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愧》金木黄三

3、第 3 章

　　“你这样招惹她，以后我在学校里会更难过的。”

　　尤静皱着眉头，撇撇嘴，看着秦峰的眼神满是无奈。

　　但是秦峰的脸上却是得意的浅笑，他随意的拨弄了两下尤静的头发，胸有成竹的保证道：“放心吧，不会的，以后她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

　　说完，他散漫的转身离开了操场，将不知所措的尤静留在了原地。

　　说来也怪，在那节体育课后，周珊竟真的没有继续再找尤静的麻烦，就连其他人对尤静的态度也突然从敌视变成了友善。

　　许久不敢和她说话的同桌，也会时不时的在作业上来请教她，好像一切突然间，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因为突然产生的交集，尤静对秦峰满是感激，直到她开始偷偷的关注学校里有关秦峰的事迹时，才突然发现，这个脾气毛躁，喜欢冷着一张脸的少年，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迟到早退，打架逃课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在全年级被通报批评，即便如此，秦峰却依旧我行我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学校里横行。

　　因为成绩差，秦峰被分到全年级风气最差的七班，基本等于是被学校主动选择放弃的一批学生，即便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都挤不进年级前一百名。

　　尤静得知这样的情况后，花了足足一周的时间，将高二整个学期的知识内容详细的整理到笔记上，还用记号笔将其中重点部分标注出来，最后趁着周五放学前，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个笔记本送了出去。

　　当她将笔记本双手捧到秦峰面前时，对方的眼中先是震惊，随即转变成不解，最后变成了不屑，锐利的眼神好似尖刀扎在尤静的心上。

　　秦峰单手接过笔记本，先是轻蔑的一笑，随即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送笔记本，够有心意的呀，里面没夹情书吧？”

　　虽是疑问句，眼中却满是鄙夷，当着尤静的面，单手将那个笔记本展开，在原地用力抖了抖，抖了半天都没发现有任何东西从笔记本掉出来后，秦峰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疑惑。

　　尤静楞在原地，尴尬的摇摇头，她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本笔记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礼物，但至少也耗费了她一周的心血，被秦峰这样无礼的随意拨弄，心里总是不舒服的，她怯怯的开口：“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尤静低着头，脸上尽是失望的表情，令秦峰有些不知所措，他双手捧着那本笔记，仔细的检查一番后，才终于转换了脸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啊，是我误会你了，最近总有些女生，喜欢用这种无聊的小把戏来捉弄我。我把你当成她们了。”

　　说完，他转身从书包中掏出一沓花花碌碌各式各样的信封，“这两天就有这么多。”

　　当着尤静的面，秦峰将那厚厚的一沓扔进了垃圾桶，他挠了挠头发，随即将尤静送来的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书包里。

　　“这笔记本看着不错，给我了就不能要回去。”

　　尤静呆愣的站在原地，心中的紧张被疑惑冲淡，她点了点头，轻吐了一声好，就转身准备离开，下一秒却被秦峰拽住了肩膀。

　　“刚刚是我有点过分了，作为补偿，我请你吃麻辣烫吧。”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尤静有些猝不及防，她下意识的慌张摇头。

　　“不用了，这个笔记本是为了感谢你之前帮我的，你喜欢就好，不需要补偿的。”

　　秦峰看着对方窘迫慌张的模样，莫名觉得十分可爱又搞笑，故意装作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反问：“怎么，不给面子，好学生不想和我这么坏学生搅在一起是不是？”

　　本就慌张至极的尤静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没有，没有，我，我不是......”

　　“走吧！”

　　秦峰不给尤静继续拒绝的机会，推着对方的后背就下了楼。

　　出了学校门口，向左三百米的路边就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麻辣烫老店，因着周五放学，所有的学生都忙着回家，加上还没到饭点，店中也就没什么人。

　　秦峰拉着尤静，在调料台旁边的桌子坐下，自顾自的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看着对方呆坐在椅子不敢乱动的样子，直接一把将对方从椅子上拽起。

　　“想吃什么，随便挑，不用客气！”

　　看着对方热情招呼的模样，尤静也不好继续拘谨着，便随意挑了几样，端回到座位。

　　“这么点，够吗？”

　　“够了的，我饭量小。”

　　秦峰不理会尤静的解释，直接将自己碗中还没碰过的肉丸子夹到尤静的碗中。

　　“全吃了，不许浪费啊，看你都瘦了，不把身体养好，怎么考年级第一？”

