆留在这怕是不妙，沈九也催促道：“咱们夫人还有话要和罗夫人讲呢，刘师婆不便在这吧。”
“您想必就算是沈家九娘吧。”刘师婆竟然深深给沈九鞠躬。
“您是有福之人，柳夫人能留下你，是好人有好报啊。那魂魄没有足够的阳气在身侧，就有魂飞魄散的可能，您与那魂魄并不冲撞，反而能看护住它呢。”
沈九明明是个农家小孩，却能让她一个大人感谢，她这戏做得也太足了。
故弄玄虚的师婆、掛姑，既然靠的就是消息灵通。
沈九被柳氏看中，潘氏没少给邻里炫耀，刘师婆怕是早就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她这番说辞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若是自己顺势应承下来，柳氏必定会对自己宠爱有加，这对爹不疼娘不爱的沈九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保障，人都是自私的，谁能舍弃掉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呢？
可若沈九真的大公无私，想要让柳氏不要相信刘师婆，则要承认自己去李宝燕的墓前是别有用心，若不是别有用心，可不就是和李宝燕有缘分吗！还是变相认了刘师婆算得准！
否则那么多小孩子的墓，沈九怎么就挑中了李宝燕的？
沈九看着跪在地上惊疑不定的罗氏，便知道她是个没主见的，早就被刘师婆拿捏透了，指望不上。
刘师婆见沈九没反应，嘴角略微勾了勾。
小丫头片子有手段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打探到了？
她敢骗人来博前程，就会为了这些舍弃掉裴禁……
“刘师婆，您这话，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啊。”
刘师婆抬起头来，正对上沈九疑惑的眼神。
沈九并未如自己预想那般慌乱，疑惑是伪装，背后是平静无波，“您知道为何裴哥哥会到李先生这读书吗？”
刘师婆一愣，平日村中小孩欺负裴禁，这沈九也是其中之一，她还以为两人关系还不好着呢。
可她自己博前程的事情，怎么还和裴禁读书扯上关系了？
沈九笑着指了指自己，“裴哥哥能来李先生这读书，可是我推荐的哎！”
沈九看着刘师婆僵硬的表情，得意看向柳氏，“夫人，您快说，是不是我推荐的！裴哥哥读书可厉害呢，李先生捡了大便宜！”
柳氏无奈摇摇头，“自然是多谢九娘。”
刘师婆奉承话还没接上呢，沈九的话就像抹布一样堵住了她的嘴，“那刘师婆的话怎么这么奇怪啊，她说我是有福之人，那我这有福之人，为何会把裴禁这个灾星往柳夫人这里领呢？”
“自然是因为......”
沈九打断了她的话，掰起了自己的指头，“难道是因为李宅注定有此一劫我亦无力回天，还是裴禁身上的邪气和李宅正好相生相克、阴阳调和？”
“不......”
“啊，都不是啊，难道是跟着柳夫人的鬼魂与裴哥哥身上的邪祟互相吸引，才借由我把他强行带到这里的？”
她哪敢说李宝燕的魂魄和邪祟相吸引！
童稚的声音把刘师婆的节奏完全打乱，她看见柳氏脸上的笑意，就知道今天再这样下去，对自己没有利了！
“好了，九娘，过来吧。”竟然是柳氏出口阻止了沈九。
“夫人......”
“过来吧。”
沈九拉了拉柳氏，小声说道：“夫人，您偏心这个婆子！”
柳氏忍笑，“刘婆子，你下去吧，我今日是找罗夫人来聊聊的。”
刘师婆倒是很快恢复了镇静，“是，叨扰夫人了。”
柳氏看向不满的沈九，“我且教你，穷寇勿追，须留三分面，若是不懂，问问你的裴哥哥。”
沈九明白了柳氏的良苦用心。
今日李家关门闭户发生的事情，对刘师婆的影响微乎其微。
可若真惹恼了她，她随随便便在妇人群体里散播些对沈九的不利言论，就麻烦了。
柳氏又看向瑟瑟发抖的罗氏，吩咐容翠，“带九娘下去玩吧，我和罗夫人单独说说话。”
柳氏说得并不久，约莫一柱半香的时间，罗氏就离开了。
沈九进了屋，见柳氏眉眼间依旧难散郁结，忙说道：“夫人，我家是真被刘师婆骗过的，你万不可信了她！”
沈九干脆拿潘氏举例，“村里妇人若生男孩，她就说是她的功劳，若生女孩，就是妇人自己心不诚，我娘生了七个女孩，被她骗了不少银子，毫无作用，和她吵了一架，再不来往，反而生下了我哥哥呢！”
权威一旦建立，就是掌控了话语权，单个人哪里能抗衡呢？
潘氏哪怕是跟刘师婆闹掰后生了沈宝，都被宣传成了“刘师婆不计前嫌替潘氏祈福方有一男”。
柳氏见她着急，不禁露了笑，“好了，没看出你这么能贫嘴！”
沈九再接再厉，“裴哥哥没有母亲疼爱，很可怜的，我看那刘师婆就是看出罗夫人不喜欢裴禁，才在其中挑拨骗钱！夫人您说说，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
柳氏曾经是个好母亲，难以想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她也是被那刘师婆哄骗了，我同她说了道理，至少有李先生的名号护着，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人死如灯灭，没了就是没了，柳氏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她只觉得疲惫。
她也没能为李阳山生下男孩，延续家业，之后更是连女孩都没有......
柳氏叹气，淡淡说道：“大夫差不多也看好了，去看看你裴哥哥吧。我累了，想歇歇。”
这关应该算过了，沈九总算松了口气，往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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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禁，娘已经这么苦了，您就不能为娘想想看吗！”
“裴禁，你越是反抗，你身上的邪祟便越强，你不会让娘为难的，对吧？”
“别喊了，师婆说了要忍住，疼就对了，不疼才不好呢。”
“不准睡过去！睁开眼睛！”
“这次花了一钱银子呢，裴禁！”
“想去上学？可以啊，反正白天邪祟虚弱些，不过今晚还要继续，你可要早些回来。”
“不准睡！醒过来！醒过来！”
醒过来！
裴禁猛然睁开眼睛。
明亮的房间，没有血腥味，耳边没有奇怪的咒文。
抬起头来，目之所视，只有沈九。
她的目光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悯，只是那么静静看着自己，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裴哥哥，你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矛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