　　说完，他将一颗鱼丸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你把笔记本给我了，自己复习时用什么呀？”

　　“我自己还有一本。”

　　尤静小口咬着蟹棒，停下吞吃的动作，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秦峰，“送你的那本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都是比较简单基础的内容，应该会对你有帮助，以后你要是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秦峰望着尤静单纯又清澈的眼神，莫名其妙的脱口而出了一句：“那学习之外的事，可以问你吗？”

　　说完之后马上低下头，掩饰着方才越矩的尴尬，用筷子不断拨弄着碗中的麻辣烫。反问道：“学习有什么好，每天那么用功，不是很辛苦吗？”

　　尤静抿着嘴浅笑，眼中露出了一丝无奈。

　　“因为对于我来说，学习算是唯一的出路吧，当然我也有私心，希望能在我妈离开前，看到并永远记住我最优秀的样子。”

　　秦峰抬起头，有些不解，“你妈要去哪？”

　　尤静原本用筷子正夹着肉丸的手突然放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去年诊断出了重度肝硬化，如果找不到匹配的肝脏进行移植的话，最多也就能活两年了。”

　　话音落下，尤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助的水光，秦峰随手抽了两张桌上的餐巾纸，递到尤静的手中，脸上满是歉意。

　　“额，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不过你也不要太悲观，说不定这两年就能找到合适的肝脏呢。”

　　尤静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硬挤出一丝含着苦涩和酸味的浅笑。

　　“没用的，即便遇到合适的配型，家里也拿不出足够的钱做手术，妈妈希望用剩下的积蓄供我念大学。所以我努力的学习，将来想要成为一名医生，尽力去帮助更多像我妈妈这样的人。”

　　秦峰看着尤静，也跟着心里发酸，顿时发觉，面前的女孩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勇敢太多了，没来由的生了一丝浅浅的敬佩。

　　“真好，加油！”

　　秦峰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用满是真诚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你呢？你应该也有梦想吧？”

　　“我的梦想就是把家里那个人渣畜生送进监狱！”秦峰说这话时，眼中满是平静，好似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瞄了一眼尤静满是疑惑的脸，苦笑着叹了口气。

　　“那天你送我回家见过他了，是我的养父，一个每天只会酗酒家暴打女人的人渣，因为天生无精症生不出孩子，所以我的养母从福利院将我领养出来为这个畜生传宗接代，我讨厌那个女人每天对着那个畜生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样子，她还不要脸的想要拉着我一起，做那个男人的狗。”

　　尤静眼中尽是诧异，当初她送秦峰回家时，确实感受他家中的氛围很奇怪，没想到对方的处境会比她还要艰难。她张开嘴，觉得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可是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木讷的吐出一句：“没想到那个男人是你的养父，看着凶巴巴的，确实有些讨人厌。”

　　她紧接着开口，“你没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找他们干嘛？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不想自取其辱！

　　真羡慕你还能为了亲生母亲去努力奋斗，可我在这个世界上，却找不出一个值得我在乎的人。”

　　秦峰说这话的时候，一身的悲凉将麻辣烫冒出的热气都给掩盖住了，他拿起辣椒，像自己的碗中舀了一大勺，鱼丸沾着辣椒送入咽喉，几乎把他的眼泪都呛出来了。

　　看着这一幕，尤静满是心疼，虽然两人交集并不多，可是从对方帮自己解决了霸凌事件来看，她清楚的知道，秦峰不是坏人。

　　她起身，到自助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送到了秦峰面前，用清亮的眼神望着对方。

　　“别灰心，至少你还有理想啊！”

　　秦峰抬起头，皱着眉头，满是不解的看着尤静，“理想？”

　　“是啊，你不是想把你养父送进监狱吗？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考上法学院，将来成为一名律师，你就可以亲手完成这个愿望了！”

　　对上尤静过于天真的眼神，秦峰感到十分刺眼，他别过头，苦笑一声，“你真的觉得我这个样子，能成为律师吗？”

　　“嗯！”尤静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充满信心的说道：“当然了，你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这一刻，尤静眼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却耀眼如彩虹，砰的一下，撞到了秦峰的心上。

　　从未有人，像面前这个女孩那般，认真的鼓舞过他，神情恍惚间，对方好似天使，身上散发着纯白的圣光，亲自将理想和希望送到了他的手上。